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围越多,傅斯言冷着脸下车,眉宇间满是烦躁地走向匍匐在地的受害者,却在看清她的脸后神情一怔。
女人生就一副清冷疏离的骨相。
鼻梁高挺,轮廓瘦削,面部线条流畅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如同被雕琢后的寒玉,冷峻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傅斯言心中一动。
可就是这样一张不近人情的脸蛋,偏偏嵌着一双圆乎乎的狗狗眼。
微微下垂的眼尾中和了冷硬的气质,却并不显得乖巧温驯,而是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少年气。
傅斯言心中一动。
她漆黑透亮的瞳仁清泠泠地映着光,扭过头,破碎感十足地趴在地上。
见到他来,女人不知为何突然使劲瞪大了眼睛,狂喜的表情一闪而过,上下嘴唇故作无辜地撅起,用一种难以形容但十分讨打的表情盯着自己。
傅斯言心中一……
动不起来了,他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语气冷酷:“报警。”
祝凌霄的动作晃了一下。
怎么又要抱紧,上一个被她抱紧的人还在医院躺着呢,现代人都是些什么癖好。
她的眼神逐渐犀利了起来,同样默不作声地开始打量起这位男主。
客观来说,傅斯言应该是好看的。
原著花了八千字描述的外貌,概括起来无非也就是:刀削的面容锐利的眼,冷血的薄唇伟岸的肩。
味道是雪松的,表情是讥诮的,举手投足尽显成熟魅力,但做人的事是一件不干的。
然而祝凌霄从来不是个客观的人。
傅斯言虽然眉眼深邃,但五官太过立体,看起来颇为阴险;
虽然肩宽腿长,但仪态不足,稍显佝偻小气;
虽然身高193,但从她这个角度抬头看,只能看见两撮飘扬的鼻毛。
总而言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抱紧是不可能抱紧的,剑修再穷也有底线,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宿主,安安静静闭眼假寐吧。”
预感到她将要说出口的话,系统赶紧制止,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很诡异你知道吗?”
装无辜装成弱智儿童就算了,关键是祝凌霄做事还特别讲究,为了车祸效果逼真,在头发和各处关节藏了几包自制假血。
她现在满脑袋都是甜菜根粉和蜂蜜水的混合物,味道甜甜的,几只被吸引来的小蜜蜂已经进入微醺状态,就差当场来首野蜂飞舞。
像是哪个死不瞑目的女鬼被蜜蜂蛰活了似的,妙手回春啊蜂大夫。
如此催人尿下的气氛里,还是向晚宁抢先反应过来,一个滑步挡在了傅斯言身前,把祝凌霄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哎呀,快到九点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故作惊讶地催促,“言哥哥你先去公司吧,这里我来处理。”
说罢又急急忙忙地转过身,视线在地上的两元店里扫了一圈,胡乱抓了件外套绑到祝凌霄头上,还趁机在她伤口处狠狠按了几下。
她露出一个假笑:“这位小姐,我先送你到医院———”
话刚说到一半,向晚宁就感觉到不对劲。
手上的触感黏糊糊的,鼻腔里满是甜腻的味道,耳边有股神秘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嗡嗡嗡嗡,听起来很愤怒。
不是吧,不会吧。
她颤巍巍地低头一看,差点陷入晕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蜜蜂啊啊啊啊啊!
向晚宁一个弹射起身,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被糖浆吸引来的蜜蜂们记恨她打断了自己的进食,一路穷追不舍追着她咬。
她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上嘴唇很快肿成了香肠,绝望地朝傅斯言伸出一只手,哀声道:“救……救命……”
身为一介霸总,傅斯言十分帅气地将她护至身后,对为首的蜜蜂霸气开口:“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围观群众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脚步迟缓,面露疑惑。
蜜蜂当然听不懂霸总语录,只是一味地用屁股攻击他的眼睛。
傅斯言捂着脸皱眉驱赶,语气狠戾:“该死,如果你想激怒我,那你成功了。”
这下路过的车辆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文明观猴,满脸不解。
傅斯言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惊慌失措的向晚宁打断。
她手忙脚乱地扒拉着他的手臂,成功将他的弱点暴露出来,自己则躲到了傅斯言身后,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人型盾牌。
这对塑料青梅竹马在原地拉拉扯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两人不约而同开始cosplay起了地球。
一会儿自转,一会儿公转,画面简直能无缝衔接到《芭比之十二芭蕾舞公主》拍摄片场。
附近的公园里刚好有个夕阳红声乐团在吊嗓子,优雅的钢琴声伴随着嘹亮的女高音穿透清晨的薄雾,贴心地给两人送上了伴奏:
“随着脚步起舞纷飞,跳一曲春天的芭蕾~”
……
“啊~春天的芭蕾~幸福滴芭蕾~”
……
“春天的芭蕾~芭蕾!”
