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第二日直至午后,顾元珩都没有来,就连燕儿也不在了,姜眉想去见小怜,想出去走动,都要和一个自己不曾见过的面生宫人说明,她不懂自己的意思,总是要事事问个分明,姜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从前顾元珩总是得了空便来看她,从未像如今一样体尝等他的滋味,生生消磨人的精气。

    他或许不想要这个孩子,对不对?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顾元珩和他说了什么,亦或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若是不来,又要怎样和他说明孩子的事呢?

    就这样忧思着,期盼着,将至黄昏时,她等来了燕儿和小怜,姜眉如释重负,眼底添了几分光亮,可是还没留一炷香的时间,燕儿便说要走了,满心无奈,只说是陛下不准允小怜来见,是为不要打扰她养胎。

    姜眉只想,或许是自己太娇气了,从前风里来雨里去,也不要这样金贵的,她听人说过,生育不易,可是她终究不是金枝玉叶的妃子,只是个普通的女子罢了,本不需要这样多照料呵护,便决定了明日要多多出门走动。

    定了这件事,长夜还未过去,又是一夜辗转反侧,总算熬过了凉薄的夜晚,见了日光,她的身子也撑不住了,沉沉睡去,来叫醒她的宫女瞧见床榻上的血污,大惊失措,才终于让顾元珩派冯金来代他看望安慰。

    “陛下,太医说姜姑娘是安胎不足才落红的。”

    “孩子如今安好?”

    “母子无忧,只是娘娘的身子确实不大好,喝了陛下吩咐太医开的安神汤,反而胸闷干呕……陛下,娘子见您一面,心里或许踏实些,她似乎是有事想同陛下说。”

    冯金言毕,殿内万声俱寂,只听得头顶食叶之声簌簌作响,顾元珩已然默默批起了折子。

    “……奴才一时失言,请陛下息怒。”

    “你年纪大了,朕不会罚你板子,到外面去吧。”

    “是,谢陛下开恩。”

    他默默起身,跪到了殿外,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直至顾元琛奉命=旨入宫,顾元珩才免了罚跪,重新召他进殿。

    宫人皆被散了出去,正如当日和与太后对峙一般的场景,只是这次换做了陛下和冯金,何永春不免为顾元琛暗中捏了一把汗,更忧心他眼疾未愈,切莫再用气动怒,反似寒疾一般落得病根才是。

    殿门闭合之音尚未散尽,顾元珩已抬手免了礼,命顾元琛平身落座,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了他蒙眼的纱布上。

    “朕记得你初至行宫时便因这眼疾大病一场,当日朕问过御医,御医只道是你的眼睛已无大碍,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一次会般严重,与太后争吵一番,叫你至今未愈,太后也身染风寒,多日卧床不起?”

    他既然如此发问,便不是关心病情了,顾元琛便恭敬答道:“太后娘娘为皇兄操劳,疑心臣弟在皇兄身边安插细作,想必是受歹人挑唆,臣弟自是不甘蒙冤。”

    “什么细作?”

    “并无什么细作,”顾元琛答道,“想来是因太后娘娘不满皇兄此前带回行宫的女子。”

    他端起半温的茶抿了一口,唇角却噙着讥诮:“记得当日皇兄曾说,那女子与先皇后的相貌相似,却不知为何太后娘娘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匆匆召臣弟入宫兴师问罪。”

    顾元珩轻笑了两声,淡淡道:“竟然是为了这等事?朕的后宫家事,原是叫你们这般操劳,只是仍旧不懂,太后为何疑心于你?此事与你有何相干?”

    顾元琛平静答道:“自幼时臣弟记事起,太后娘娘便视臣弟与母妃为眼中钉、肉中刺,臣弟自然不知是为何故,或许是因当日父皇宠爱母妃吧……只是如今成王败寇,她已做了太后安享晚年,却依旧如此行事,臣弟便更不知因何原由。”

    “成王败寇?好啊,说的真好,好一个成王败寇啊!这些年你一直想着成王败寇的事,对吗?”

