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已经陪着小怜睡下了,这孩子如今懂事得让人心疼,从不给她添一点麻烦,只是听着窗外雨声尖啸,心里却不踏实,闭上了眼睛,胸口便憋闷地喘不上气来,愈发觉得这雨声奇怪,再仔细听,才辨出了那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顿时更加不安,转头看了一眼小怜,抚了抚她的额头。
披上外衣,开了门,几个高大的影子拔在她视线中,是陛下身边的人。
今夜的雨下得真大,四五把伞打在头上,才走进雨中,身上便湿透了,激冷刺骨的雨水直往她骨缝里钻,燕儿哆嗦起来,问究竟是什么事,身边的人也不说,就这样到了姜眉的住处。
通宫点着灯烛,今夜五月色,便亮得刺目,比不见五指的夜还要惊悸,宫人奔走着,隐隐听到惨叫和呕吐声,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燕儿有些脚软,险些摔倒了地上。
走到寝殿前,她看到了身前被血浸染的天子。
顾元珩瞧见了她,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她便往寝殿里走,燕儿却愈发觉得脚步沉重。
原来那不是雨声,是哭声?是姜姑娘出事了?她在哭?
然后她走近,看到宫人们驯兽一般按着姜眉的手脚,用黄连汤往她口中灌,又用食著在她喉中搅弄,逼她吐出……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朕让你们救她……放开,放开她!若是弄伤了她,朕那你们项上人头是问!”
姑娘是中毒了吗?中毒了要灌黄连汤催吐,也是常用的法子,再忍一忍吧姑娘……
她怎么在哭,姜眉明明是那样坚强的性子,如今却被人这样牲畜一般对待,燕儿的身子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甩开了顾元珩,即便是冒着大不敬之罪,向后退步。
她怕了,从前是畏惧天子,如今是畏惧这个人,也不知陛下从何时起变得如此薄情的。
周太医连滚带爬地跪至顾元珩脚下,惊慌道:“陛下息怒,娘子服了绞心莲,如今也只能用黄连汤催吐保全娘子的性命了!”
燕儿耳边嗡然,听不清顾元珩说了什么,她回过神来,冲上前抱住姜眉,忍着泪水安抚她,求她千万要坚持下去,她要活下来。
不应当是这样的,为什么?陛下不是很喜欢姜姑娘吗?他回来了,那姑娘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蒙受许多不明不白的委屈,今日陛下不是还让人为她准备封晋的吉服吗?不是还答应小怜,今晚就要来看望她吗?
是今晚……是陛下给姑娘喂药了,陛下不是来看望她的?
燕儿不敢转过头,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姜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叫人停下了,燕儿低头,才看见自己的衣袖被抓破了,半片断了的指甲扎在衣料上,就连她手腕上也有一处浅浅的指印红痕。
那是姜眉原本握紧的地方,她疼,痛不欲生,却也怕弄伤了燕儿。
姜眉昏死过去了,太医们也退了下去,几个年长些的女侍放下了床帐,脱了她的亵裤,用温水在她腿间擦拭着,燕儿也被请开,然后她看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混织的东西被端出来,那便是姜眉满心期待着的孩子了。
燕儿坐在一旁的地上,等了整整一夜,顾元珩也是这样,天快亮的时候,太医说姜娘子的性命能保住了,后面又说了什么但是的话,燕儿便忘记了,她希望姜姑娘永远都听不到。
顾元珩没有等到姜眉醒来,上朝时,朝臣因盐税一时吵得不可开交,他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忽觉头晕目眩,当着众臣的面昏倒了。
朝堂之上,众臣乱作一团,六神无主,最终也只有看向了敬王顾元琛,他因眼疾多日称病不朝,这是他入秋后第一次上朝。
陛下的身子是一日比一日更差了,可再观敬王的面色,又何尝不是苍白不见血色,更不要说那双眼睛,从前何等敏锐威严,如今却枯槁蒙尘。
顾元琛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众人下朝,一切待天子醒后再议。
若是从前,他恨不得顾元珩就这样倒下,自此一蹶不振,他好代为议政,掌管朝堂。可是如今他却只能想到姜眉。
他什么也都不在乎了,他只想见到姜眉,为此不惜大费周折,更不惜杀身之祸,也要费尽周折到姜眉的寝殿去。
万幸是在行宫,万幸如今皇帝病倒了,他还能在宗馥芬相助之下前往,终于又见到她了,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因为一直被灌黄连汤催吐,她的双目和面颊都浮肿着,青紫的瘢痕清晰可见,不知这一夜受了何种摧残。
顾元琛上朝前就知道了她的孩子没有保住,她至今还没有醒来,不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
他缓缓走上前,姜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才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四更是肢酸软无力,喉咙好像被火灼烧过一般痛,让她想起当日行刺顾元琛前自己喝下的哑药。
药……昨晚的药。
那是一碗落子汤,也是一碗毒药,原来顾元珩不想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他想要她去死。
都是假的,这世上只有天子顾元珩,没有待她温柔坦诚的楚澄楚公子,她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所期盼向往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她太高看自己了,她竟然幻想过顾元珩会答应自己剩下这个孩子后离开,她以为他会答应。
她真蠢,她不是已经被顾元琛伤透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又一次被骗呢?
