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夏夜闷热潮湿，佟北坐在宿舍阳台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开学三周，南理工的课程比他想象的繁重许多，而篮球校队的选拔更是耗尽了他全部的课余精力。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南发来的消息：【今天油画课的作品，教授说可以参加校内展览了！】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深蓝色背景上点缀着银白色的星群，构图干净利落，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佟北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悬停，最终只回了一个【?】。他本该说更多，比如"真为你高兴"，或者"这让我想起我们一起看星星的那个晚上"，但连日来的疲惫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让他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佟北犹豫了一下，整理好表情才接通。

    "嘿！"林南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B师范的画室，她的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脸颊上还沾着一点蓝色颜料，"怎么只回个表情啊？是不是太忙了？"

    "嗯，刚训练完。"佟北调整了一下角度，不让林南看到阳台上堆积的方便面盒，"画很棒。"

    林南皱了皱眉："你看起来好累。"

    "还好。"佟北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适应期。"

    屏幕那头的林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佟北，我们多久没好好聊天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佟北勉强维持的表象。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上次超过十分钟的谈话，已经是九天前的事了。

    "对不起，我最近..."

    "不用道歉。"林南打断他，"我只是担心你。"

    她的眼睛在屏幕里显得格外明亮，让佟北想起开学前那个夜晚，他们在火车站分别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我没事。"佟北重复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就是...有点想家。"

    这个简单的词像打开了某个闸门。他突然说起宿舍里难以调和的空调温度，说起食堂永远太咸的饭菜，说起那个总是针对他的篮球教练。这些琐碎的烦恼积压太久，变成了一团乱麻堵在胸口。

    "最可笑的是，"佟北苦笑一声，"我居然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S市。明明是我自己选的路..."

    林南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给出建议或安慰。画室柔和的灯光照在她半边脸上，形成一种近乎神圣的轮廓。

    "佟北，"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却坚定，"我们总不能因为爱情而放弃前程吧。"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佟北头上。他愣住了，所有正在倾倒的抱怨戛然而止。

    "我不是说现在就要放弃什么。"林南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框边缘，"只是...如果南理工真的让你这么痛苦，转学也不是不可能。反过来，如果B师范不适合我，我也会考虑其他选择。"

    "但这不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佟北喃喃道。

    "是啊，我们说好要各自努力。"林南点点头，"但努力不意味着痛苦地硬撑。"她顿了顿，"佟北，我喜欢的是那个在阳光下打篮球会发光的男孩，不是这个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影子。"

    屏幕两端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宿舍楼里的笑声和音乐声，衬托得这沉默更加震耳欲聋。

    "你说得对。"佟北最终开口，声音沙哑，"我...我需要重新调整一下。"

    林南微微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佟北。"她拿起画作对着镜头，"看，这颗最亮的星星，我画的时候想的是你。"

    佟北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那本星空素描本，想起林南记录下的五十个喜欢他的理由。在追求所谓"前程"的路上，他差点忘记了那个最重要的自己——那个值得被如此记录的自己。

    "下周我有个三天小长假，"他突然说，"我去B市看你好吗？"

    林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

    "嗯，我想看看你笔下的星空，真实的样子。"

    挂断视频后，佟北坐在阳台上久久未动。S市的夜空被光污染遮蔽，几乎看不到星星，但他心里那片星空却重新亮了起来。他打开电脑，删掉了那份写了一半的转学申请，转而搜索起去B市的车票。

    也许爱情和前程从来就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也许真正的成长，是学会在追逐星光的同时，也不忘记自己发光的模样。

    佟北拿起手机，给林南发了条消息：【订好票了，下周五见。顺便，我找到了一家据说能看到银河的郊外民宿。】

    林南的回复很快到来：【那我带上画具，我们要画一整夜的星星。】

    屏幕的光映在佟北脸上，这次是一个真心的笑容。南北之间的距离依然存在，但此刻，它不再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而只是地图上一条有待连接的虚线。

    佟北翻开那本随身携带的星空素描本，在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

    "第51个理由：她让我明白，前程与爱情不是对立的选择，而是同一片星空下的不同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