    顾元珩朗声笑道,顾元琛便也跟着浅笑起来,略调整了一下坐姿,平静说道:“还望皇兄不要多心,臣弟只是对太后不满罢了。”

    他觉得身子变得很沉,在刹那之间,更觉身心俱疲,想要一走了之,可是他似乎永远都做不成那个一走了之的人。

    “自开春以来,朝中暗流涌动,臣弟觉察有人暗结珠胎,屡屡挑拨皇兄与臣弟,意图搅扰朝政,或存蛇虺之心,此前臣弟遇刺,皇兄遇刺,再至此与先皇后容貌相似的乡野女子,恐怕皆是有意为之。”

    他所言之事,顾元珩自然了然于胸,可是如今在满腹疑虑与盛怒之下来看,不过都是巧言答辩罢了。

    “是啊,你倒是勤勉的很,只要有朝堂之上有半点风吹草动,你都不忘上书陈情一番,撇清关系。”

    顾元琛颔首:“臣弟只是诉说实情,避免旁人曲解罢了。”

    “当真吗?看来依你之见,是朕糊涂失察,受人狐媚,不辨忠良更不认手足之情了?”

    顾元珩从未如此咄咄逼人,冯金与何永春也觉察出事态不对,提袍跪在了殿阶下,顾元琛却依旧坐在一旁,全然不顾天子之怒。

    “臣弟问心无愧,绝无此意。”

    顾元琛低头按了按眉心缓解眼痛,又道:“昔年皇兄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却不料阴阳两隔,皇兄思念发妻,如今找了一个容貌相似的宠爱着更是合乎情理,只要她身世清白,留在后宫便是,若是有人安插细作,便发落个干净,臣弟所言,不过是为了皇兄考量,希望为皇兄分忧。”

    他仰起脸,循着声音的方向面对顾元珩。

    隔着层层布巾,隔着皇帝与王爷的距离,无论如何顾元珩都看不透他此时的神色,却能悉知他此时目中定是得意的神色。

    “为朕分忧?顾元琛!你只当今日朕召你进宫是为了同你说笑吗?”

    顾元珩的唇瓣发着抖,按在书案上的手青筋凸暴,随即怒摔了一个杯子,让顾元琛跪下,冯金和何永春也慌忙退出了内殿。

    顾元琛起身,没了何永春的搀扶,他孤身一人陷入了黑暗和混沌之中,一如他这数年来所做的事,皆是不知前路,不断摸索着过活,直到踩到摔碎的茶盏,才后退一步,提袍跪下。

    “现在只有朕与你了。”

    “……臣弟不明白。”

    “朕才出定州边城,便遇歹人行刺,怎么会这么巧,偏生是你府中出来的旧人。”

    “臣弟已经修书告知皇兄,句句属实,他虽曾为臣弟所用,可是最终被赶出王府,至于为何行刺皇兄,乃是何人驱遣,臣弟更不知情。 ”

    顾元珩走下殿阶,于方才顾元珩落座之处停留,望着他跪在地上的背影,沉声道:“为了查他 ,朕的人用了不少力气,也查到了你府上不干不净的事,从前你府上一位仆婢说,你豢养过一个哑女——”

    顾元琛呼吸一滞,努力保持着身形,挺直脊背。

    “那仆婢说,你对那女子乃是精心照料,百般呵护,甚至不许无关之人近前。”

    “是有此人,那又如何?”顾元琛似是不解。

    “她是何许人也,要你如此保护,还不许让外人得见?”

    “入冬前,臣弟曾在京城外遇刺,当日行刺之人为臣弟擒获,却不曾捉住其同伙,臣弟查到此女哑女乃是那同伙的亲妹,故而将其囚于王府,乃是以此女为饵之意。”

    “哦,是吗?那她如今在哪里?”

    “仍在王府。”

    顾元珩沉思片刻,又问:“那同伙可曾捉住?”

    “不曾。”

    “你一向精明,算无遗策,怎么在此事上失了手?”

    “并非是臣弟无能,皇兄可还记得赵书礼之妻于相府被人奸杀?”

