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辰听着眼前之人带着讥讽的话语,眉头隐隐浮现不耐的神情,眼神里带了些烦躁。
两军交战,甚为混乱,黑白两色的颜色混杂,长枪铁戟伤中要害,便是救也救不过来了,风云翻卷,点点黄沙扬起,好像下一刻在烟尘中的将士便要如黄烟般消散。
不知是听见哪个仙君的号令,所有的天兵都撤出了忘川河界,此次交战结束得太过突然,并无什么预告,这样的变故倒是始料未及。
幽深的忘川河畔上萦绕着将士们的欢呼声,一声一声穿透青菱的耳朵,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蔓延上心头,可她却并无在长生街闲逛的那般感觉,只觉脚下似灌了铅,重得不像话,不能叫她再往前一步,似牢牢扎根在地上。
青菱看见那仙衣玉冠的男人原是与陌白衣交手的,可却突然朝自己袭来。还有那些人口中说的什么堕仙?难道是指自己吗?背叛天界,勾结魔族这两句话语在脑海里不断反复,可脑海里却如何也找不到关于神界的半点记忆。
自己难道也是引起这场交战的原由之一吗?可她分明是第一次见那个神界的人,可为何他眼中对自己的杀意却是那么浓重?
她心里的疑虑不减,连缓步来到她面前站定的陌白衣都未曾发现。
陌白衣的视线掠过她面带疑惑的脸:“怎么?吓怕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青菱愣了下,视线紧紧注视着陌白衣,语气里透着关切:“没有,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白瑶站在司徒砚身侧,黯青山扶起受伤的士兵,残兵败甲,丝丝血迹凝在脸上,连同着纷乱的发丝交缠在一起。有的人面色沉重,有的因天兵撤退而微微敞开笑意。
白瑶和司徒砚见他将人带回来,意外是有的,不过到也算是稀奇,堂堂魔尊手段狠绝,也不知从哪拐回的小青团,竟还带回了魔界。
“还要多谢二位替我照看魔界,还有救下她,不然我这刚带回来的小侍女只怕就要命陨此地了。”
白瑶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一切好说,只要多给我些灵石就好。”
司徒砚应声答道:“你倒好,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们,自己倒出去逍遥了。”不禁连连点头,不愧是他夫人,真是太会做生意了,这不得狠狠敲他一笔!
收拾完残局后,一行人回到紫藤宫,侍卫在殿外驻守,一个个像根笔直的木头,守在这紫藤花半开的宫殿,夜间的魔界连颗星辰都望不见,甚是幽静,只有微凉的风静静地掠过。
青菱垂着眼眸,似有心事地跟在陌白衣身后,司徒砚随在白瑶身侧,准备一同在殿内议事,红萼与黯青山在白瑶身边,白瑶神色冷淡,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毕竟她本来就不是魔族守将,若不是司徒砚缠着让自己陪他,她才不会来这紫藤殿,无趣得很。
只一刹那,红萼便没有丝毫犹豫朝青菱出手,一看就是起了杀心,出手十分之重。
陌白衣长袖一挥,月白色的灵力立时汇聚,替青菱当下这一击,若非他及时发觉异样,想来她此刻早已重伤。
陌白衣灵气强大,红萼没能接住他的一掌,被袭得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捂着肩膀,神情受伤,眼含泪光地瞥向他,眼底是藏不住地不可置信,连脑海里的思绪都一瞬间变得纷乱交杂。
心底的思绪在那一瞬间断然崩塌,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廊道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护着她?”
她声音嘶哑,捂着刺痛的肩膀的手缓缓抬起指向被陌白衣护在身后安然无恙的女人。
“她是天界的人,是神族啊!你看不出来吗?”
“你应该把她杀了啊。”
他口吻平静:“就算她是神族又如何?”他带回来的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陌白衣一句话就能轻易将她击溃,“尊主!您不是没有听见东辰说的话,你也看见了,连东辰都想要她死,你又能护住她几时?”
“那又如何?”他面露不悦,连语气都要冷了几分,“她的死生由我决断,而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质喙?”
司徒砚面容可谓是难看,他并无神魔之见,所以他千辛万苦才夺得白瑶的欢心,她才答应嫁于他,可又并非所有的神族都是非不分,白瑶就并非是那类是非不分的人。
司徒砚偏头看向在身侧的白瑶,波澜不惊,也没有丝毫生气,全然一副看戏的表情,有时他真的会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红萼嘴角透着苦笑,“尊主动不了手,那我替尊主动手就是了,为了魔界,没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哦?是吗?那还是我错怪你了?你到底是为了魔界还是为了个人的私欲!”
