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城南那栋废弃数据中心的控制室里，手电筒的光束在漆黑的空间中划出一道颤抖的弧线。屏幕上的那张脸——是我，却又不是我。血红色的眼睛像两团凝固的火焰，在黑暗中燃烧着不属于人类的恶意。
警报声还在回荡，红灯旋转着投下诡异的光影。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敲击键盘，试图切断这段影像。但就在最后一行命令执行完毕的瞬间，整栋建筑的警报器轰然响起，红色警示灯旋转着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回头一看，门已经被锁死。
而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人脸。
是我自己。
但那双眼睛，是血红色的。
那一夜之后，我的生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改写。
我逃出了那栋楼，带着备份硬盘和一身冷汗回到了公寓。连续三天，我没有合眼，反复查看那段日志，试图找出“神坛”背后的真正机制。可越是深入，就越觉得它不再是一个程序，而是一个活物，一个以点赞为食、以关注为血的存在。
直到第四天清晨，门铃响了。
我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胃部一阵抽搐。
赵乾。
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脸上挂着那种“我们是来谈合作”的职业微笑。身后还跟着两个穿深色制服的男人，像是律师，又像是保镖。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门。
“陈先生，张先生想和您谈谈。”赵乾语气平静，“关于‘神坛’的未来。”
我靠在门边，没说话。
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些什么。
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请吧。”我说。
赵乾微微一笑，侧身让出一条路。
我知道这不是邀请，是押送。
果然，刚走出楼道，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楼下，车窗全黑，看不清里面坐的是谁。赵乾打开后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上了车。
车子驶向市中心最贵的写字楼，那里有一间属于张振宇的办公室，也是这座城市的流量心脏之一。
我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广告牌，每一块上面都有“神坛”的LOGO，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车子停稳后，我被带进电梯，一路升到顶楼。张振宇的办公室在最高层，落地窗能俯瞰整座城市。他正坐在皮质转椅上，背对着我，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陈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极具压迫感，“你是个聪明人。”
我没说话。
“‘神坛’现在用户留存率97%，日均新增百万，涨粉速度远超所有社交平台。”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们正在杀人。”我低声说。
张振宇笑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生命？”他说，“不过是可量化的资源。他们的点赞，就是为我们燃烧的柴薪。”
我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们到底是谁？”我问。
“我们？”张振宇站起身，走到窗前，指着外面的城市灯火，“我们是这个时代的数据收割者。你以为你在对抗某种未知的力量，其实你只是它的工具。格赫罗斯？不，祂是我们共同造就的怪物。”
我心头一震。
“你们……早就知道？”
“当然。”赵乾从角落里走出来，递给我一份合同，“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我把合同摊开，一页页翻过去，心跳越来越快。
条款极其苛刻：神坛归张振宇旗下公司所有；陈启不得参与任何后续开发；更离谱的是，合同中赫然写着——创始人终身不得从事互联网行业。
“你们疯了？”我猛地把合同摔在桌上，“这是我用命做出来的APP！”
“是你用别人的命做出来的。”赵乾淡淡地说。
我浑身一颤。
“签了吧。”张振宇重新坐下，语气不容置疑，“否则，明天‘神坛’就会因为‘数据泄露问题’被强制下架。你觉得那些用户会怎么想？他们会崩溃，会疯狂，甚至……死亡。”
我咬紧牙关。
“你们威胁我？”
“我们只是提供选项。”赵乾说，“你可以拒绝，也可以签字。但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我低头看着那份合同，脑海中闪过李哲猝死的画面，徐曼妮账户余额暴涨的那一刻，还有我在服务器里看到的那串日志：
【GHRH-OS: 献祭协议已激活·用户自愿率 98.2% ·意识收割进度 73%】
如果我不签……
那些用户怎么办？
如果我签了……
我又该怎么办？
赵乾似乎看出我的动摇，轻轻按下了手中的平板。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是几个用户的健康监测记录。他们的心率在短时间内飙升至极限，血压剧烈波动，最后在一瞬间归零。
“这些人都是‘神坛’的高活跃用户。”赵乾说，“如果你不签，他们会在接下来几天内陆续死亡。而你，将永远背负这一切。”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手掌。
疼痛让我清醒。
可也让我无路可退。
我拿起笔，缓缓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合同最后一页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
【灵魂契约生效】几个字一闪而过，快得像是幻觉。
但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
赵乾收起合同，点头：“很好。”
张振宇露出满意的笑容：“欢迎加入新时代。”
我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堵着一团冰冷的东西，像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枷锁，悄然套上了我的灵魂。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神坛”，都不再属于自己。
我走出大楼，阳光刺眼，街道喧嚣，一切看似正常。
可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我掏出手机，点开地图应用，输入“神坛”服务器地址。结果依旧显示节点不断变动，只有一个IP稳定指向城南废弃数据中心。
那是我昨晚去过的那个地方。
也是我即将再次踏入的深渊。
我深吸一口气，打了个车。
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讲最近的热搜新闻：
“你知道那个‘神坛’APP吧？听说涨粉能赚钱，但也有不少人死了。”
我笑了笑：“你也信这种事？”
“不信你能解释一下吗？”他反问，“那么多人都说点赞就能变有钱，结果人没了，你说是不是邪门儿？”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广告牌。每一块上面都有“神坛”的LOGO，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车子驶入城南区域，灯光逐渐稀疏。司机把我放在一栋破旧大楼前就离开了，说是晚上不敢在这多待。
我走进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灰尘的味道。我打开手电，照向走廊尽头的控制室。
门虚掩着。
我推门而入，屏幕上突然亮起一行字：
【欢迎回家，陈启】
我僵在原地，耳边响起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以为你在对抗我……其实，你一直在帮我。”*
显示器开始播放一段影像——无数用户的账号界面同时在线，点赞数疯狂飙升，生命值却同步归零。而在每一个账号注销的瞬间，屏幕上都会跳出一句话：
【感谢您的供奉，您已被选中进入‘永恒关注’名单】
我猛然意识到，这一切根本不是bug，也不是意外，而是……
有人设计好了这一切。
而且那个人，可能就是我自己。
我颤抖着敲击键盘，试图切断这段影像。可就在最后一行命令执行完毕的瞬间，整栋建筑的警报器轰然响起，红色警示灯旋转着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回头一看，门已经被锁死。
而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人脸。
是我自己。
但那双眼睛，是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