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他吐出两个字。
巫雅这下也看出来了，伸手摸了摸一旁的树木，通过实感，触到了真实。他闭上眼，那真实一瞬而过，睁眼，眼中枯槁的榆树又变得欣欣向荣。“原来是幻觉。”
郭路宁目瞪口呆道：“这这，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不是一般的秘境。”卫怔遥看云雾道，“‘不可解脱’之境。”
秘境笼统概括就三种，一种是上古留存的阵境，符咒阵法堆成，少之又少；一种是妖兽守护宝物的幻境；还有一种是鬼怪妖精的怨气、万民之不忿影响了方圆几里而触动天地，形成的幻境，会主动引人进去。
最后一种也叫“不可解脱”之境，说的既是怨气冲天的原住民，也是引进去的人若不能破解，便永生在此徘徊，同化。
想必那蛇怪是受秘境影响，引他们往这个方向赶。
卫怔试了试，灵力再也不能调动。
“这里会有蛇胆川吗？”巫雅问。
郭路宁答：“应该是有的吧，不是说蛇胆川还会存在在秘境中吗？况且那些蛇怪作引，我就不信没有。”
沉默一会儿。
巫雅忽然笑出声。
“邵南雨以为把我们逼到这里，没曾想还是好事啊哈哈哈哈哈哈。”
卫怔走着，忽然顿步。“你没发现灵力没法儿驱动了吗？”
好坏难说。
这也就意味着剑不能依托灵力，便也就像凡人一样，只能用最基础的方式战斗，要是再来一波那样的蛇怪……没有灵力护体，要他们肉搏吗？
巫雅一停滞，“是哦！我靠我说雅怎么不说话了。”
剑灵也如此，本身不能周身运转灵力，主人都被压制了，何况它们。
巫雅泄了气。郭路宁试着运转，结果如巫雅所说，难怪入村后，感觉变迟顿了！
他的感受和巫雅卫怔不同一些，他没有剑灵，无法通过剑灵的回应判断。
村庄走来一个抱着瓜果的妇人，笑得发自内心，刚从田地出来。
卫怔走在前头，就这样措不及防被凡人的烟火气扑了满面。
妇人注意到他们，自言自语了一下，慢慢走了过来。“小兄弟…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在山里迷了路，想找个地方落脚。”卫怔率先答了。
妇人笑。“这样，天色是不早了，晚上山里比白日危险数十倍……要不就在我家中落脚？”
“我们蛇庄很久没有来过外边的客人了。”
巫雅乐呵呵的说：“那感情好。大姨你们好质朴啊。”
“哪里。”大姨自我介绍，“我叫李翠兰，你们可以叫我兰姨。”
四个人一起走。
郭路宁听了不敢接茬，修仙之人从外貌看不出年龄，卫怔巫雅这种估计是少年天才，可以叫李翠兰一声姨。
郭路宁比李翠兰还大个十岁，虽然外表还是个年轻人，总感觉那声“兰姨”叫出来别扭。
田地里栖息了一些土蛇，在土里扭动身躯，偶尔破土，偶尔入土。
郭路宁看得后背发麻，赶紧赶上三人的步伐。
“咱们村人看起来挺少啊。”巫雅发挥唠嗑技能，李翠兰家的信息都快被他翻个底朝天了。
“嗯。大部分村民都回家吃饭了。”李翠兰捧着新鲜瓜果，“我刚突然想起这些瓜正好熟了，跑出来摘了。”
“噢。”
“兰姨，你们家人都在吗？”
“我相公和女儿都在。”李翠兰话锋一转，“小伙子你结亲没有啊？”
巫雅一听这话就不对，忙道：“结了结了。”
李翠兰不动声色，自以为隐蔽打量卫怔，身姿挺拔如松，不爱说话。压低声：“那这位道长呢？”
殊不知话音全落在了卫怔耳朵里，他蹙眉。
凡人如此八卦么？
巫雅一听大笑：“姨，他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翠兰听了这话一喜，看卫怔英俊过了头，下意识就慢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
卫怔没理他们，一个人在前面，也不认识路，只能不远不近保持距离。
“展香，阿涛。来客人了！”
院内的人听到这话放下手头上的活，走了出来，石展香慢了半拍落在石涛身后，眼神不住往三位高大的客人身上撇。
“是三位道长。”李翠兰说。
卫怔想，这个村庄的人要不是质朴就是要猫腻，谁会见到三个来路不明的大男人就请到家来？
他漏了一点，凡人对道长的敬畏。
石涛不见得很热情，但也很和善，搭话时语气很客气。
“道长请进。”
屋内空间不大，石涛特意搬了几张凳子来，众人围坐饭桌前。
筑基之上皆可辟谷，三位剑修早已不用通过食物维持生命，按耐不住妇人的热情，便也少少地动了筷，入乡随俗。
菜色不多，相必没多准备，一道肉菜，看起来让人没有动的欲望——蛇肉。
“道长，这是我们蛇庄的土蛇，你快尝尝，很有特色。”李翠兰热情招呼卫怔。
卫怔摇了摇头。“多谢。”
李翠兰对卫怔的热情过分了些，惹得石涛恼了说：“道长自然是不爱吃凡间的吃食，都会辟谷之术。”
李翠兰这才恍然大悟，悻悻然笑：“是我太过头了。”
巫雅打起了圆场，饭没吃多少，信息倒是被他套出来许多。
“咱们蛇庄是不是和蛇有什么不解之缘啊？”