红萼扬声道:“陌白衣!”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唤他的名字,“你难道一点也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吗?”
他嗤笑,脸上带着笑意,却叫人心惊胆颤,仿佛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一般,“情分?你觉得你同我有情分吗?”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同这魔界的人有什么情分?
“既然左前卫这么为魔界操心,那不如就去守着镇北城吧。”这是命令,她清楚地知道,短期之内,尊主是不会允许她出现在这里了。
这么多年,她为魔界尽心劳力,尊主是不会杀她的。
可他做出的决定,也决计不会轻易改变。
若说几人并未看出青菱身上隐隐萦绕出来的仙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仙气很淡,并不像天界之人那般仙气浓郁。
魔界对来到此地的人向来很是包容,尤其是长生街,虽颇为繁华,但也颇为鱼龙混杂,就连人间的凡人都到此地来开了店铺,赚银子嘛,到哪赚不是赚,有生意自然就会有人铤而走险赚此番银钱。
红萼愤然离开了大殿,眼神黯淡,身上怒意只增不减,就连在外驻守的士兵也不免得被她剜了两眼。
瞧着红萼气呼呼地走了,白瑶不免得心情大好,她向来和红萼不对付,虽说不曾真正对峙过,却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每次红萼见到自己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如今她吃瘪,自己定然是要看她的笑话的。
自以为在陌白衣心中占了位置,实则这位尊主却压根就没注意过她。
“说吧,你二人有何事便说罢,我先去别处坐坐。”
两人都知道,白瑶又不耐烦了,本来见到天界的人就烦心,谁承想还有个十分粘人的夫君,一刻也离不了她,早已成亲千年了,却还是这般样子,每次都是司徒砚做低服软,翩翩她还就吃这一套。
司徒砚是陌白衣的表兄,千年前白瑶和司徒砚大婚,他这个魔尊还亲自去了,对她自也如同亲姐姐一般了,早已不顾什么礼数了。
白瑶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黯青山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位司徒将军的黏人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白瑶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显然是累了,打量着这个她在这场仙魔大战中她保护下来的小青团。
初见没能细细打量,细看起来倒是幼稚单纯,没什么心计,就单单是样貌,不知甩了红萼多少条街。
红萼虽也是个中美人,但是比起眼前之人,倒是差了不知多少。
落井下石再踩一脚,白瑶是惯会的。
黯青山同那两人在谈论着魔族的事务,白瑶在一旁闲坐,等着司徒砚。
青菱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才立刻去端走长案上的食盒,一把放到了白瑶面前。
白瑶平静如水,带着生疏距离的眼睛扫了一眼青菱,扬了扬唇角。
白瑶拿起盘里的果子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甚是清甜可口,也算可人。
“多谢姐姐相护。”
“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她看向那个腹黑的魔尊。
她心里诽腹,这臭小子,出去一趟竟带回来这么个美人,一是不知是福还是祸啊,毕竟天帝连同一众仙君都识得眼前的女子,不知和神界是什么关系?
青菱凑近白瑶一处坐着,软声道:“姐姐,我自然是要谢你的。”
见她执着,白瑶也不再拒绝。
“既然如此,小青团你就不妨将魔尊是如何将你带回来的说说?”她面露好奇。
一道低沉的咳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人齐刷刷转过头仰起看着面前陌白衣,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还有两个在旁边呆呆立着。
“阿瑶,你在说什么呢?”三人寻了位置坐下,司徒砚定然是要坐在白瑶身侧的。
陌白衣放缓语调,薄唇微抿,淡淡开口:“她叫青菱,我见大荒显现异象,闲来无事,便去看看,就顺手将她带回来了。”
“就这?”
黯青山板正的脸上不禁有些疑惑,“大荒?哪个大荒?尊主您说的不会是古帝身死的那个大荒吧?”
“嗯。”陌白衣算是承认了。
白瑶开口了,“虽说古帝早已身死数万年,早已不知什么年纪,或许比这天上地下的仙魔妖怪都老得多,那地方也无人踏及,也并无活物。”
白瑶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确是我在大荒遇见,所带回来的。”
见众人的视线都注视着她,她只好笑了笑,以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我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尊主了。”
看来两人所说并无什么出入,只是传言大荒之地寸草不生,没有活物,甚至于再有什么旁的危险更是无从得知,她不会术法,又是如何在大荒活下来的,实在太过奇怪。
白瑶看向陌白衣说道:“她的识海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过往的半点踪迹。”
“竟如此奇怪么?”
几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是堕仙,只是……若是堕仙,本不该如此。
陌白衣脸上并没有半点焦急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悠闲得很,“不急,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们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