    “记得。”顾元珩不禁蹙眉。

    “此案正是此人所为,亡命之徒,无暇顾及亲眷,便不再出现。”

    “这倒是能自圆其说了,可是你府上那位老妇还说过,你本要杀那哑女,可最终却只是打了一顿,还给了她不少治伤的名贵药物,特别是愈伤疗痕的药膏,是因此女另有他用——”

    “是用刑审问过,也为她看过病,可卑贱之人用名贵药物却是无稽之谈,有些东西旁人看来是无价之宝,在臣弟眼里却无异于敝帚自珍……留她一命,是因她有用,臣弟的护卫康义因这两个刺客而死,臣弟早已盟誓,要以为他报仇雪恨。”

    顾元琛微侧过身,午时刺目的阳光打亮了他半侧身子,照亮了他蒙着纱布的眼睛,带来了除却黑暗以外的鲜红色,他顿了顿,反问道:“臣弟却想知道,陛下为什么质疑臣弟豢养此女另有他用,是以为臣弟要将她安插在陛下身边做细作吗?陛下若要如此猜问,那请恕臣弟不得不对先皇后不敬了。”

    “你想说什么?”

    “说心中之怨。”

    “你心中有怨?只怕你怨恨之人是朕吧?与先皇后何干?”

    顾元琛掩面清咳几声,放松了身形,随后冷笑着回忆道:“刘素心幼时曾于臣弟身边侍奉,此事陛下,太后娘娘,还有臣弟,皆是心知肚明,可是这么多年啊,却都是不肯提起,只当是从未有过,是为何故呢?”

    顾元珩侧目,望向烟气幽幽的香炉,沉声道:“自是为了避嫌……当年她身陷乱军之事已然害苦了她。”

    “是吗,仅此而已吗?那就请陛下饶恕臣不敬之罪吧,在陛下心中,先皇后与圣女无异,可是在臣眼中,此女却是心机深重,不择手段——”

    “住口,朕不想再议陈年往事!”

    顾元琛却道:“为何?明明陛下已经立她为后,她却仍旧要沉湖自尽,陛下就不想知道实情吗?”

    沉默便是答案,顾元琛继续说道:“当年先皇后娘娘得太后旨意接近臣,是以昔日旧情恩义之名……也只怪臣弟识人不清,不辨忠奸,就让她留在了身边,叫她得意日日刺探军情,传递消息。”

    顾元珩拍案起身,厉声道:“你一派胡言!那年是朕被叛徒出卖,不幸被逆党围困,与她失散,她为叛军所虏,才流亡至东昌的,你不要以为幼时她曾侍奉过你,你便可以对她妄加揣测,你跟本不知其中实情!”

    “是啊,她先至东昌,得了太后娘娘的授意,又为了陛下登基一统天下的霸业,不惜在臣弟身边做了细作——陛下赎罪,那时臣弟当真不知她曾救陛下于水火之中,照顾被逆贼追杀,身残卧病的陛下。”

    “的确是成王败寇,是臣弟无能,没能尽早发现,陛下是不是以为,臣弟多年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希望能报复回来?可是臣弟不屑与此,琢玉怎堪与瓦砾相较?”

    “你休要污蔑她!她绝不会如此行事!出去,给朕滚出去!朕现在就下旨命你戍边!”

    “陛下何故如此天真呢,莫不是不敢承认吧,承认了的话,便是承认了当年本应当是臣弟登基。还是陛下心中亦早已对此怀疑,只是如今被臣弟说破了心思?”

    顾元琛露出了天真又残忍的笑意,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答道:“请陛下恕罪,臣弟或许是一时失言,可是既然如今殿内只有我二人,便不仅是君臣,更是兄弟,有些话不吐不快,在心中多年积攒成怨,臣弟已经为其所累。”

    见顾元珩不语,他又道:“故而臣弟不懂,不懂为何陛下仍以为臣弟对此女心有旧情,臣弟心中只有恨,只有不甘。甚至数年不愿提及此事,一来是不想伤了兄弟和睦,毕竟陛下与先皇后之情天地可鉴,实为佳话;二来则是顾及皇家的声誉,既然已经有了一个身陷叛军的皇后,便不该再传出这般为世人不齿的丑事!”

