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要想生活又不说谎是办不到的,生活和虚伪是同义词。”——陀思妥耶夫斯基《噼噼啪啪》
一个星期过去了,比杨主任的热血歌单更准时的现象出现了——每到课间,17班门口的走廊上总会突然多出很多女生,尤其是后门初,谁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蓝颜祸水。”
不过大家也都是看看,没人敢真的上前搭讪。据说是因为之前有个学妹放学时硬堵着要联系方式,周围还了一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场面活像表白现场。沈经舟在礼貌拒绝未果后,直接拨通了年级主任的电话。
隔天课间,热血歌单戛然而止,换成了杨主任浑厚的训话声:
“近期出现严重违反校风校纪的现象,在此提出严肃警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公然堵截同学都属于恶劣行为,尤其某些人动机不纯!这个年纪就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涉事人员已作检讨处理,再犯直接通报批评,望各位引以为戒!同时表扬沈经舟同学在面对困难时,学会理智对待,求助他人,在此提出表扬。”
从此沈经舟转学不到一星期就此出名。
“我靠,沈哥牛批。这待遇南淮头一份了吧”
“不愧是沈哥。”
伴随着广播声还有班里男生起哄的各种怪叫。
说来也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谁也不服谁的年纪,能让人心甘情愿喊声“哥”的实在罕见。但不知是谁扒出了怀宁中学的旧帖,“理科天花板”“联考断层第一”“怀宁活招牌”之类的title瞬间传开。在这所成绩至上的重点高中,学霸光环给沈经舟加上了层滤镜。
某节体育课恰巧碰上了和16班,同为强基班,两个班竞争关系,谁也不爽谁。不知怎么就约起了看球赛。奈何有几位会打篮球的去竞赛培训了,最后竟然凑不够人数。
一米八几的身高属实耀眼,体育委员秉持着破罐子破摔的原则去问了沈经舟。
大家都做好了会拒绝的准备,毕竟沈经舟转来后,几乎个班里没什么过多交流,身上的气场太冷,带着他学霸滤镜的好奇,大家也并不敢凑上去说话。谁料沈经舟竟然同意了。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断回荡。阳光下,少年弯着腰,不断运球,左手护在胸前,汗水顺着脸上轮廓留下。青春,肆意,养眼。一群少年为了心中的少年意气,在球场挥洒他们的胜负欲。
俗话说,不会打篮球的男生不是好男生,沈经舟的篮球水平并不差,甚至还很好,最后带领17班,直接暴打全场,也算有了“共患难”的经历,称兄道弟也就在一瞬间的事了。
徐木知那天下午也在,站在树影下看着球场上那个起身,跳跃,回转的身影,默默注视了好久。他不是一向不喜欢大汗淋漓的样子吗。
记忆中,快临近体育中考时,徐木知从小身体素质就很差不,体育中考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偏偏还有长跑800。
“喂,沈经舟,以后我们晚上去夜跑吧,你带带我,体育中考万一只有我不及格,好丢脸”少女一脸无辜地看向少年,眼睛扑闪扑闪的。
“喂,沈经舟,我和你说话呢”少年的衣袖被扯起,不断摇晃着。
“不要,最讨厌大汗淋漓了,你丢脸多好呀,我还可以笑你”
“你这是落井下石!!!”少女气呼呼的,甩开了少年的衣袖,像只炸毛的河豚。
“那你求我呀,叫声好听的”尾音被拖得很长,十分欠揍的语气,和那个酷哥的形象截然不同,就是一个幼稚的少年。
“求你啦,你最好啦,行了吧”沈经舟的手被拽着左右摇摆,少女干净的嗓音响起。
“那我考虑一下”沈经舟抬腿往前面不慌不忙的走去。
“唉,我都求你啦!”徐木知小跑的追了上去,马尾一摇一摆。
月光拉长的影子下,谁也没注意到少年微咬着嘴唇内侧,嘴角不受控的翘起,眼里满是笑意。
融入一个群体往往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偏偏沈经舟身上就有种与神俱来的气场,那种天生让人信服的能力。
然而这一个多星期,让夏思槐在好奇的不是沈经舟,而是徐木知。明明是前后桌的关系,可整整一周过去,她发现这两人竟然连半句话都没说过。虽然徐木知平时对班级的同学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非必要不交流,但这也太夸张了——就连传试卷、发作业这种必要接触,她都全程让夏思槐代劳,活像个绝缘体。
