出了匹配室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过道里。

    雅鬼背过身倒退着走，笑着问道：“谢貅同学，这个结果，你高兴吗？”

    答案显而易见，谢貅脸上的笑意现在还没消退，琥珀色的眸子不再如同毫无波澜的湖泊，而是亮晶晶的蜜糖，含着十足的蜜意。

    “高兴。”

    “那你现在想和我结为搭档了吗？”雅鬼双眸充满期待，期待着谢貅同学说出她最满意的回答。

    母庸质疑。

    “想，很想。”谢貅牵住她的手。

    两人分别后，雅鬼站在原地，竭力抑制的嘴角疯狂上扬，她抬手捂住半张脸，无声地俯身大笑，笑得眼角闪烁泪花，双肩不住颤抖。

    谢貅谢貅谢貅谢貅谢貅谢貅谢貅谢貅谢貅。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呢。

    -

    92%的匹配度在白塔两个学院内掀起轩然大波，尤其匹配一方的向导还是那个有名的万年不变的“30%”。

    身处风波中心的两位当事人对外界议论纷纷充耳不闻，他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起去餐厅吃饭，一起在图书馆学习，一起在月光下并肩漫步。

    中途还迅速地提交了搭档申请，作为珍贵的高匹配度搭档，这份申请拥有最高优先级，一路绿灯迅速通过。

    处理完各项毕业事宜，只剩下最后一件重要事情就能给这十几年的白塔生涯拉下帷幕——毕业舞会。

    仿佛一场盛大的谢幕，金碧辉煌的厅堂正中的水晶吊灯、香槟塔与刀叉瓷碟都令人目眩神迷，从落地窗两侧垂下暗红的帷幔，缀着金黄流苏，衬着玻璃中深蓝的夜幕，淡淡的琴音从角落缓缓流淌而出，仿佛也在宣告即将到来的离别。

    少年少女们齐聚一堂，或裙摆绽放在舞池中摇曳生姿，或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或隐在昏暗角落笑语盈盈谈笑风生，人声与乐声交织，觥筹交错。

    雅鬼和谢貅则对跳舞不感兴趣，越过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了厅堂另一侧通风的阳台。

    雅鬼身着一袭黑色抹胸长裙，腰身盈盈一握，风光旖旎，洁白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着一颗粉红的爱心宝石，正好落在锁骨的正中央，让人忍不住顺着项链勾勒她细颈与雪肩的轮廓，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被柔柔的晚风吹动，微微扬起。

    她双颊因为饮酒有些微红，倚靠着灰白的雕花栏杆，瓷白的手摇晃着高脚杯，琥珀色的清透酒液荡漾。

    好像……

    雅鬼举起手中香槟，移到谢貅面前。

    是了。

    像他的眼睛。

    奇异般流光溢彩，恍若有水光在其中荡开层层涟漪。

    雅鬼想靠近他，好看得更清楚，脚下却一个趔趄，谢貅微弯腰托住她的手臂。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侧，体温顺着接触的肌肤在传递，无形中放大人与人贴近的欲望。

    “你是不是醉了？”

    今晚的谢貅也如同其他男生一般西装革履，胸前还别了一枚精致的银质胸针，最寻常的装扮，在雅鬼眼中却感觉格外不一样。

    他怎么……这么好看。

    眉眼深邃，长睫浓密，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称得上一句剑眉星目，身姿挺拔，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非常服帖，凌厉气质不改，却比穿着校服的他多了一丝成熟，穿着作战服的他多了一分优雅。

    嗯……也比之前的他多了几分温柔。

    “可能吧。”雅鬼也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醉了，开始神志不清，某种难言的冲动也被酒精催化发酵。

    谢貅笑意更甚，空着的手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以防她不小心没拿稳洒了，雅鬼也乖乖地让他拿走，一丝反抗之意也无。

    “我送你回宿舍吧。”

    “好啊。”雅鬼嘴上只管答应，眼珠子却是一直盯着对方张合的唇，每一次吐出字句时柔软凹陷的弧度都像是在诱惑她。

    好红。

    好想啃。

    舌尖磨了磨两侧的虎牙。

    感觉有点牙痒痒。

    两秒后，雅鬼选择顺从欲望，两手压着他的肩膀，啃了上去。

    尖尖的虎牙划破唇角。

    渗出的一滴鲜红血珠被粉红的舌尖舐去。

    酒杯中金黄的酒液最终还是没有避免被洒漏的结局。

    至于酒杯，谢貅已经不记得是打碎在地还是被他随手放在栏杆上了。

    只记得他拥着她，两个人唇齿交融，都吻得格外动情，双颊潮红，气喘吁吁，清冽甘甜的果香在唇舌间蔓延，有细密的气泡在口腔内炸开，和这场接吻一样，充满刺激，但更多的是甜蜜。

    雅鬼眼尾泛湿，红润的脸庞格外艳丽。

    她伸出手轻轻触了触谢貅右侧脸颊中央的褐色小痣，又得偿所愿般踮脚凑上去一口咬住那颗痣所在的脸颊软肉，不知足似的恶劣地啃舐了几下。

    眼馋好久了。

    雅鬼松口，眼神有些痴迷。

    她感觉自己醉得更加厉害了，四肢开始酸软无力。

    看来他不止眼眸的色彩与酒类似，滋味也一样，惹人想要再次品味。

    谢貅将她单手抱起，手臂垫在她臀部与腰后，而她依靠在她怀里，脑袋倚靠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搂着脖颈，一只手搭着肩膀。

