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川垂手立在霍府书房,等待着霍县丞的审判,他面前檀木案上还摊着未及收起的密折残页。
霍县丞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头,震得笔洗晃出细碎涟漪:“此次诱敌之计,倒是打得漂亮。”
他睫毛轻颤,抬眼望向父亲染霜的鬓角。
记忆里这位冷面县丞从未说过这般软和话,幼时骑马摔断腿时,父亲也只是扔下句“这点痛都受不得,如何成器”。
春日暖阳扑簌簌落在他肩头,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猛地揖手,转身便往外走,而后驱马穿过云水镇熙攘的街巷,春日的柳絮扑在脸上也不恼。
只伸手拂去襟前沾着的柳絮,嘴角始终噙着笑,连马蹄声都跟着轻快起来。
【好感值+1+1+1】
路过胭脂铺时,想起柳窈素日最爱别着的一朵素净的白茉莉,便翻身下马,挑了支最精巧的茉莉玉簪,又要了盒新制的胭脂香粉。
【好感值+1+1】
行至怡红院后门,老鸨见着他便打趣:“霍公子今日这般容光焕发,莫不是来寻窈丫头?”
他展颜未应,脚步却不自觉加快。
院角的玉兰开得正好,花瓣落在井台边,恍惚间竟觉得这俗艳之地,都因有她在而沾了三分清雅。
看见柳窈倚在廊下涣洗衣服,素色裙裾被风掀起一角,恍惚还是初见时那个倔强的小丫鬟。
“窈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长臂一揽将人扣进怀中。
柳窈惊呼一声,手中木盆当啷落地,下一秒便被霍临川托着腰凌空转了个圈。
春日的风裹着她发间残留的茉莉香掠过鼻尖,他这才察觉两人姿势太过亲昵,她的手环着自己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脸颊。
霍临川喉结滚动,却舍不得松手。
往日眠花宿柳时惯用的调笑话语卡在嘴边,心跳声却震得耳膜发疼。
柳窈脸颊绯红,挣扎着要下地:“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这次不叫我滚开了?”
霍临川忽然低笑,故意将她搂得更紧,桃花眼里漾起从未有过的温柔,“父亲说我设局扳倒吴家,是霍家百年来最漂亮的一着棋。可他们都不知道,”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尖发烫,“这盘棋最妙的一子,是捡到了你。”
【好感值+20】
柳窈佯装恼意,一把推开霍临川落下一句“霍公子别忘了七日之约还有一日。”言罢便端起木盆往外跑。
谁知竟撞上一人的身子,猛烈撞击之下手中木盆再次落地,她也猛地跌坐在地。
抬眸时,只见面前女子茜色襦裙绣着金线卷云纹,面若芙蓉,眼含秋水,黛眉轻蹙时尽显温柔。一袭云锦华裳衬得身姿婀娜,嘴角常噙三分笑意,看似温婉娴静,眼底却藏着洞察人心的锋芒。
她惊呼一声“啊”,而后连忙屈身将柳窈扶起来,语气温柔饱含歉意:“抱歉姑娘,可有伤着姑娘?”
是她。
在揽月楼的拍卖会上柳窈见过她,与霍临川同仇敌忾、状甚亲昵的…未婚妻。
“你怎么来了?”霍临川走过来瞥了眼柳窈,而后语气熟稔地问道。
“路过,我本要去郊外庄子上瞧瞧,碰巧撞上大福在外头,你果真在此私会美人呢。”沈听澜语含打趣,仿佛早已见惯不怪。
沈听澜说完,转头看向柳窈眼中闪现一抹惊艳,而后热情道:
“我瞧妹妹面色有些苍白,怕是临川为了查清真相可劲儿使唤妹妹,你也真是的!”她看向霍临川斜睨了一眼。
而后拿出一外头覆着金箔镶着珍珠的玉盒塞到柳窈手中,语言诚恳:“我代阿川谢过妹妹,这是我胭脂阁新出的胭脂,还望妹妹笑纳。”
柳窈观她一副女主人的亲和温柔模样,加之一旁的霍临川明明知道沈听澜的意思,却一副享受暧昧的模样。
她不由得冷笑——
霍临川想多了,她柳窈绝不会为了他和旁的姑娘争风吃醋的。
柳窈接过沈听澜递过来的胭脂盒,淡淡一笑,随后转身,离开千里之外。
“刚刚那局面我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了,结果…”0520不由得称赞,还得是自家宿主厉害,直接退出修罗场。
看男主的表情,定然是错愕至极。
“查一下,霍临川对沈听澜的好感值。”
0520飞速查询,随后静默了半晌不语,还是柳窈安慰它多少都没关系,只要任务还没失败,她就能力挽狂澜。
“60。”
0520说完后又愤愤不平地骂道:“可是他明明对窈窈这般那般,怎么心里还有个更高的人。”
“因为他就是贱啊。”柳窈语气淡淡的,心中明白他和沈听澜青梅竹马、又是未婚夫妻,只怕更过分。
沈听澜见霍临川面上神色不虞,当即亲昵地拽他的袖子道:“阿川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当真心悦那姑娘?”