    “如今天下安定,亟待安生养息,免百姓受累,臣弟或许从前心有不甘,可是如今只希望陛下善待血羽军,自己做个闲散王爷颐养余生罢了,故而今日之罪,臣弟不得不辩,更不可认,所言字句属实!陛下皆可派人查证,至于当年之事,臣弟一人的确无凭无据——”

    顾元琛咬紧牙关,恨恨道:“所以陛下为何不去问问太后娘娘呢?”

    “当年先皇后娘娘曾身陷叛军一事绝非是臣弟泄露,只因当时臣弟虽恨,却心也不甘,还惊诧于她多年欺瞒,不想以此报复,乃是太后娘娘为了隐瞒当年她所做之事,意欲斩草除根,当年先皇后为百官所指,固然是陛下才继位不久,无法掌控朝局,也更是太后娘娘想要陛下迎娶宗室之女顺势而为。”

    “陛下近年来对太后娘娘有意疏远,想必不仅是有所察觉,更是心中疑窦丛生吧?”

    言罢,顾元琛忽感到眼中一片湿热,他抬手去擦,隔着纱布,触碰到了黏腻的液体,随后闻到了混杂着药味的血腥气,顾元珩亦觉察到了他蒙眼的纱布被染红,忙命冯金进殿去传御医前来。

    “不必!”

    “不必了,皇兄……此乃进来常有的事,并无大碍,只希望皇兄明鉴,臣弟真的累了,平定北境,灭国北蛮,已然是不负当日先帝嘱托,亦不负天下黎民……”

    “臣弟已经问心无愧了,但请就藩东昌,陛下今后善待血羽军将士,便心愿了却。”

    顾元琛转过身,正了衣冠,向顾元珩一拜。

    曾几何时,他都在夜里深深怨怼,恨一念之差,失了皇帝之位,每每跪拜天子,胸臆之间尽是不甘,可是似乎时间消弭,仇人薨逝,终是那么一日,他连从前的恨,都已经学不会了。

    他不想来,也不想回忆满是痛苦和遗憾的往昔,他只是站在这殿前便已经身心俱疲了,又强撑着讲了这许多话,不知是为了什么……

    “你——”

    他忽然提起血羽军及就藩之事,反倒让顾元珩一时失语,这诚然是他的在喉之鲠,却没有料想过会是在此时此情提及,如此,姜眉的事和他心中的猜疑,似乎也就无足轻重了。

    顾元珩喃喃道:“当年南北相争,朕是先帝钦定的太子,你是继承先帝遗愿的皇子,你我二人少一人,则复国之期茫茫,可二人不能同朝,当年无论如何,注定遗患无穷,朕不能重用血羽军,乃是因为血羽军中皆是你的亲军,朕不得不防。”

    他又念了一遍似是说服自己一般:“朕不得不防啊……”

    “可是琛儿,你便是因为心儿之事对朕如此厌恨,颇多误解吗,你为什么会以为朕必然做出残杀将领之事?朕今日可以立誓,绝不会因你我之恩怨对血羽军将士苛待残害,希望你知晓此事。”

    他看着顾元琛面上被染红的纱布,不由得千万慨叹,昔日手足之情至今日已然是无稽之谈,总是想不通为何顾元琛如此心怀敌意。

    顾元琛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他竟然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因眼疾不必再掩藏情绪。

    “臣弟知晓了。”

    “还有,当年你自东昌起兵,在当地深得民心,若你就藩东昌,朕不得不忌惮,即便你无心于此,也难免身边之人裹挟用意,最终只会招致猜忌不断,两伤和睦。”

    似是料定了他会这样说,顾元琛心中反而没有多少悲凉,只问道:“臣弟身患寒疾,东昌水土宜人——”

    “朕知道,缙陵丰饶,溧阳秀雅,皆乃水土丰美之处,你是朕的手足,朕看着你长大,朕不会对你无有偏袒,只要不是东昌,天下丰饶之处你尽可挑选。”

    “谢陛下隆恩。”

    顾元琛放松了险些要咬碎的牙关,平静谢恩,默了片刻,又道:“若是陛下疑心那女子与臣弟有关,大可叫来她与臣弟当面对质,至于昔年之疑,就请陛下去亲自询问太后吧。”

    顾元珩没再回应,命人扶顾元琛至偏殿歇息,待御医前来,随后便是默默坐在原处,看着宫人打扫地上茶盏的碎片,思绪飘散。

    冯金在一旁候了许久,顾元珩才注意到他,抬眸问道:“是她向你求见朕?让朕去探望她?”

