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安静地端了酒盏来:“姑娘,酒来了。”
“没想到最后是你送我一程,”我摇着扇子,“说起来你到底是谁的人啊?”
她十指纤纤擎着鎏金的杯子:“姑娘觉得呢?”
“我开始以为你是皇后放在太子身边的,只是太子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果然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呐。”
“姑娘聪慧。”阿若似乎本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口。
“我这一死,陛下想给我在青史里留个什么样的由头?”
“薛氏女,性忠贞,未嫁太子薨,饮鸩殉情。”
“挺好的。”我点点头,朝她伸手,“把酒给我吧。”
“姑娘……”她似乎还想阻拦。
“迟早都要喝的,给我吧。”
从前听老人说,人在死前,脑海里会将这一生往事走马灯般重现,可我到了已经品了鸩酒滋味的此刻,却只感到苦。
酒有什么好的?
那一年,在冀北,我们三个为什么在一同饮酒时会那样开怀?
阿绥,那时我答应不骗你,可是当时一语成谶,我最终要以先太子妃的名义死去。
我最终也还是,骗了你。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呢?我不怕这天下讥讽,可是为什么呢阮阮?你为什么就不肯说句实话,说你的心意,说你愿意嫁给我呢?”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觉得眼前雕金绘银的楼台像池水一样旋转颠倒,而有青背脊遮住光影,神色却哀凉。
外面的阳光真好啊。
像是冀北雪后晴朗的天气里那样,半斛春的花瓣上都好像浇了金粉那样漂亮。
“姜画筠从不说假话。”
——阮阮选了你,可是姜画筠不能。
“你就当这世上,从来没有阮阮吧。”
我只想起那年橘红的火光妩媚迤逦,然后恍惚听见年少的自己声音娇俏,语气里带着难得的嗔怪意味道:
“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你是皇子更要宽宏大量,就别计较我这点小事了。”
你会是王朝最好的君主,阿绥,所以你就不要计较我骗你这点小事了。
不然黄泉路上,奈何桥畔,我这个谎话精的那碗孟婆汤没有桃花酥配着,一定会很苦很苦,咽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