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虽然没有沈既明家中那得天独厚的消息渠道，但也多多少少听到过一点传闻。
他含含糊糊地问，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但林昭知道他好奇什么，敷衍地点了点头：“被拉过去干过苦工。”
“所以你…！那…这…”
一些捕风捉影的瓜被当事人认证，承宇兴奋地有些忘了形。
锈骸团算是联盟里比较大型的走私集团，他们向联盟内输入了很多违禁品，尤其是生物和科技类的。
“我猜，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我当时一直想方设法地跑，表现良好，我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人才没拿这个说事。”
林昭依然躺着，但偏头看了眼沈既明。
沈既明接受到这个略微挑衅的目光，回了一个无奈的笑。
“但是你真的跑成功了？厉害啊，我听说那个地方进去就很难出来。你当时多大啊？”
“十一岁吧，待了两年。就是因为小，所以方便作为掩饰出来露面，我才有机会故意留破绽摆脱他们。”
“那你拆机甲和有些搏斗功夫…？”
“那时候入门的。”
承宇无声地晃了晃大拇指，他十一岁的时候，还在想到底要去哪个学校。
“那你是怎么跑的？”承宇接着八卦。
“总有联盟军队在边境星巡查，我想办法给你们的人留了信，结果真有人注意到了。”
“那你是被联盟救走的？”
林昭眨巴眨巴眼：“我是趁乱逃走的，只不过，当时的军官领队好像也没想抓我。”
“那…他人还挺好的…”承宇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军官，按规则，他算是消极应对，按人情，放过小孩子也是正常的。
说起别人的旧事，承宇就没那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了。
“那不出去了吧，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二年级你是要选机甲工程专业吧？”
“对。”
“上课搭子。”承宇伸出手。
林昭草草握了一下：“只是一部分，还有其他课要和穆千帆组队。”
“他不是要修单兵作战吗？”
“已经看好一些课了，还是我们两个一起上。”
沈既明眼眶微微颤了一下：“你们搭配挺默契啊？”
“还好吧，他人挺好的。这两天刚刚突破3S级。”
“…这么快？”承宇噌得坐了起来，“不是才一个暑假吗？”
“他全家都在练他，很难不进步。”
林昭后来才知道，穆千帆全家都是3S级单兵，基因和技能全点在了打架上。
长辈们非常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动脑子的，但很遗憾，永远事与愿违。
承宇现在听不得这种别人家孩子的故事，表情痛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要不…”林昭突然有点不忍心，“你和你的机甲聊聊？”
“…聊…什么？和谁？”
承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赶上那天在训练室的事，只看到现场一片狼藉。
在修复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在想，如果林昭真的可以操控机械，那岂不是能做成任何东西？
“你也能控制承宇的机甲？”沈既明迅速反应过来。
“机械金属也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会对自己的使用方法和途径有意见的。”
林昭没有否认，只是凑过去摸了摸承宇的机甲。
“他对你印象还不错。”
“…真的？”承宇也站起来，紧张地摸了摸裤子，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他以后也会脱离我的连接、自己动吗？”
“那倒不会，至少短期不会，但是如果以后机甲的意识有了进化型的增强，也说不准？”
“还有吗！”
“精神力接入得很丝滑，行动也比较高效…但是决策期太长了。”
决策期指的是士兵用精神力切换机甲动作所用的时间，精神力等级越高，士兵对于现场战况的判断也就越准确和迅速。
“…”
承宇本来多少会对机械自身的意识这件事有些存疑，但林昭说的，的确是他最大的问题。
且是无法与人言说的问题。
影响反应能力的因素有很多，但承宇最怕的，就是他的极限仅限于此。
“我就说是心态问题。”沈既明忽然揽住承宇，“你瞻前顾后，总担心你的判断是错的或者不是最优解，但是依我看，干就完了。而且你是机甲师，又不是指挥，成天越级操心。”
承宇没法反驳，多小心是没错的，但谨慎过头就是优柔寡断。
他也经常劝自己，机甲师不要考虑那么多，那只是对自己的消耗。
但他做不到。
“考虑战场上的各种情况，这不是每个士兵都应该做到的吗？”