现场的观众掏手机比掏枪还快,看着屏幕里两人并不优美的舞姿,高声呼喊:“跳慢点,有些地方还没笑够!”
蜂群密集的攻击下,旋转跳跃闭着眼的两人逐渐溃不成军。
傅斯言手指比成“L”型,捂着眼睛扑通倒地,不忘留下一句冷酷的遗言:“呵,蜜蜂,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向晚宁此时也到了极限,踉踉跄跄地随着惯性旋转,倒下时还不忘踩傅斯言一脚,八厘米的高跟鞋正中靶心。
至此,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夫妻双双把家还,可喜可贺。
由于两人吸引了大部分火力,被包成木乃伊的祝凌霄幸免于难。
她看着眼前的盛况,忍不住指着向晚宁问道:“谋士以身入局啊,请问这位天打雷劈的好心人是谁?”
“恶毒女配。”
系统语气淡淡:“你最大的仇人。”
姗姗来迟的救护车哇呜哇呜地停在路口,被抬上担架前,祝凌霄最后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恶毒女配本配,越想越不对劲。
她复盘了一下刚刚的战况,重音放在倒数第四个字上,疑惑开口:“你确定她是我的仇人?”
怎么感觉向晚宁是故意把蜜蜂引到男主身上去的。
系统也十分费解:“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由爱生恨吧?”
*
医院六楼,单人病房。
傅斯言的秘书看了一眼手中的CT,又看了一眼车辆定损单,闭眼深吸一口气。
“你是说,你被车撞飞了五米,但是毫发无伤只擦破点皮,甚至反作用力还把我老板的迈巴赫砸凹进去一块是吗?”
“嗯呢。”
祝凌霄漫不经心地朝她扬扬眉毛,示意秘书姐姐给自己剥个橘子。
伤者为大,秘书认命地卷起了衣袖,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姐们儿,老实说吧,你是超人还是巨人?”
“我是神人。”
祝凌霄在床上瘫成了大字型,眯着眼睛舒展身体,短短时间内第三次来到医院,让她有种回到老家的亲切感。
傅斯言渣是渣了点,有钱也是真有钱,居然还给她准备了一个豪华单间,病房里的床又大又软。
再对比家里那张比她命还硬的床垫,祝凌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都是主角,怎么待遇差别那么大。
她觑眼做出一个阴险的表情,掐着手指暗自盘算:“系统,你说,我把傅死人干掉取而代之的几率是多少?”
“零,0,ZERO!”
系统扶额:“不是,男主和恶毒女配还在急诊室抢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按照原著,现在的剧情不应该是女主受伤晕倒,在病床上柔柔弱弱地睁开眼,朦胧中见一美男子逆光倚靠在窗前,对她投来邪魅一笑吗?!
可现在这俩主角,一个躺床上跟蛆一样扭来扭去,一个被马蜂蛰成猪头奄奄一息……
是要怎样,想让它原地下岗就直说好不好?
而且话又说过来,它真的很难想象男主角顶着一张猪脸邪魅一笑的样子啊!
祝凌霄慢悠悠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被酸得呲牙咧嘴,任由它在脑子里咆哮。
床边的秘书见她似无大碍,断定她大概就是来碰瓷的,正要放话赶人,枕头旁的手机陡然一震。
她看着毫无反应的祝凌霄,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不接吗?”
祝凌霄吃橘子的手一顿,别过头语气羞愤:“……我不会。”
这玩意儿她一直随身带着,就想寻个时机让好心人教教她,可惜每次询问不是被当成街头整蛊,就是被当成疯子傻子,让她感受到了现代人深深的恶意。
估摸着秘书姐姐是个好人,她老实巴交地把手机捧起,一双狗狗眼忽闪忽闪,认真道:“姐姐,你教教我吧。”
她的声音清透有力,像被溪水打磨了千万年的鹅卵石,圆润中透着几分天然的冷冽。
明明不是撒娇的语气,却因无意间拖长的尾音显出几分似有若无的旖旎,偏偏本人对此毫无察觉,表情呆呆的,一本正经。
秘书无声咆哮。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萌成啥样了宝宝!!!
秘书原本想教育她不要碰瓷的心顿时软了一半,夹起嗓子轻言细语:“宝宝,就是这里,哎对对,宝宝你按住这个绿色的条条,往旁边拉拉,然后就能说话话啦!”
系统忍不住呕了一下:“叠词词,恶心心。”
电话接通,祝凌霄感激地冲秘书笑笑,把耳朵贴近听筒,一道愤怒的男声顿时传了出来:
“秦软软,你明天要是再不交学费,就不要来上课了!”
祝凌霄脑子还没理解,嘴却先行一步撅了起来,一阵狂喜中尽显学渣本色,大喝一声: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