李翠兰动筷夹了一块蛇肉，质朴道：“因为蛇多啊。”
“还有……”不怎么说话的石展香突然插话，显然是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了，她用力咽下菜。
“蛇女。”
卫怔五感远超常人，灵力被封也不影响，李翠兰和石涛脸色既不说难看也不好看，很平静。
“村庄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每隔百年，就会出一个蛇女，出生时就天象异变。”
“打小能通蛇语，为村民驭蛇。”
巫雅思维活络，这时又忍不住想，要是刚才邵南雨也来了就好了。不过他又一想，邵南雨来了也是添乱。就默默放下这个想法。
“有时候运气不好，隔了百年也不出现一个蛇女。”
“村里就会闹蛇灾。”
“所以十年就会有一次祈祷蛇女降生的祈福节，村庄每个人都真心实意地期待蛇女的降生。”
百年一位？这对凡人来说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十年祈祷一次？
卫怔问：“蛇女是血脉传承吗？”
“不是……好像是随机吧？”石展香说，又莞尔一笑。“不过这传说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
如果这个蛇女真的对村民这么重要，难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雕塑、画像……
石展香说她没见过，想必是证明蛇女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石涛和蔼地放下筷子。“都是传闻，我们和蛇都是和平共处，这些年也没闹过什么蛇灾啊。”
李翠兰也连连称是：“对对对，我们都是凡人，怎么会出这么神奇的蛇女啊。”
“要是真的有，那就是上天垂怜了。”
“等等。”巫雅一抬手，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气氛凝固。
他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的脸，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蛇庄听上去存在很久了，百年又百年，真的能存在这么久吗？”
“呵呵道长说笑了。要是不能存在这么久，我们怎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巫雅的话是说给卫怔和郭路宁听的，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幻境，但是幻境也是依托人而生，现在的情况基本都是真实的。
唯一蹊跷就是穹牢山凶险，这个村庄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没有结界没有道士，到底是怎么抵御危险的？
靠蛇吗？
有人若有所思。
“哈哈哈哈也是，是我唐突了。”
一条小蛇蜿蜒而来，慢慢爬上了卫怔的小腿，他不动声色把它踢开，蛇就像绳索一般被甩到巫雅腿上。
“我靠。”
“谁用绳索绑我腿了？”
在座的面色疑惑，巫雅缓缓低头一看。
“啊————————”
“蛇啊————————————”
石展芳起身，少女体态颇佳，温柔道：“别动，它吓到会越缠越紧。”然后俯身慢慢把蛇从他腿上弄下，放到地上。
小蛇蜿蜒爬出门外。
卫怔全程表情嫌弃。他不懂一个剑修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虽然是他甩过去的。
巫雅害羞地对石展香道：“谢谢你。”
郭路宁见状鸡皮疙瘩掉一地，巫雅，你抽象过头了。
吃完饭，李翠兰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睡，抱歉道：“招待不周，实在是院子小了点。”
“没有没有……”巫雅忙着社交。
卫怔趁着这会儿，独自走出了院子，月亮倒影在池塘，一时间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现在的月色，或许是百年前的月色。
不知蛇女是否也见过这样的月景。
不愧是蛇庄，很多小蛇散步，不伤人，能和人和平共处。
卫怔慢慢走着，一路上没发现哪怕是一条超过手臂大小的蛇。
按理来说，不可能。
除非是长不大，除非是人为。
还有那蛇怪。
卫怔只在书上了解过，没有真正见过误食蛇胆川孢子的妖兽。
真如他们所见那样吗？
为何那蛇面人身怪物的人身和人类相差无几呢？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