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半球形试验舱内嵌满了银白色的导能纹路，灯光压得很低，只在舱体和操作台上留出一圈亮面。
观察区里，数十名穿着不同制式制服的机甲师、研究员和军官分列两侧，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着精神力波动曲线与无限金的能量反馈数据。
舒览和尤汉川站在主控台前，目光一刻不敢离开屏幕。
承宇和林昭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他小声地认真讲解目前的进度：“我们前前后后找了数百位指挥、机甲师和单兵，都做了测试，指挥和无限金的互动是最明显的。和精神力等级不相关，有的SS级指挥就可以短暂控制无限金两秒，但3S级的却连一次都没做到。”
“所以目前为止，还是只有沈既明？”
“没错，在彻底排除这个干扰因素后，我们就改变了试验思路，不再纠结于等级，而是专注精神波频率和材料感应模块。”
“沈既明的精神波频率可能是特殊，这我理解，可为什么还要研究材料？你们想研发能让精神力更容易接入的传感器来操控无限金吗？”
承宇声音更低了些：“还是余青崖提出来的，敌人当前，我们需要做的可复制，而不是押注在某一个人身上。”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林昭有点受不了他们这种过分担忧营造出的脆弱氛围，“我和他说过了，我不会重提旧事的。”
“啊？这么快？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让他好好工作。”
“…”
这算什么说好了…
但承宇也不好参与进来，林昭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昭继续观察：“那这些人，他们的精神力释放，有成功的吗？”
“如果是短暂控制无限金，倒是有不少人尝试做到过，但都没有持续太久，很多无限金的意识强烈且独立，精神力对它的影响更像是药物，产生抗药性也就失效了。所以在发现这个地方之后，我们打算从这里的初始无限金下手，再逐步推进。”
“沈既明的试验数据，有吗？”昨天给林昭的资料里，独独缺了他的那部分。
“他每次离开都要暂停试验带走数据，外面不会也不能保存他的记录。”承宇解释道，“你直接找他要吧。”
林昭立刻低头给沈既明发消息。
一旁的余青崖虽然眼睛看着前面，实则一直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支棱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一听到要数据这种轻飘飘的请求，他暗暗咬了咬牙根。
这么容易吗？
那他和老师四处碰壁是…人缘不好吗…
沈既明很快就给了回复，只不过是视频通信。
林昭悄悄退出实验室，跑到没人的地方。
“干什么？正看试验呢。”
沈既明单手撑着脸，满脸生无可恋。
“…这是…脑子不行了？”林昭观察他状态，似乎累得灵魂出窍了。
“我有一种，被原质金属耍了的感觉。”
“什么？”
“你走之后，我对原质金属的控制就有些失控了，时常断连，而且对我的抵触也很消磨我的精力。”
“…那就是当时故意引我去核心区的呗。”
林昭沉默一瞬，笑了一声。
“也是好事。”沈既明姿势不变，眼中笑意渐浓，“你想着做什么事的时候躲着它点就行。”
“…话说回来，我不只是找你要个数据吗？数据呢！”
“发给你了。”
话音刚落，“滴”的一声送达。
“我过两天也过去，换换脑子。”他又传来一张照片，是U36970站起来的模样。
“你们把金属骨又装回去了？”
“把原质金属和他放在一个房间，金属擅自进入了他的身体。”
“没出什么事吧？”
“U36970说，原质金属让他给我们做事。”
“…这么光明正大地给自己找载体吗？”
“所以啊。”沈既明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它比无限金要难对付得多。无限金玩阳谋顶多是告诉我们它们分为两派，可原质金属当面就敢喊忠诚。”
“…那你也小心点，在那边…”
“没事，在翻脸前它不会伤害我们任何一个人。”
“那也要小心！”
沈既明笑着眯了眯眼睛，忽然靠近光屏：“还有事要忙，走了！”
林昭大致翻了翻他传的东西，又回到主控室。
有几个士兵已经出来休息了，满脸胀红，像是运动了一大圈，累坏了。
看说明手册，他们应该是进行了对无限金及复杂传感器的勾连。