    就这样抱着她穿过黑暗的楼道，穿过广场与林荫小路，送她回了宿舍。

    临别前不舍地摩挲了下她的脸庞，在额头上珍而重之地落下一个吻，轻飘飘的，似一片柔软的雪花。

    谢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对她满心爱欲，转变得如此突然仿佛判若两人，内心又觉得本该如此毫无异常。

    她就好像充满魔力一般，让人心生柔软。

    不管是命运还是人为，他都心甘情愿沉溺好了。

    她不会伤害他的，他肯定。

    -

    第二天，所有人再一次登上那艘恢弘巨大的飞行器，这一次，是分道扬镳。

    也是残酷现实的开始。

    飞行器在第三边城032防护区大门上空停下，一众学生顺着绳梯落到地面，雅鬼和谢貅也在其中。

    两位军官早在门口已等候多时，各自带领哨兵和向导去往不同的地方。

    雅鬼转头看向谢貅，他也正转头看她。

    雅鬼比了个口型：回头见。

    谢貅回以一笑。

    身为搭档的两人也迎来短暂的分别。

    军官领着三名向导进入办公楼，例行登记过后带她们来到二楼，楼梯左侧是她们工作也就是为哨兵进行疏导和净化的疏导室。

    她们这些来服役的向导，最初阶段的任务就是待在防护区内安抚、疏导从污染区归来的哨兵，过些时日则会被带领进入污染区进行例行探查与清扫。

    需要注意的是，没有搭档的向导不能进入C级以上的污染区，因为C级以上的污染区哨兵只是单纯行走在其中都容易被影响，而非搭档关系的疏导带来的痛苦会更加刺激哨兵，导致失控概率大大提高。

    这种时候，只能依靠人工向导素短暂地压制精神污染，但这种方法并不能根治，污染积压过久的话终有一日还是会爆发。

    楼梯右侧则是静音室，静音室内有循环白噪音，也能起到安抚哨兵的作用。

    一楼是医务室，堪称一条龙治疗服务。

    她们的宿舍在后面的那栋楼里，跟其他向导和医务人员住在一起。

    军官又跟他们讲了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进入所属的疏导室之前，雅鬼在二楼的窗边停留了一会儿，从这里能看见防护区的训练场，新来的哨兵们已经在里面开始训练了。

    谢貅自然也在，得益于精神体的变异，赋予了她不弱于哨兵的感官强化，能在一群人中精准地找到她的搭档。

    看了一会儿，雅鬼心满意足地进入了疏导室。

    很快她迎来了毕业后的第一位“病人”。

    一名娃娃脸的D级女哨兵，坐在雅鬼身旁靠背倾斜的沙发上，脸色憔悴，显然是刚从污染区出来，战斗带来的精神污染与负担已久。

    “你好，我叫竺蝶。”哨兵朝她释放善意的笑容。

    “你好啊，我叫雅鬼。”雅鬼温柔道，“事先提醒你，虽然我是A级向导，但是和其他人的匹配度都很低，所以接下来的疏导可能会很痛苦，做好准备哦。”

    “没事，都习惯了。”很令人心酸的一句话。

    竺蝶反应过来，连忙打断这不合时宜的伤感：“哈哈，说来很巧，我的精神体刚好也是蝶，跟我的名字一样。”

    “那你的精神体肯定很好看。”雅鬼朝她笑了笑，“来，躺下吧，闭上眼睛。”

    竺蝶听话照做。

    雅鬼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出现，联结两人相触的地方。

    可能因为这次的疏导对象比较有经验，相比于上次帮谢貅疏导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精神屏障，这次则是直接出现在了精神屏障外。

    明黄色的半透明精神屏障，雅鬼先试探性地伸出手穿过，感受到了几丝阻力，但应该问题不大，她继续往前走，顺利地穿过了。

    屏障内是一片广阔无际的金灿灿的田野，远处还矗立着一座破旧的旧式风车磨坊，漆红房身与木黄扇叶，带着久远的回忆的气息。

    一只白色黑边的蝴蝶缓缓扇动着翅膀飞了过来，轻轻落在她的鼻尖。

    这应该就是竺蝶的精神体了。

    白裙少女用手指接过蝴蝶，放在自己的肩头，接着走入这片麦田，在摇晃的麦浪间穿行，寻找问题的所在。

    很快她便发现了，麦子脚下的土地干涸皲裂，许多谷穗已经有了发黑干瘪的征兆，还有成群结队的麻雀来啄食谷粒。

    此时雅鬼已经走到了立着风车的草坡上，她转身回望麦田，手里凭空出现一把蓝色的雨伞，与此同时，细密温柔的雨水从天而降，滋润着这片土地。

    雨一直在下，而雅鬼也没闲着，开始清理这座年久失修的风车磨坊，擦亮灰扑扑的木桌，更换破损、缺少的齿轮零件。

    风车叶片“呼呼”地开始转动，磨坊也重新开始运作。

    她又找到一些树枝、稻草和旧布条，做成一个个的稻草人，四散放在麦田中，驱赶贪吃的雀儿。

    撑着伞站在雨中的雅鬼琢磨了会儿，决定等会儿再打一口井，纵然她能用精神力幻化出雨水让土壤恢复往日生机，但这只能解一时之急，终归不是长远之计。

    于是雨停后，漫长的挖井工程开始了，挥着小锄头的雅鬼辛勤挖土，雨后还带着的湿润的土壤让她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