顾元琛见姜眉一动不动,缓缓上前,跪倒在她身边,把她浮肿的手轻轻捧起,包裹在掌心中。
“眉儿?”他压抑着哽咽,用轻柔的声音唤她。
姜眉的身子猛得抽动了一下,却又无力挣扎。
“是我啊……眉儿,你别怕。”
她认出了,这是顾元琛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片虚无,眼泪便这样烧灼起来,顾元琛为她擦拭,触到她的面颊上的瘢痕,心如刀割。
“没事了,眉儿,没事了。”
姜眉闭上眼睛,微微侧过脸,躲避着,不愿与他有一分一寸的接触。
她想起顾元琛那日质问自己的话,忽然笑了,是啊,就连顾元琛都看得出来,自己在皇帝的心里无足轻重。
她怎么这么愚蠢,蠢到先是幻想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又那样坚信九五之尊的天子对她的承诺?
姜眉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嗓子却好像腐烂了一般黏在一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咽一口气下去,却唯余苦涩。
“眉儿?”
顾元琛反应过来,擦拭了她眼角的泪水,握住她蜷曲的指节,让她在自己的掌心写字,这才看见姜眉甲床断裂的食指,这样的钻心的痛楚,她曾经蒙受过,他是罪魁祸首。
她的啜泣声没有停止,在顾元琛的掌心写道:“你说的是对的。”
顾元琛当日对她说的话,姜眉没有忘记。
“你当真一心一意想留在皇兄身边,不后悔吗!”
当日她有多么笃定,多么骄傲,今日她就多么悔恨,是啊,顾元琛没有说错。
“你是对的,敬王爷。”
“从前是我自视甚高了。”
“求你,不要再看我的笑话了。”
“求你了,是我错了,念在过往情谊上,求你走吧。”
“求你……”
她又一次这样泪眼婆娑地乞求自己,顾元琛只痛得心口颤抖,他安抚道:“眉儿,你不要这样想,不是你的错。”
姜眉咬紧了下唇,避免自己哭出声来,其实昏厥苏醒交替之时,她有听到过顾元珩在自己床前说过的零星字眼。
楚澄就总是提起他早逝的发妻,顾元珩早逝的发妻,是先皇后,她只是有幸和这位先皇后容貌相似罢了。
都说得通了,她明白了。
见顾元琛还是不肯离开,姜眉停止了啜泣。
“你本来要把我送到陛下身边,是因为我的容貌。”
“对不对?”
“你说你讨厌我的容貌,是讨厌先皇后,讨厌陛下,对吗?”
“眉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
她痛苦地摇头,比一声呵止还要威斥,顾元琛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也犹豫了。
若是提起先皇后刘素心,他又怎么撇清得一干二净,姜眉若是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便只会更恨他。
犹豫之间,姜眉继续用沁血的指尖写道:“你没错,就忘记了这件事吧。”
“你放过我吧,你的下场你也看到了,陛下不喜欢我,我不能给你做事。”
“饶了我吧,求你。”
“我没有几日活路了,顾元琛。”
她闭上了眼睛,好像是魂魄离体了一般,任凭顾元琛如何呼唤她,轻抚她,都再得不到一点回应。
顾元琛浑浑噩噩地跟着宗馥芬离开了,半途又下起了雨,风急雨骤,可是却没有他昨天夜里听到的声音,那不是风声,自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恨火便熊熊炙烤起来。
*
过了几日,顾元珩的身子终于好了一些,自他能下地起,便每天都去见姜眉一次,可是姜眉不愿见,她还不能起身地,不能推他离开,即便顾元珩坐在她身边,巨细无遗地照料她衣食起居,她也只如一具尸体一般。
顾元琛从前以为,自己是因为姜眉与先皇后刘素心容貌相似,他对早亡的发妻满怀愧疚,故而才对姜眉用情至深的,可是他错了。
他怀疑姜眉,不是担心她是旁人安插的细作,而是不想从前在自己面前的一颦一笑都是逢场作戏。
那日看到她小心翼翼地说着甘愿产子后一走了之,他就已经后悔了,他不该冷落了姜眉数日,让她忧愁不断,伤心思念。
他知道自己愧对姜眉,他想向她解释,可是姜眉什么都不愿意听,他知道她还在气恼,知道这日他带了小怜来,姜眉木然的双眼才微微闪动了一下,小怜隔着床帐握住她的手,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小怜或许不懂很多事,但是她永远都记得是这个姐姐从坏人手中救下她的性命。
“你别伤心,你要好好的,养好身体才是啊,你不要想小弟弟,他也会伤心的。”
姜眉哭了。
燕儿带走了小怜,顾元琛把姜眉抱在怀中,呵护,安抚,见到她没有前几日那般抗拒,他小心地说起了那碗落子汤。
她的身子不好,若是耗损精血产子,必然会加重她的病情,那碗落子汤是他让周太医亲自调配的,他也不想逼迫姜眉喝下,更不知道那药中被周太医的学生下了毒,他命人问罪之时,那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言罢,他能感到姜眉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小眉!小眉你听我说——”
姜眉已经听得够多了,她挣开顾元珩的怀抱,抱膝缩进了角落里。
他都已经解释明了了,自然是她自己的错了,本来如此,是她自己亲口喝了那碗落子汤的,不是旁人用刀架在她颈侧逼迫,也不是按住她四肢灌给她的,本就怨不得谁。
见顾元珩还想要说什么,她抓起床边的小册子,一笔一画写道:“是谁下毒?”