霍临川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状似不在乎道:“一个怡红院的烧水丫头,怎会?我不过瞧她有几分意趣和姿色罢了。”
沈听澜自然也是了解他的,这么些年他感兴趣的比比皆是,但从无一人能撼动自己在他身边的位置。
至于姿色,正好用她试试新胭脂。
沈听澜“嗯”一声趁势将他腰侧的荷包取下来丢落在地,而后挂上自己绣的鸳鸯戏水纹样的香囊,替他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
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道:“阿川你若真喜欢纳个妾也无妨,总归是养得起的。只要你身边那个位置还是我,就好了。”
霍临川看向她哀求中泛起涟漪的眸子,当即承诺道:“放心罢,在外头玩玩即可,不必引回府。”
沈听澜心下满意,像是突起亿起自己此行目的一般,宣誓主权般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低声道:
“往日见过你发旧疾之人我已派黄顺处理掉了,日后寻个由头烧了怡红院,天下便无人再知了。”
霍临川被她牵着的手骤然一紧,很快又放心地松懈了下来。
沈听澜这些日子听闻霍临川与柳窈风言风语而起的危机感骤然放回肚子里,这柳窈和以往那些,并无不同。
这次怪她过分谨慎了些。
而已走的柳窈并无离开,她倚着怡红院朱漆雕花门,指尖捏着枚嵌珍珠的胭脂盒轻轻摇晃。
“窈窈你不走吗?”
“只有败者才会灰溜溜跑走,待我寻得一有缘人。”
她指尖刚要掀开盒盖,忽听得身后传来急切的唤声:“柳姑娘且慢!”
转身见林骁长剑未佩,衣襟微敞,显然是匆忙赶来。
少年郎额角沁着薄汗,望着她手中胭脂的目光满是警惕:“这胭脂怕是有问题,柳姑娘不可贸然试用。”
柳窈秀眉微蹙,将胭脂盒捧在胸前:“可这是胭脂阁的沈掌柜亲自给我的,总不能......”
话未说完,林骁已伸手接过胭脂,耳尖泛红却语气坚决:“若姑娘信得过,我来试。”
他撩起袖口,露出小臂白皙皮肤,用指尖沾了些胭脂轻轻抹上。
柳窈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见林骁目不斜视盯着胭脂涂抹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不禁莞尔:“林少主这般侠义,倒叫我惭愧。”
她将帕子递过去,“若觉得不适,便快些擦掉。”
片刻过后,林骁方才涂抹胭脂的小臂上,细密红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苍白皮肤泛起诡异的嫣红。
“快用帕子拭去!”她慌忙扯过素帕浸水,冰凉的布料刚覆上少年皮肤,林骁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不是因为痛,而是她垂落的发丝不经意扫过他手背。
“别动。”
柳窈按住他颤抖的手腕,素帕反复擦拭间,瞥见林骁额角沁出冷汗,心底泛起愧疚。
就在她准备将随身的金疮药掏出时,一阵香裹挟着怒意扑面而来,霍临川不知何时已欺身上前,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扣住她手腕。
“够了!”
折扇“啪”地抵住林骁肩头,将两人强行隔开,对着柳窈道:“救人救上瘾了?”
霍临川眼底翻涌着暗潮,望着她掌心残留的胭脂红,喉间溢出冷笑道:“怎么,林家的狗也学会抢食了?”
柳窈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霍临川放开!林少主是为我试胭脂才......”
“为你?”霍临川突然倾身,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问道:“他中毒你就这般心疼?”
话音未落,他猛地拽过她手腕,湖蓝色衣袍扬起猎猎残影:“跟我走,莫要脏了你的手。”
柳窈踉跄着撞进霍临川怀中,还未及站稳,便见林骁染着红疹的手臂横在两人中间。
少年郎剑眉紧蹙,苍白的脸上泛起薄怒:“霍公子此举未免太霸道!柳姑娘既心系此事,理应留下将胭脂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霍临川闻言,折扇挑起林骁泛红的手腕,嗤笑道:“林少主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旁人?”
他骤然收紧扣住柳窈的力道,“倒是我这‘霸道’的名声,总好过某些人借着解毒之名,行越矩之事。”
“你!”林骁被戳中痛处,耳尖瞬间充血,长剑“铮”地出鞘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