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U盘的手指发白，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手机屏幕亮起时，林薇的回复简短而冷静：“坐标发我。”我把废弃数据中心的位置输入对话框，指尖却迟迟没点发送。

    “陈先生？”身后传来声音，语气恭敬得过分。我转身看见个穿灰色西装的年轻人，他手里握着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我的头像和实时定位标记。“张先生请您回去。”

    我后退一步，踩到脚下松动的地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那年轻人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像根钉在地面的木桩。

    “我不回去。”我说。

    他点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那您需要知道一件事——徐曼妮正在直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砸进脑海。徐曼妮，那个倒计时还剩不到十二小时的女孩，此刻正被数百万双眼睛盯着。

    “她已经连续直播三十六小时了。”西装男继续说，“按照她的生命值计算，撑不过今晚。”

    我猛地冲向路边的共享单车，链条都没解开就拼命蹬踏板。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不管不顾地往前冲，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是某种死亡的倒计时。

    我一边骑一边打开手机，登录备用账号。系统弹出警告提示：您的账号存在异常行为，已被限制访问部分功能。我咬牙切齿地绕过防火墙，调出后台数据面板。徐曼妮的生命值从12%跌到了7%，血红的数字不断跳动，仿佛有人在倒数她的呼吸。

    我冲进公寓楼，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显示器刚亮起，我就看到了直播间画面。

    镜头晃得厉害，背景是凌乱的卧室，墙上贴满了粉丝送的应援海报。徐曼妮坐在化妆台前，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黑眼圈深得像两团墨水。她对着镜头笑，嘴角咧开的角度有些诡异。

    “谢谢‘神坛’给我这个机会！”她的声音沙哑，“谢谢每一位点赞的哥哥姐姐！”

    弹幕疯狂滚动，全是“女神加油”“你是最棒的”“年度榜首稳了”。我看不见那些文字背后的面孔，但我知道，他们中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场谋杀。

    我敲击键盘，试图手动终止她的直播权限。系统却弹出新窗口：【当前用户处于“燃烧状态”，无法中断任务】

    “燃烧状态？”我喃喃自语，手指飞快翻找数据库。

    找到了。

    燃烧状态——当用户剩余生命值低于10%，系统自动触发该模式。在此状态下，用户的感知会被放大十倍，同时神经中枢持续分泌多巴胺，使他们在极端疲惫中仍能保持亢奋。代价是……加速死亡。

    我胃里一阵翻腾。

    “这不是直播。”我低声说，“这是献祭。”

    我迅速切换到个人账号，想给她刷条弹幕提醒。刚打出“快下播”三个字，账号就被强制登出。

    我换另一个小号登录，再次尝试。结果一样。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我对着摄像头大吼，仿佛张振宇就坐在屏幕另一端看着这一切。

    这时，直播间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徐曼妮的生命值跌破5%。

    她的表情变了，眼神涣散，嘴唇颤抖。她伸手去拿桌上的保温杯，杯子却摔在地上，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哥哥姐姐们……”她忽然笑了，笑声空洞又扭曲，“我……我看到光了……”

    观众以为她在表演煽情，弹幕刷起“破防了”“泪目”。

    只有我能看清，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不……”我扑到屏幕前，手指死死抠住桌面，“不要……”

    下一秒，她的头缓缓歪倒，下巴磕在桌角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可镜头还在运行，她的身体靠着椅子支撑，仍然面对着摄像头。

    直播间瞬间炸锅。

    “主播睡着了吗？”

    “不会吧，这都能睡过去？”

    “有没有人联系一下工作人员？”

    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第一滴血从她鼻子里滴落，在麦克风上炸开闷响。

    弹幕突然安静了几秒。

    然后……

    “卧槽！！！”

    “出血了！！！”

    “快报警！！！”

    “救命啊！！！”

    可一切都晚了。

    我看着她的生命值归零，系统自动弹出结算页面：

    【感谢您的供奉，您已被选中进入“永恒关注”名单】

    与此同时，观看人数突破千万，打赏特效铺满整个屏幕，遮住了她七窍流出的血迹。

    我瘫坐在椅子上，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这就是“神坛”的终极形态吗？

    用死亡制造流量，用生命换取热度。

    我抓起外套冲出门，电梯按钮按了无数次都没反应。我直接奔向楼梯间，一层层往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像是无数双手在鼓掌。

    我必须找到林薇。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冲出楼门，夜风吹得我睁不开眼。远处的大楼玻璃幕墙上映出“神坛”的LOGO，像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冷冷注视着这座城市。

    我掏出手机，拨通林薇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

    两声。

    三声。

    第四声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接了起来。

    “你是陈启吧？”对方语气平静，“我是赵乾。”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别挂电话。”他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徐曼妮不是最后一个。除非……你愿意配合我们。”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很简单。”赵乾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要么加入我们，要么……成为下一个供奉者。”

    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接着是文件传输的提示音。

    “看好了。”他说，“这才是‘神坛’真正的玩法。”

    屏幕亮起，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上，成千上万的直播间同步开启，每个主播都面带笑容，背后是“神坛之夜”盛典的横幅。他们的生命值显示在角落，数字一个个往下掉，像一场盛大的倒计时。

    而在主舞台中央，一个人影缓缓站起。

    那是张振宇。

    他举起话筒，对着镜头微笑。

    “欢迎来到‘神坛之夜’。”

    “今晚，我们将见证历史。”

    “让我们一起，迎接新时代的黎明。”

    我盯着屏幕，手心全是冷汗。

    林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他们不是信徒，是顾客。用生命购买十五分钟的名利，这就是你神坛的‘神迹’？”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不能等了。

    我必须现在就行动。

    我拔腿就往外冲，却发现刚才那个西装男还站在楼下。

    他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是我的照片。

    “陈先生。”他微笑着说，“张先生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我停下脚步。

    “他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U盘。

    和我手中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