“……是太后。”
“为什么?”
“朕已经称她因风寒卧病,不许任何人见她——”
姜眉淡淡地笑了,顾元珩知道这笑中满是失望,便也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要我死?”
“为什么不让我生下孩子?”
见他还在犹豫,姜眉写道:“都是因为先皇后吗?”
“不,不是因为她,朕没有想要伤害过你,初见你时,的确是因为你的样貌与先皇后相似,故而对你关怀备至的,可是你们不一样,小眉,朕心中有你,你们是不一样。”
这样的话,姜眉早就预料到了,她迷茫地看向顾元珩,看向曾经的“楚澄”,她本以为顾元珩是一个真正忧心天下的君子,在他面前,自己可以敞开破碎不堪的心扉,却不想他只是把自己当做发妻的替代。
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她是替代之物罢了,这样低贱的身份,又和顾元琛有着说不清的纠葛,怎么可能生下皇子。
一旦涉及皇权之事,顾元珩便是这样狠心的,能毫不怜惜地杀死未出世的孩子。
她爱错了人。
“你能杀了太后为我的孩子报仇吗?”
姜眉写道,顾元琛自然无法回答,这也是她预料到的,她本就没有奢想过。
“那便让我走吧,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与陛下再无瓜葛了。”
顾元珩也知道,他不可能留下姜眉了,他料到姜眉会这样说,可是他不能让姜眉任性,她的身子如今还要好好养护,她不能离开。
他爱姜眉,今后余生,他一定要好好弥补姜眉,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总会有破镜重圆的那一日的。
顾元珩看着姜眉近乎哀求的神色,冷硬地回绝了。
“不能。”
“朕不能让你走。”顾元珩擦拭着姜眉脸上的泪水。
姜眉要疯了,若不是她的嗓子坏了,她一定会大声哭喊起来,她害怕,她的幻想又一次破灭了,她不可能离开了,顾元珩不会放她离开的,她要怎么办,难道要去死吗?
燕儿听到寝殿内沙哑哀戚的嘶叫声,她顾不得小怜,闯进去照看姜眉,便看到姜眉挣脱了顾元珩的束缚,捏碎了茶杯,用瓷片割在颈上。
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便是一心求死了,顾元珩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人束缚了她的手脚,让燕儿寸步不离照看着,避免姜眉自尽。
头两日姜眉还会挣扎,而后顾元珩再去看望她,只要靠近些,姜眉就会瑟缩地躲进燕儿怀里,双目失神地看向前方,太医也来看过了,只说是姜娘子受了刺激,只怕是患了癔病,不能再受刺激,顾元珩才勉强作罢,不再强求姜眉回应。
燕儿冒死求了顾元珩一次,保证自己一定会照看好姜眉,求陛下不要再锁着姜娘子,可是无济于事,顾元珩知道姜眉的脾性,她对自己有狠心,因而他必要狠心,不然他会永远失去姜眉的。
宗馥芬也来看望过姜眉一次,却也不知道姜眉有没有认出她,姜眉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在北蛮绝望的日夜,自那日后,她便不住地夜里做噩梦,更不敢把姜眉的近况告知顾元琛。
约过了十日余,姜眉不知道是梦是醒,胸口忽然一阵刺痛,好像是有人剜她的心一般,呻吟声引来了看管她的宫人,却不见燕儿。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燕儿来了,她身上水淋淋的,圆睁着眼。
燕儿是这些时日来姜眉唯一的依靠了,只有面对她时,姜眉能有些回应,她能感到燕儿的恍惚无措,抬手去握燕儿的手,手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姑娘……”
燕儿不顾自己身上的水痕,冲上前抱住了姜眉,随后痛哭起来。
姜眉楞了一下,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燕儿知道姜眉不能受刺激了,可是她也还小,她撑不住了。
她也是今日起来才知道的,小怜溺亡了。
她今晨才被捞起来,瘦小的身子被泡大了一圈,手里紧紧攥着三个草编的小人,那是姜眉出事那天,燕儿编给她玩的,是小怜自己,还有对她最好的两个姐姐。
姜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了许久,口中一直念叨着什么东西,看她的口形应当是在喊小怜。
“小怜”,“小怜”,她呢喃着,随后吐了一口血,昏倒在燕儿怀里,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顾元珩的怀里,燕儿跪在一旁泣不成声。
“你醒了,眉儿。”
对上视线的刹那,顾元珩不得不低下了头。
姜眉睁着眼,直直地望着顾元珩,她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小怜那样敬爱他的……他不是很喜欢小怜吗?
