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秋夜已有了凉意，林南裹紧针织外套，站在火车站出站口张望。电子屏显示从S市来的高铁已经到站十分钟了，人流逐渐稀疏，却仍不见佟北的身影。

    手机震动，一条消息跳出：【在7号出口等你，走错了方向】。林南小跑着穿过大厅，远远看见佟北站在立柱旁，穿着那件她熟悉的深蓝色卫衣，脚边放着行李包。

    "佟北！"她挥手喊道。

    他转过头，嘴角扬起那个让她心动的笑容。三个月的分离让这个笑容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佟北的轮廓似乎更硬朗了些，头发剪短了，露出清晰的额头线条。

    "迷路大王。"佟北接过她手里的热饮，指尖相触时，林南发现他的手比以前粗糙了许多，掌心有新的茧。

    "训练很辛苦？"她指了指他的手。

    "新教练喜欢魔鬼训练。"佟北耸耸肩，却掩不住眼中的疲惫，"不过队里首发位置空出来了，我在竞争。"

    他们沿着站前广场慢慢走，夜风吹散旅途的疲惫。佟北说起S理工的趣事——宿舍里会弹吉他的室友，食堂永远抢不到的招牌菜，还有他加入的天文社。

    "天文社？"林南惊讶地看他，"你不是只对篮球感兴趣吗？"

    "某人总画星空，我想至少得能认出几个星座。"佟北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看，这是我们上周观测的仙女座星系。"

    照片上的星云模糊却美丽，林南突然鼻子一酸。两千公里的距离，他们竟以这种方式保持着联系——她画星星，他看星星。

    民宿在郊外一座小山上，正如佟北所说，光污染极少。安顿好行李后，他们带着毯子和画具来到屋后的观景台。B市的夜空比S市清澈许多，银河像一条朦胧的纱带横贯天际。

    "比照片里还美。"佟北仰头感叹。

    林南铺开画纸，开始勾勒银河的轮廓。佟北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作画，偶尔指出某个她没注意到的星座。

    "你们教授怎么说你的画？"他突然问。

    林南的笔尖顿了顿："他说我的技法不错，但缺乏'情感冲击'。"

    "什么意思？"

    "就是太理性，不够动人。"林南苦笑，"可能是考前那段时间画太多应试作品了。"

    佟北若有所思："那幅《南北之间》呢？就是申请大学时画的那幅。"

    "被系主任收藏了，说要放在招生办展示。"林南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其实...那幅画里全是我想对你说的不敢说的话。"

    夜风拂过画纸，佟北伸手按住纸张一角。他的手臂贴着林南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带了样东西给你。"佟北从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块精致的星盘，可以调节日期和时间显示对应星空。

    "自己设计的，"佟北有些不好意思，"3D打印加激光雕刻。转到我们分开的那天，就能看到那晚的星空。"

    林南小心地转动星盘，当日期对准那个夏末的夜晚，熟悉的星座排列映入眼帘——与他们分别前一晚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天文社有学长教。"佟北挠挠头，"其实...我还申请了学校的交换项目。B理工和S大有个短期交流计划，如果通过，明年春天我能来B市学习三个月。"

    林南猛地抬头："真的？"

    "只是申请，竞争很激烈。"佟北赶紧补充，"而且要看篮球联赛的成绩..."

    林南已经抱住了他，颜料沾到了佟北的卫衣上，但她顾不上这些。佟北身上有S市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气，让她想起高三教室里那个总是帮她捡笔的少年。

    "不管能不能成，谢谢你想着这件事。"她轻声说。

    佟北的下巴抵在她发顶："林南，这三个月...我很想你。"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林南的心脏漏跳一拍。在视频通话里，他们总是谈论日常琐事、课程安排，很少直接表达思念。现在这句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从佟北口中说出，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我也是。"她收紧手臂，"尤其是画星空的时候。"

    他们肩并肩躺在观景台上，直到银河西斜。佟北说起妹妹佟雨在S市重点中学的适应情况，说起母亲终于和父亲正式离婚后的释然；林南则分享宿舍里几个古怪室友的趣事，以及母亲在超市升职的消息。

    "对了，"林南突然想起什么，"周媛好像也在B市。"

    佟北皱眉："她联系你了？"

    "没有，是苏晓告诉我的。她在B外学法语，据说交了个富二代男友。"林南摇摇头，"想想真奇怪，曾经觉得那么可怕的人，现在居然无关紧要了。"

    "因为她再也伤害不到我们了。"佟北握住她的手，"我们比她想象的更坚强。"

    第一缕晨光浮现时，林南的画完成了——银河下两个小小的人影并肩而立，仰望同一片星空。她在角落写上日期和地点，又添了一行小字："星轨交错时"。

    回程的公交车上，佟北靠着窗户昏昏欲睡。林南悄悄打量他的侧脸，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她想起他说竞争篮球队首发的事，想起他桌上堆积如山的专业书，突然明白了这趟旅行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在S市紧绷的生活中，她是唯一能让他放松的存在。

    "下次我去S市找你。"下车时，林南突然说。

    佟北惊讶地看她："你课业那么忙..."

    "圣诞假期怎么样？"林南已经打开手机查车票，"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个会弹吉他的室友，还有永远抢不到的招牌菜。"

    佟北的笑容在晨光中格外明亮："那我提前三天去排队。"

    分别时，佟北把星盘塞进林南的包里："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星星，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

    林南则把那幅连夜完成的画卷好交给他："挂在宿舍，提醒你别太拼命。"

    回校后的日子重新被课业填满，但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林南开始尝试更感性的画风，不再拘泥于精确的星空再现；佟北则调整了训练强度，学会了在篮球与学业间寻找平衡。

    每周的视频通话里，他们分享着各自的进步——林南的抽象星空系列获得了教授赞赏；佟北在期中考试中拿到了专业前三。而关于那个交换项目的消息，却迟迟没有下文。

    十二月初，B市下了第一场雪。林南在画室通宵完成期末作品时，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佟北的名字，这个时间他通常已经睡了。

    "喂？"

    "林南，"佟北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交换项目批下来了！明年三月到六月，我能在B理工学习！"

    林南的画笔掉在地上，溅起一片蓝色颜料："真的？"

    "真的！教练特批我随队训练，学分也能转换。"佟北语速飞快，"我查过了，B理工离你们学校就四站地铁！"

    窗外的雪静静飘落，林南却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绽放，温暖而明亮。她想起那个观星之夜，想起佟北说"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

    现在，他们终于能看到完全相同的星空了，在同一座城市，同一片天空下。

    "我等你来。"她轻声说，手指在沾满颜料的围裙上擦出一道蓝色痕迹，像一条微型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