但这种效果，即便是刚刚开发精神力时的陌生尝试，以及在军校里挨练的强度，她都没见过。
“和控制机甲比起来，目标物如果有意识，其实是很大的阻碍。”承宇边修改参数，边叹了口气，今天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他没忍住看向林昭：“还是你好啊，你的血染过的金属更附着于你的意识，尽管会被其他无机生物体影响，还是主要听从你的意识。无敌了啊！”
“但愿吧。”林昭轻飘飘回应。
无限金尚能应付，原质金属可真说不准。
等他们完成几轮常规操作，林昭在人少的时候抽空问承宇：“沈既明之前尝试控制无限金，怎么还会有短暂失明的情况？”
承宇沉吟片刻：“神经压迫，我们试遍了检测也没看出哪有问题，好在没两天他就自行恢复了。不过老师觉得，他的精神力对于无限金而言是一种破坏性信号，所以相对的，无限金也有可能对他造成影响。”
这个说法已经持续很久了，无限金视他为威胁，可迟迟找不到威胁原因。
也许在无数种可能中，答案只有一种。
所谓尝试，也不过是不断微调他的精神力施力，但一旦真的刺激到无限金，也就有可能产生暂时失明的结果。
林昭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这才要去开始她原计划真正的工作——
去见深冕会被俘的一位材料负责人，茂洛。
在她来之前埃莉诺就说，有一个人不说正事，整天都在重复，一定要见她。
已经有些手段用在了他身上，在神经工具下，很少有人能坚持住。
但在这个人的脑子里却挖不出什么东西。
毕竟能用精神力直接进行审问的人并不多。
林昭径直进审讯室，往桌子边一靠。
这人，她似乎还见过。
在谨工程曾经的人员资料中写着，他曾在西斯尔生物技术公司任职，是文白英老师的前辈同事。
具体从事的项目…她努力回想，似乎是意识殖装，有关生物意识和金属载体的双向植入与适配。
也是文白英老师生物融合项目的前身。
就是在意识殖装被叫停后，才有了后面的改名套壳重生。
项瑶迦曾向她暗示，项目被叫停不是因为伦理问题，而是因为成功了，但唯一一个意识载体却意外死亡。
这群中年人们真能折腾啊…
林昭收回思绪，现在只盼着把关世缉拿到位，知道更多。
【他被改造过，也在后颈，但不同。】Nex言简意赅。
林昭神色不变，并未声张。
“你参与过人体改造的实验？”
“当然，我的荣幸。”
“哪一次？”
茂洛轻笑：“每一次，联盟生命研究的进步，我每一次都见证了。”
“真会往脸上贴金。”
“所以我是真的很想见见你。见过你，我也就死而无憾了。”他看向林昭的眼神充满着满意和渴望，“你知道吗，谨工程、公司、深冕会，我都不在乎，我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你知道由你说出这句话，有多荒谬吗？”林昭难掩嫌弃。
感觉她遇到的一个两个的，都神叨叨的。
“所以我没有跟高权去做什么低端的融合金属支持人体的破项目，我宁愿来看仓库。”
“说得那么好听，你来到这，不就是为了避开耳目，更方便做你想做的事？”
茂洛低声一笑：“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成功率太低了，一个成功案例都需要大量牺牲，更何况是群体进化。”
“有没有一种可能群体也没想按照你们的想法进化？”林昭偏过头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和他绕弯子了，“融合金属支持人体，细说。”
外面监看的人身体忍不住靠近了些屏幕。
这个茂洛，不太容易松口。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吐得很干净：
“深冕会目前两手抓，一边刺激培养无限金，让其成为完全听话的武器，一边研究原质金属，但原质金属的力量太过强大，它们可以控制同样拥有意识的无限金。所以就有了高权的设计——
你们应该也遇到了，高权的确做出了可以让人操控金属的意识共振器，是当年的升级版。但我还是想让你明白，深冕会最初的目标，是你，而不是现在这种需要借助外物的劣质成品。”
茂洛认真看着林昭：“我们观察你很久了，深冕会内部觉得你不可能转换阵营，所以想杀你的居多。但我实在舍不得。”
林昭居高临下对视回去：“那，让你感受一下。”
她划破茂洛手背，滴入自己一滴血。
在U36970实验过，成效显著。
她倒要看看，Nex说的不同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