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走近了些,她此刻心中心思较重,并未察觉。只见着桌上放着针线,绣帕被人攥在手中。
并未看清手中绣帕为何图式,便将眼神转到身前女子身上,她总觉得福儿这般安静,有些不太对劲,扭着脖子向后看,便看见了在身后站着的朱祐璟,倒没有被他此行径吓到,只是立马站起身来。
将手中绣帕藏于身后,身体微微向后靠近桌边,脸上衔接着温和笑容。
“殿下,方才不是在帐外吗?”
眼中瞧见张姝璘的动作,朱祐璟这眉毛向上轻挑。并未向前一步,张姝璘侧过头看着朱祐璟身后福儿。
张姝璘并未将视线收回,他微微弯腰挡住她的视线,对她说道:
“怎么?本王如今时不能进帐了?”
一张脸挡住了张姝璘视线,她正了正身子,朱祐璟随之也正正身子。她脸上立马显现出了一抹笑意,顺手将放于身后绣帕放入胸胁之中。
“怎会!只是见方才殿下在帐外训兵,忽而出现在妾身后,有些诧异罢了。”
话说之际,她向右移了两步,朱祐璟便顺势坐在了方才她坐之处。
站在原地不动,她正观察着朱祐璟,看他接下来会有何动作,只要不像昨日那般,来得突然,她便能安然应对。
“方才来报,你父亲受了伤,尚在修养,已经派他回京了。”
放置于身前之手,一瞬间便没了力气散在两边,张姝璘大气都不敢喘,紧皱着眉头,直到从他口中得知父亲现已赶往京城,这才得以喘息,眉间也缓和了许多。
“多谢殿下告知。”
本是感谢之话,但回味之际,总觉得张姝璘这番感谢,听着心中并不是个滋味。
福儿早就不在帐中,自她答谢后,帐中就再未有过声响,只能听见朱祐璟动着身子,盔甲响动声儿,她看向帐口,今日日光起势较猛,还没到正午,她便觉得着光亮有些刺眼了。
动身坐到朱祐璟身旁,将她方才的茶盏中,倒满茶水,她欲拿起茶盏往嘴边送,便碰上了也伸手去拿茶盏的手,张姝璘猛地收回了手,抬眼望着与她触碰之人。
面前的茶盏被人面无表情地送进嘴里,张姝璘欲开口阻拦,那人已将盏中水,净数喝干了,张姝璘见他喝得如此之快,便主动将那盏中灌满水。
于是拿起旁的茶盏,将其倒满,也送到了嘴边。
这刚倒满的茶,还放在桌上,那人也不说话。她思绪飘到了京城那家糕点铺,若是这茶水配上糕点,坐上半天与福儿聊聊天,这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看她走神,朱祐璟右手握拳放在唇前,轻咳两声。
“夫人此前所说的合作一事,可还作数?”
她狐疑地发出一声“啊?”,她何时有说过不作数了?
难不成这朱祐璟,有事求她帮忙?张姝璘将身子正了正,坐直了些,两人相望。
“自然是作数的,只不过,妾有个条件。”
他眼中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嘴角微微上扬,似有藏刀之意,张姝璘顿觉背后一凉。
“夫人说便是。”
张姝璘双手在身旁,攥着衣角,下意识咬紧嘴角,微低着头。
“殿下,若妾所言惹殿下不快,还望海涵。”
朱祐璟拿起手边的茶盏,笑看她说:
“夫人何时与本王说话,还需思考片刻。”
她否决得极快,朱祐璟瞧她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好笑,将手中攥着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只见她站起身来,使了些力气,将原本放置在胸胁里的那绣帕拿了出来,抛了出来,往朱祐璟身上丢了过去,转身低着头便出了帐外,门口将士见她出来,况且这世子就在帐中也并未拦截。
出帐之人小步子迈得极快,刚将她丢过来的帕子,接住攥在手中,她便不见了。
攥紧的五指缓缓打开,他才看清这一方素帕,上头绣着并蒂莲,粉尖尖对应着下方的绿叶,看着倒是有几分生气,就是连朱祐璟都看得出,这绣帕竟也乱了几个针脚。
只不过他倒是有些看不明白,张姝璘此番的意图了,不过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双连并蒂象征为何,他本站起,欲追出去,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将绣帕小心收好后,又坐下了。
福儿跟在张姝璘身后,她家这姑娘出帐时也突然,现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要带她到何处去。
她步子越迈越快,身后福儿都有些跟不上了,小跑到张姝璘身前,停下,开口道:
“姑娘,发生何事,如此着急?”
张姝璘愣了愣,眼神聚焦看着面前之人,她忽觉,方才的举动本就是让朱祐璟放下警惕,她这会子流露出怀春表情,意欲何为?
“无事。”
她的转变被福儿看在眼里,几乎是瞬间发生的,她都不知如何回了姑娘这句“无事。”
福儿站在张姝璘身后,两人走出了营中,福儿心中不惑,这世子不是不让姑娘出营中吗?
她被福儿叫住,福儿半天一字未开口,眼神却直直望向朱祐璟所在帐中。并未回了福儿想知之事,她继续往城中走去,福儿也不好多问,只好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前头,今日出帐太过着急,连面纱都未带,走在前头之人,停下了脚步,福儿没来得及收住力气,差点将张姝璘撞了出去。
“手中粮食还剩多少?”