顾元珩强忍住眼泪,可是他无法辩解,他疏忽了,他没有想到小怜会出事。
“你不是楚澄。”
姜眉忽然想起她失子当日对顾元珩说的话。
她回想着过往有关楚澄的种种,她看向顾元珩,眼泪奔涌而出,将他推开,抓起他的手愤愤写道:“所以你把小怜带在身边,就是想要让我跟着你,对吗?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你从来都不在乎她!”
是她害死了小怜,都是因为她。
姜眉头痛欲裂,随后便干呕了起来,喉咙间弥漫着血腥气,顾元珩百口莫辩,先是安顿好姜眉,随后便冲到太后的住处兴师问罪。
太后自然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哀家知道陛下是为了那幼女之事前来,陛下若要兴师问罪,哀家不会辩解。”
“为何?”顾元珩第一次连一声尊称都没有,厉声质问太后。
“姜氏身世不净,为了陛下的皇位,清誉,即便是母子离心,哀家也要替陛下除掉她,陛下不是也已经做好打算了吗?哀家都听说过了,此女福薄,本就没有几年光景,哀家不后悔行事狠毒,当日哀家就已经和陛下说过了。”
“可是,既然她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哀家也不愿陛下为难,既然陛下喜欢她愿意给她恩宠,那就留她在身边,左右她也不能生育,你就算是封她做贵妃,哀家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是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即便是个女孩,也是污乱皇室血脉,哀家不能留下那个野丫头。”
“陛下若是怨恨哀家,那便恨吧,只是哀家希望陛下不要忘了,陛下是天子,自陛下登基已有五年,陛下难道还没有学会君王之道吗?敬王日日虎视眈眈,陛下就没有半分紧迫吗?”
顾元珩再度回想起当日顾元琛的话,想起心儿写给自己的那封诀别信,他原是这样无能的君王。
当年他本该同先帝一起殉国才是。
“何为君王之道?太后娘娘就不曾因所谓君王之道饱受煎熬吗?当年您让心儿做了什么,朕因心儿身故不愿提起,太后娘娘忘了?”
他不由太后再作分辩,当即让人将太后送回京城,以安养身体为由禁足宫中,不得外出,更不允他人探望。
顾元珩离开了太后的住所,眺向飞檐斗拱之外的天空,仍是觉得喘不上气来,不只是如何回到寝宫,如何就消弭了这半日光阴。
夜里,冯金也带来了消息,只道是前几日时疫爆发的时候,小怜的外公外婆没有撑过,双双病故,好在他们走前以为小怜余生安乐无忧了。
顾元珩无力地摆了摆手,强打起精神去看望姜眉,就像两人初见那天,姜眉躺在床上,他一走近,便迎来她防备警惕的目光,甚至如今她看他,还有厌恶。
“朕已经将小怜封为公主,自当以公主之礼安葬皇陵,是朕没有护好她,你怨恨朕也是应当的。”
他挽起姜眉的手贴在自己颊侧,好像先前的许多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他柔声说:“眉儿,如今天渐凉了,待你身体好一些,秋狩之后,朕带你回京城,为你安排好清白的身世,就算满朝文武皆是非议,朕也会册封你为皇后的。”
姜眉明白了,这皇后的位子,是用两个孩子的性命换来的,她无颜面对任何人,欲谢罪,却唯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次日上朝,顾元珩便提出了封后之事,并就此设下宗法,命后世子孙立后皆选自平民之家,不得封皇亲贵胄之女为后,朝臣凡有异议者,皆被贬斥,一连三日,总算是堪堪立定。
敬王顾元琛仍因眼疾缠身,多日不曾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