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风波

    虽是阳春三月里,北洲风光还是白茫茫一片,前些日子刚消融的雪如今又覆上了。只是马车越是向南,雪层也愈发薄,裸露的黄色地皮也渐渐连成一片。

    等到冰雪只略微沾染到绿草尖尖,终于也出了北洲界了。

    周恬如掀开沉重的帷布,看见被马车窗子框住的绿意,多日的沉闷好像也被透进来的风带去。

    她自小生长在北洲界,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和荒丘,她还从未见过如此高低有致的山谷,潺潺的溪流和茂密的丛林。

    周恬如不禁感叹,在广阔大地间人之一生是如此渺小,人之眼界又何之狭窄,人之际遇浮浮沉沉,其实不过过眼云烟,即使再大的苦痛也会过去。

    如此,周恬如多日来终于舒展开第一个轻松的笑颜,“夏果,芝阑,叫小厮停下车,我们下去休惬一番。”

    “此地茵茵小草,可怜极了,不如也拿些瓜果点心铺在草地上,不失为一种野趣。”玉姝看小姐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阴霾,也笑盈盈地提议。

    “好,真是个好主意。玉姝真真是玉雪聪明,夏果你再给小厮们和护送的将士们都送些点心去。”一听这主意,周恬如更是眉眼弯弯,也有心思夸夸玉姝,抚慰侍从们,好像又恢复到之前的天真活泼了。

    夏果和玉姝马上就忙活起来,指派着小侍女们,在草地上铺上厚厚的毛毯,精心地摆上些瓜果点心,夏果又亲自拿上点心送给男丁们,放马的小厮则带着马儿去吃些没有雪的鲜草,一时间众人忙里偷闲,倒是谈笑风生,一派热闹景象。

    只是,老天爷好像并不准备放过这个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的大小姐,周恬如刚准备来到毛毯边坐下,风波骤起。

    绿意盈盈的山谷突现杀机。

    玉姝只见树丛一动,数只飞镖刹那间便夺了数人性命,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立即从四面八方袭来,大部分的将士们躲闪不及,只部分时刻保持警惕的将士还有一战之力,只是遭遇偷袭已失了先机,杀手又人数众多,形势大为不妙。

    “小姐,你们快走,去找曹州县令孙传雄。”将士首领眼看局势已不受控制,一边挡在小姐前面,一边不忘将腰间令牌和地图扔过来。

    夏果稳稳地接住令牌和地图,和玉姝一人一边搀扶着周恬如往包围圈外跑。

    “夏果,芝阑,我害怕—”周恬如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腿,但是腿却不听使唤,几乎是夏果和玉姝在拖着她在跑。

    “小姐,镇定,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将士们都还在呢。”玉姝知道急不得,只温声地安慰周恬如,脚上速度一点也不敢慢。

    “先往山上跑,山谷地势低,太容易被发现了。”夏果眼观四路,利落地做出判断。

    她们沿着小路上山,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已经没有了小溪潺潺的声音,玉姝看周恬如脸色发白,盗着大滴虚汗,已经没有力气,心知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夏果姐姐,现在情况如何?可否容我拿些药丸。”玉姝极小声地问。

    夏果本想拒绝,但察觉到周恬如面色不佳,“在此休息片刻吧,但他们随时可能追上来。”

    玉姝从袖口掏出数枚清心丸,这药丸专治心慌胸闷,能缓解紧张惊惧,固本培元。

    三人虽口干舌燥,还是硬着头皮吞咽了下去不少。

    吃下清心丸,周恬如面色有血色了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三人不敢耽误,夏果准备背上小姐继续上山。

    玉姝却看着虚脱的周恬如有些心疼。

    危急存亡之时,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若三人同行,不过是三人同死。

    “小姐,我与你换身衣服罢,夏果背着你武功大打折扣,若是碰上贼人,我们必死无疑,若我引开他们,想必还有一战之力。”玉姝很镇静地说。

    “玉姝!怎么行......。”周恬如用尽力气地转头呵斥。

    剩下的话已经被夏果的手点的穴位封住,夏果与玉姝对视,点头。

    周恬如和玉姝强行交换了衣服,玉姝望着周恬如被泪溢满的双眼,只说:

    “小姐,你很尊重我,又救我一命,不知何以为报,若我死了,只求让芝阑脱离奴籍。”