    “陛下息怒,是奴才擅自主张,一时失言了,姜娘子只是询问奴才陛下是否忙于朝政而已。”

    “她还说什么了?”

    “娘子还说她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即使有了身孕也不必太过小心,小怜姑娘在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她想多见一见。”

    “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一向小心谨慎,朕从未罚骂过你,今日为何要这样做?朕只问你是否平安,没有问你她说了什么,你为何如此糊涂!”

    见顾元珩余怒未消,冯金连忙请罪。

    “……是朕太绝情了吗?就连你也觉得朕太过绝情了,是吗?”

    “奴才不敢!陛下怀疑姜娘子的身份并非是空穴来风,她能得了陛下的宠幸,已然是命中之福,陛下这几日不见,于她而言不能算是不堪承受之事。”

    顾元珩只是摇头,呢喃道:“罢了,你不懂朕为何不去见她,你不懂朕的用意。”

    他踉跄着起身,甩开了冯金的搀扶,一路行至偏殿,打开床头的暗格,取出一个暗云纹的朱紫锦囊,颤抖着取出了放在当中的两封书信,这都是当年先皇后的绝笔,一封留在她的书案上,另一封被缝在她册封皇后的吉服之上,乃是她薨逝一年之后,顾元珩命人整理遗物时发现。

    陛下若见此书,则妾已随残花落尽,枯木凋零,此身去也。

    妾本卑贱之躯,蒙陛下垂怜数载方苟活至今日,怎堪为后宫之主,更不可效行母仪天下之责任,反累陛下清名。

    昔日流陷叛军,妾贪图苟活,未能全玉碎之志,而今百口莫辩,终成史笔污痕,招致群臣诘难,皆是妾身一人之错,今妾身于观中思过,日日倍感悔恨,不忍见陛下眉间再染愁云,惟愿以死明志,更盼身死后陛下永祚基业,家国永定,四海清明。

    妾身去也,陛下勿念。

    顾元珩细细读罢,已然双目通红,鼻酸难抑,可是将要打开第二封书信时,他却犹豫了,他想起敬王顾元琛方才的诛心之言,用颤抖着的手打开第二封书信:

    殿下,这是心儿最后一次称您为殿下了,心儿知道,今后您便是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的君主了,心儿虽不能见到,却知殿下将来定是名垂青史的明君,心儿知道殿下一路走来历经千难万阻,诸多不易,故而心儿不能自私,让殿下再为心儿操劳。

    求您原谅心儿不辞而别,只因无福消受您的恩宠,更不愿陛下为此罪身日日面对群臣倍感为难,是我做错了事,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让陛下蒙羞,如今一朝事发,无颜面对,如今惟愿陛下岁岁平安,得一闲后,更得无数佳人陪伴。

    心儿去了,陛下切勿伤怀,今后务必小心提防敬王殿下与太后娘娘,心儿今日沉湖而亡,陛下便可借机清剿朝中逆臣,这是心儿为陛下所做最后一件事。

    顾元珩一直都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当年先皇后称自己有罪,无颜面对自己,他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就连她也对自己有所欺瞒?

    顾元珩回忆起素心的笑脸,却似那一夜他归来看到姜眉的时候,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两人的一颦一笑交叠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人,他无论如何回想,都是想起初见姜眉时她冷漠的神色,想起她唯独看向小怜时的笑颜,更想起她满身的伤疤,还有那日她在荷院中看到顾元琛后张皇无措的神色,一切的一切牵连勾扯,唯余心痛,唯余不解。

    冯金连忙上前搀扶,顾元珩反挣开他的手,将那两封书信攥成一团捏在掌心,重重捶打在床上。

    “去太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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