林昭觉得沈既明说的不对，但又看到对方给自己疯狂使眼神，她又老实闭嘴。
好像对于承宇而言，目前的确应该重新思考精神力的分配问题。
“…我再想想吧。”
承宇也不想让自己的问题成为别人的负担，就强打起精神来：“去校外吃个饭吧！”
“我没问题。”
“走！”
三个人还没走出教学楼，就在楼道的窗户看到了外面的骚乱。
原本空无一人的校园空地不断停落大型战舰，快速运出很多密封的箱子。
“什么情况…”
承宇眼尖，看到了带队的两人，埃莉诺和韩长风。
这两个人一直是上下级关系，在同一突击团任职，执行的都是很前线的任务。
可他们怎么会带着部队进学校？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那群人涌进的仓库搂，但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这里暂时被接管，禁止任何人入内。”
门口士兵完全不讲情面。
学生当然也不会喝士兵硬刚。他们只是好奇。
林昭直勾勾盯着源源不断的不透明金属箱，连身旁的沈既明都觉得她看起来很可疑。
“又能看出来里面是什么了？”
“活的。但，不是碳基生物。”
林昭摸了摸耳垂，转头不去看那堆箱子：“吵死了…”
“到底是什么感受，急死我了。”
承宇每次遇到林昭和机械聊上天，他就会因为参与不进去而分外着急。
“反正骂的挺脏的。”
“走吧，离麻烦远点，估计那两位上校也没空出来。”沈既明走空一趟，还怪无聊的，转身就要离开。
林昭也抬起脚步，但她突然又听到一阵让人不太舒服的声音。
回头看，有两个士兵正抬着一个小箱子靠近楼门口。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箱子似乎动了一下。
林昭决定屏蔽掉这些声音。
一声咔嚓脆响，她本能觉得不对劲，就在她下意识转身的瞬间，带着破空的锐响扎进肩头——冰冷的触感瞬间穿透皮肤，还伴随着细微的骨裂声。
“林昭！”
沈既明和承宇走在了前面，离林昭还有一点距离，但他们两个瞬间就被其他士兵拦住，不让他们靠近。
又有一群持枪的士兵把林昭团团围住。
“不能开枪！”
沈既明一看就知道这群人要做什么。
他的精神力骤然铺开，周围人身形一顿。
趁这一瞬间，承宇躲开人群的遮挡，钻到了中心处。
他只看到了几秒，林昭暴露着血肉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涌动，但在他蹲下靠近时，又没动静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反应过来时，林昭已被什么东西击倒在地。
但没有击中要害。
意外大过惊恐，早于疼痛，但等情绪褪去，只剩下客观的痛苦。
但她当机立断，伸手把肩膀里的东西扯了出来，把闷哼咽了下去。
原本迅猛的金属条在林昭手里挣扎着，逐渐变成一块普通的死物。
承宇只是瞥了眼那带着血肉的金属条，当务之急是给林昭包扎伤口。
“人群散开，检查加固一下封闭箱，谁再出问题自己去领罚！”
最乱时，埃莉诺和韩长风从三楼直接跳了下来。
埃莉诺看到林昭的伤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先送医务室，今天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韩长风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同样站在远离人群的沈既明，示意他也赶紧跟上。
但沈既明转身往宿舍方向跑去。
“这小子…”韩长风没管他，他得留在下面处理这烂摊子。
几个神奇学生的事，还是得让老师埃莉诺来管。
“老师要不还是等沈既明来吧，他对这个熟！”承宇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林昭的伤，但他有听过，林昭似乎不太能接受寻常医疗条件。
“你们几个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生死攸关还跟我说这废话？”
埃莉诺在等校医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上手。
清洗烂肉就要花很多时间。
“老师…！要不先打个麻药？”承宇还不太适应战场派狂野急救方法，看得他都开始幻痛，他一边按着林昭，一边死死握着那金属条。
“来不及了，这金属有腐蚀性…你怎么直接接触？快放下！”埃莉诺忙昏头了，才发现眼前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没感觉啊？”
似乎的确，承宇的手上完全没有被腐蚀的痕迹，林昭的掌心也没有。
只有她肩上的伤口中有一点。
埃莉诺把疑问放在心中，继续治伤和等人。
但沈既明来得比校医要快，手里还抓着一把针剂。
“我来吧。”他声音很沉稳，还挤掉了埃莉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