    奴不奴籍的倒也不那么重要,玉姝这身份原本就是假的,只是若是完成死人的遗愿,活着的人也能少些愧疚,好好生活。

    自己身为周小姐的奴婢,又借用她的庇护进宫,在其位谋其职,保护她本是份内事,再者,红绡楼覆灭的那天她去晚了,而今天保护身边人的机会正在眼前,她怎能放过。

    此后,三人继续上路,没过多久追兵已至。

    玉姝按照计划与夏果反方向跑,果然大部分的精锐都追着玉姝的方向去了。

    越往上,山中越发潮湿,脚过留痕,留下一串串脚印,到山路的三分叉口,玉姝故意留下脚印向下山的一条路去,实则又提着鞋光脚跑向了另一条路。

    顾不得脚上被石块磨坏的伤口,她死命地往前跑,期望拖的时间越久越好。可杀手自然不是吃素的,只见那首领命令兵分三路,只大部队往有鞋印的路追去,其余人又分了两队往另两条路去了。

    走了正确道路的杀手哪里会被学了点武术皮毛的玉姝甩开太久,没一会功夫就要追上了,玉姝听见远远的脚步声,并无慌乱,随即闪进半人高的草丛里,屏息静气。

    等到他们逼近时,只见她双手闪过点点精光,毒针划破空气直直地向杀手们射去,这是麻痹性极强的蛇毒精炼而成,中毒者若不及时解毒甚至会呼吸衰竭而死。

    只可惜她学艺不精,准头不太行,一批毒针下去还余一些漏网之鱼,没被射中的杀手立即敏锐地向她所在发出飞镖,玉姝侧身一躲,反手又甩去一排毒针。

    “咻——”突然,空中的巨响盖过了毒针穿空的声音。

    剩下的杀手竟都撤退了,北方空中还残留硝烟的残影。

    玉姝觉得不对,心中惊惧,立马爬起来朝着硝烟喷涌的地方跑去。

    等循着硫磺的味道来到一处山崖,看到了地上残留的信号弹,只见夏果正躺在不远的地方满身的鲜血,不省人事,周恬如却不在。

    “夏果姐姐,夏果姐姐。”

    玉姝给夏果把脉,发现只是情绪过于激动所致,松了一口气,狠掐夏果的人中。

    “小姐...小姐,”夏果悠悠转醒,嘴里喃喃道。

    “夏果,究竟怎么了—”玉姝心中有了猜测,只是不死心,双眸闪着泪光。

    “他们追到山崖上,我们没有去路,我把小姐放下,拦在小姐前面挥剑,小姐看见我寡不敌众,竟......竟自己主动跳了崖。他们听见我大喊小姐,又确认了小姐的画像,便放了那信号弹。”

    夏果说完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像是要把这山崖给震碎。

    玉姝支撑着力气踉跄地趴在山崖边向下看,只见那山崖深不见底,崖上更是半点支撑物都没有,完全是悬崖绝壁。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沉默难语,心如刀剜,想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尽是苦咸之味。

    这种味道,不是第一次尝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尝到了。

    痛苦在玉姝心中无限蔓延,为什么每当她觉得日子恬淡,老天爷就要和她开个玩笑,老天爷就是在戏耍她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什么她就要任人宰割,为什么身边人都没有能力守护,为什么她的幸福总是要被夺走。

    溪水潺潺,永不停歇地流向远处,一直在原地注视着人们的生死祸福。

    两人失魂落魄地向山下走,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向上攀爬了一个山头,回到山谷里的官道上时,天色已经渐暗。

    两人毕竟不识路,出来的路已经不是马车经停处,于是决定先在溪流边睡上一晚。

    夏果不说话也不喝水,抱膝坐在溪边的大石块上。

    玉姝捧了一把水在溪边慢慢喝,借着月光注视自己倒映在水中的模样,若有所思。

    被周夫人擦去的雀斑她之后不敢再补上,因此现在脸上只余鼻梁中间的大痣还有药物所致的肤色和唇色暗沉。

    周夫人并非良善之辈,若现在去县令那上报,小姐已死,她二人难辞其咎,定是必死无疑。

    若是不去县令那,小命倒是暂时能保,只是千万不可被周家查到,而且一切身份都需重新谋划了。

    两者都不可选,玉姝不愿一辈子都要躲避追查,周家可能只查一阵,但周夫人不是那轻易放手之人,况且还涉及到她的宝贝女儿。

    如今只能另辟蹊径了,她还有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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