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霄按照地址,来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胡同前,伸手推开了一道长满霉点和青苔的木门,一脚迈入筒子楼。
然后快速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断壁残垣的屋子比她四岁那年住过的荒庙还破。
岌岌可危的墙壁已经被虫蚁啃食得只剩下薄薄一片,房梁上挂着的蜘蛛丝在风中一荡一荡,家具陈设也颇具墓室风味,散发着被腐蚀后的微妙气息。
再往前走两步,还能惊喜地发现房梁上不仅有蜘蛛网,还有几条不知用处的绳索。
只能说,房主还怪贴心的,连上吊绳都给人准备好了。
祝凌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确定没走错?”
没开玩笑,住在这里她一天能写三十封遗书,死了臭了都没人发现。
“没错。”
系统示意了一下那截又高又陡、一不小心就会踏空的烂楼梯,语气无慈悲:“去吧,你家就在五楼。”
祝凌霄心凉了半截,视死如归地踏上楼梯。
风雨欲来,一声闷雷响起,闪电将她的影子拉长,映射在褪皮的墙壁上,更显鬼影幢幢。
两旁的树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楼道感应灯在断断续续的雷声里明明灭灭,阴冷空气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非常难受。
原主正在A大中文系念大三,因为秦雄经常去学校骚扰,她才从宿舍里搬了出来,躲到这个破地方生活。
母亲病重,她好不容易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了十万块当作医药费,就被渣爹给找到了,走投无路下才选择给男主当替身。
说她傻吧,也确实挺傻,但这不能怪她。
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唯一的意义就是当个和男主相遇的铺垫而已。
“写这个话本子的人,心肠还真是……真是……”
祝凌霄抓耳挠腮地想着描述词,系统替她补充了两个字:“歹毒。”
否则系统也不会抓壮丁似的把她抓来当攻略者。
走出楼梯拐角,五楼零零散散住了几户人家,大门紧闭,破旧不堪的窗户透着暖光。
秦软软住在505,祝凌霄一一比对着阿拉伯数字的形状,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房间。
正要掏钥匙,走廊尽头509的住户突然悄声推开了门,直勾勾地盯着她。
男人长着一张阴险的脸,瘦削矮小,三角眼耷拉出几条极深的褶皱,胡子拉碴嘴歪眼斜,乱糟糟的头发长到锁骨。
整张脸仿佛直接从通缉令上撕下来的一样,是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长相。
祝凌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男人浑浊的眼球转动,油腻腻地笑了起来。
他的名字叫张三,确实是个逃犯。
因为这栋居民楼算是危房,黑心房东怕出事担责,只租给边缘人士,不用身份证明就能住进来。
张三在这里藏了七八年,一般不太出门,直到前不久楼里搬过来一个小姑娘。
见到秦软软的第一天他就起了邪念,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张三断定秦软软就是个软柿子,变本加厉地开始骚扰。
她每次都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战战兢兢,逼急了还会扇他巴掌,因为力气太小毫无威慑力,反而让张三更加兴奋。
今天他也如往常一般朝她吹了个流氓哨,露出一口大黄牙,把脸凑近:“小美女,你这小巴掌跟扇子似的,扇得我心里痒,再来一次呗。”
很显然,他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两个【扇】字都读成了四声调。
祝凌霄被他的口臭熏到没怎么听清,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字。
骟。
确实,杀猪匠她也当过,学过一点阉割的手法。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求她骟了自己,但祝凌霄是个注重用户体验的人,语气实诚地说:“我只会骟猪,不会骟人。”
张三还以为她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人。
而且连骂人都只会骂他是猪,听在他耳朵里像是在玩情趣,觉得她是在勾引自己。
他色眯眯地盯着她笑:“是人是猪,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来是猪妖。
有狐狸精珠玉在前,祝凌霄完全接受了这个设定,点头答应:“行吧,那我去找找工具。”
张三一听,瞳孔兴奋地放大。
没想到这小姑娘玩得还挺花。
他把人带到屋内,激动难耐地躺到床上,而祝凌霄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把生锈的大柴刀。
她拿着一堆东西来到卧室,为了防止张三在过程中挣扎,用麻绳将他的四肢死死捆住固定,再往他嘴里塞了团臭抹布。
“唔唔……”
直到此时张三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双眼睛在看到那把柴刀后逐渐惊恐地放大,开始剧烈地扭动身体。
“你是猪,不是蛆。”
祝凌霄举着柴刀,眯起一只眼校准角度,犹如恶魔低语:“动什么动,我都瞄不准了。”
张三口吐芬芳,哆哆嗦嗦:“唔唔唔!唔———”
柴刀劈下的刹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他承受着凌迟一般的酷刑,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翻滚,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几度晕厥。
休克的前一秒,张三死不瞑目地瞪着祝凌霄。
而面前的女人宛如地狱修罗,眉头轻皱:“好像没砍干净啊,再来一刀。”
“会死人的吧?”