这几日张姝璘是不能出了帐中,但倘若说张姝璘想吃些什么,这将士定然是不敢阻拦,若是这世子妃,在世子枕边吹吹风,那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周边的粮食被人买断了,剩余粮食也不是很丰裕了。”
福儿前些日子刚照张姝璘所说之话,让手下之人再去周边城中买些粮食回来,只见那雇来的人,大口喝着酒,手中把着肉,豪饮一口,酒气直冲进福儿的鼻腔中,差点便要吐了出来,只听那人说到方才与张姝璘所说之事。
“哦?现在要开始动手了?”
张姝璘接着吩咐福儿将粮食手中所剩粮食对半分成,一半慢慢发放,一半暂且先放在手中,等她的下一步计划。
既然朱祐璟已经重提合作一事,说明她与他来说,还是有一定的益处,对张姝璘来说这便是甚好。
前头的人走得极快,后头的人只觉得今日她有些不对劲。
两人沿着之前闹过虫灾田边,那条大道那头走着,张姝璘记得那天便是见那进入赌坊之人,从此处走了出来,虽说是天气还未入秋,太阳也挂在头顶,福儿况且脑门上全是汗珠,就更别提张姝璘头上了。
走了将近半柱香,两人终于看到了村庄,走在路上一阵风都未有,刚瞧见村庄便吹来了风,她舔了舔嘴唇,就这一会儿嘴唇都有些干涩了。
她低头望着身上衣服,竟觉得有些懊恼,她此时穿着身衣服进去,再想想那日那个男子,想必这身上有钱的东西都要被劫了去。
“先回营中吧,不过回营之前,你先去城中买几身便宜料子,叫人加急制出来,明日我们穿那身,再来。”
福儿袖口沾了些汗液,张姝璘此刻同她讲话时,她正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听了张姝璘的话,她直直点着头,转身便跟着张姝璘回了营中。
她一路口干舌燥,与福儿分道后,先行回了帐中,身上黏腻感觉,让她顾不及朱祐璟是否还在帐中。
被外边的太阳照得这眼睛,进了帐中的瞬间,眼中晕上了一层朦胧质感,只见这帐中一无人在,估摸着朱祐璟又去中军帐中,商量何事去了吧。
她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盏茶。仰头入喉,连喝了几杯,才缓了方才口干一事。
既未见到方才丢给朱祐璟绣帕,她便不再去想此事了,福儿将东西带了回来,张姝璘让福儿带回自己帐中,等到福儿回来后,就看见张姝璘坐在桌前,撑着脑袋不知在想着什么。
蹑着脚上前,放在平日张姝璘这耳朵早就动了起来,怎么会等得到福儿上前,来吓她。
她蹑着脚,步态像是还未学会走路的孩童,一会儿左脚轻,一会儿右脚轻,正想着怎么吓吓张姝璘呢。
她两手悬在张姝璘肩头,一边一侧,“嘿”地一声,两手搭在张姝璘肩头,轻轻一拍。
站在她身后,福儿见她并未回头,双眼平视前方,并未回过头来看着她。
福儿觉得奇怪,腰都快伸出半里,绕到前面,就是想去看看张姝璘脸上的表情。
见她眉毛皱起,神色凝重,福儿见她这般样子,差点便好跪在地上了。她神色一转,眉间松了不少,眼角弯弯,脸上挂起了笑脸。
顿时福儿声音软了下来,口中叫着:“姑娘,你又戏弄福儿。”
帐中便只剩两人的笑声,朱祐璟走进帐边不远,便听见了两人的笑声。身边的长明的眉毛已经眉飞色舞了起来,这么瞧着世子妃在这营中心情还算不错。
“殿下,看来世子妃心情还算舒畅啊?”
“前些日子不是还与殿下……”
长明说话很是好玩,话不说明,留了一半,还要等着看朱祐璟的表情,才肯将接下来之话从口中说出。
“前些日子如何?”
他与长明身后跟着好几位将士,各个耳朵都竖了起来,军中事务繁多,闲时也喜听听有关世子的闲话,
朱祐璟微向身后侧去,余光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将士,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长明身上,他动动身子,用手摸了摸腰间佩剑,双眉轻轻上挑,对上长明双眸。
“本王与夫人之事,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长明摆摆手,低下头,“殿下可别折寿长明了。”
身旁之人动了动脚,长明还以为朱祐璟现要进帐中去了,转身便想回了自己帐中。
那帐内笑声也停了,长明走在前头,朱祐璟走在后头,望着长明身影直摇头。
“咳”
他轻咳一声,身后将士转头,自觉站在两边。
边走边说:“怎么?今日之事,探讨明白了?”
众人站在原地等着朱祐璟走过来,等到朱祐璟走到身前,跟在身后又进了中军帐中商讨要事了。
天色渐晚,朱祐璟出了中军帐,站在帐外,长明站在身后,望着朱祐璟从怀中掏出绣帕,放在手中端详。
长明靠近了些,像王八一般,伸出头去,可算是看清了手中绣帕样式。
他与朱祐璟盔甲相撞,朱祐璟便将手中绣帕,握在手心,侧头看向长明。
“可是世子妃送的?”
朱祐璟并未理他,跨着步子便往张姝璘所在帐子走去。
只留人在身后,长明望着他这副身体力行的样子,恐怕在中军帐中几次走神,心中都想着怀中的这一方绣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