系统小声劝了劝,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
凡是剧情和女主角有关,虐文里的警察就只能起一个造型的作用,如果反过来利用这个debuff,她哪怕刺杀美国总统都没人来管。
真·法外狂徒圣体。
祝凌霄睨着昏死过去的猪妖,把柴刀一扔,怕他冷了,还好心地替他关紧了门窗,不慌不忙回到505。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虽然条件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走到卫生间摆弄了一会儿水阀,洗完澡换了身睡衣,一躺到床上就感觉眼皮子在打架。
“秦鸡到底什么时候来?”
祝凌霄打着哈欠,困意上头:“不管了,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系统:……
秦雄!你爹叫秦雄!
*
“你确定你女儿住在这里?”
筒子楼下,大腹便便的王总一脸嫌弃地仰着头。
秦雄点头哈腰地给他赔笑:“对对,我刚刚在窗户那里看到她了,就在509,我带您上去。”
王总是放高利贷的,他当初不过是找王总借了六万,没想到利滚利,滚到现在变成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还不起的数字。
秦雄拖来拖去拖了几个月,黑贷公司的人放话他这周要是再拿不出钱,就把他手指剁掉,肾割了拿去卖钱。
他被逼得没办法,跪地求饶差点把头磕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顿时来了主意,打算将女儿卖给王总抵债。
区区三十万,在A市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虽然他也觉得以秦软软的长相应该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但没办法,事态紧急,现在不是抬价的时候。
秦雄带着王总偷偷摸摸来到509,拿出铁丝三两下撬开了门锁。
他笑得猥琐:“王总,就在里面了,您先进去试试,满意的话再付尾款。”
“你小子,上道。”
王总满意地拍拍他的肩,推门而入,秦雄自发在门口放哨,十分有眼力见地替他关上房门。
一片漆黑中,厨房里有个瘦弱的人影,正小声发出呜咽的声音。
那声音勾人得很,王总心里一喜,从背后一把抱住那个人,在他后颈上香了一口:“小美女,叫得真好听。”
只是这小美女身上怎么有点硌。
张三手一抖。
强大的求生欲让他从之前的昏迷中苏醒,颤巍巍来到厨房找绷带,脑子一阵嗡鸣,完全没听到门被人打开的动静。
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腰,他本能地给身后那人一个肘击,却因浑身乏力而显得软绵绵的,毫无作用。
“小美人脾气还挺暴,我喜欢。”
王总的手不安分地往下摸,吸溜着口水:“抖得好厉害,像只小兔子一样。”
过分熟悉的话让张三一怔,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这样对待的一天。
他咬牙奋力抵抗着身后那人的动作,没想到他越挣扎对方反而越兴奋,情急之下只好抄起一只瓷碗砸他脑袋。
王总眼冒金星,气急败坏地掐住他的脖子,低声威胁:“臭*子,太不听话就不好玩了。”
张三都快被恶心吐,忍着窒息感和他扭打在一起,灶台上的瓶瓶罐罐扫落一地。
老小区没有燃气,用的是液化气罐,在打斗中不知被谁拨动了开关,正滋滋往外冒着气。
室内无一人察觉,反而是室外的秦雄听到响动,担忧地打开门,进来看了一眼。
“王总,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对着厨房里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我女儿胆子小,你扇她两下就老实了。”
没听见回答,他只好再走近几步。
黑暗中看不清状况,他习惯性地拿出打火机,猛然点亮。
“轰隆”一声巨响,厨房的两人瞬间焦化,热浪裹挟着碎片将秦雄掀飞,滚烫火舌在身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犹如地狱业火焚身。
他趴在地上,发出垂死的悲鸣。
几步之外,收到系统提示的祝凌霄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这场大火很快被暴雨浇灭,只剩下秦雄面前还有一小簇火苗在燃烧。
见到她来,秦雄动了动手指,满是希冀地转了转眼珠,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
他艰难地启唇:“救……救命……快打……120。”
祝凌霄置若罔闻,蹲下身子,兢兢业业地念着台词,声情并茂。
因为不认识字,她语速极慢,还有些卡顿。
又因为她只认得【爸】字的上半边,一开口竟意外有种铿锵有力的古韵在。
“父,射射你这么多年的羊月之恩……”
秦雄:“打……120……”
“当我还是一个小……呃,贝贝女儿时曾经生过一场大饼,你曾着大雨,背起发高绕的我去医院,当时你的背背是好些的温暖宽闯,我一直记在心中……”
秦雄:“120……”
“本应是最为辛密的家人,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尼?父,你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狼得我都快认不出你……”
秦雄:“1……”
祝凌霄拿出那张十万块的天地银行货币,扔进火堆里,满脸决绝之意:“这十万块是我最后的稼畜了……我们父女之间的猪分就到这里吧,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秦雄:“……”
秦雄看着眼前被火舌吞噬的冥币,心一哽,当着大孝女的面彻底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