这太反常了。夏思槐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尤其是联想到“怀宁”这个词。她记得徐木知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但每次有人提起那个地方,徐木知都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仿佛那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区,所以认识那么久,夏思槐也从未主动询问过徐木知的过去。
“这节英语课先检查单词,点到谁,谁站起来回答。”烦闷的午后,大多数人都还带着午睡后的慵懒,听到何以若的话,班里哀嚎一片。
“不要啊老何,突然袭击会伤了我们师生情的”
“怎么突然袭击,完全没记,要死了。”
……
何以若是英语老师,最喜欢的就是抽单词,单词没过的,课后要去她办公室默重新听写。
“少哀嚎了,那就从你这里来吧,蒋家旻。”何以若指着戏精上身的蒋家旻,毫不犹豫。
“老规矩,看着ppt,英文的说中文,中文的读英文,记得把字母拼写也读出来。”
“contributor ”
“捐赠者”
“yes ,'contributor ’,也有窜稿人,促成物的意思”
……
虽说蒋家旻贫了点,但英语一直是班里前几,一个单词抽查并不会为难到他。
“行了,下一个,徐木知。”何以若把视线投向某个角落,熟练的翻到下一页ppt。
正在写数学试卷的徐木知突然被夏思槐用手撞了一下,有些迷惑的转头,发现很多视线都投了过来。
“英语单词抽查,老班点你呢。”
夏思槐压低声音说着。
徐木知往旁边一挪,慢慢站了起来。有些迷惑,老何一向不管她的英语,英语课都是直接忽视她的,今天是干嘛了。一时间真的很无语。
抬眸,认真盯着ppt 上一连串下来的单词,3秒过后
“不会”清脆的声音在教室响起。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那么多个,你就没有一个会的吗”看着徐木知懒懒散散的站着,一幅没什么表情的脸,何以若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徐木知没有回答,就这样和何以若对视着,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那就站着上课,什么时候会了,什么时候坐下。课后把这些给我抄一百遍。抄你总会吧!”有些发怒的声音袭来,可能徐木知无所谓的样子,让何以若感觉自己在被漠视,老师的权威受到挑战。
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永远也不能同时拥有,其实大家都没有错,何以若带着对青春的感受,看着正青春的徐木知他们。在这个并不同频的感受上,他们只是刚好同框。她成为他们的老师,而他们恰好是她的学生。
很多事情往往从开始便窥探到了后续,这节课注定是不平凡的一节课。
“何以若来给你个机会,你把这段课文读了,你就可以坐下。”不知怎么何以若这节课就是要和徐木知死磕,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又把话锋指向徐木知。
按理来说,老师主动给个台阶就顺着台阶下了。学生时代里,不到涉及原则性的事,没人会真的去得罪老师,尤其是小打小闹。
可偏偏是徐木知,开口说英语对她来说,无异于把她放在烈日下暴晒,接受着一切的审判。
徐木知并没有说话,场面诡异的安静了很久。突然一道声音横空袭来。
“老师,我来读吧。”沈经舟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下来。
“One autumn afternoon, a young girl named Lily sat against its trunk, listening …”很纯正的伦敦腔,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行坐下吧,沈同学的读音非常标准,是在英国生活过吗”
“算是吧。”沈经舟颔首,言简意赅,“老师,徐同学站着挡住了我的视线。”就在大家以为没后文时,沈经舟突然蹦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和他形象作风完全相反的话语。
一时间,班级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由于是老班的课,几个想起哄的男生也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过眼神里的戏虐掩饰不住。
“啊……这样啊…,那徐木知你也坐下吧”
何以若也是有些懵了,愣了两秒,有些尴尬,
“咳咳”象征性咳嗽了几句,何以若有补充的说道,“不过单词听写你记得给我补,还有罚抄的,我明天课间要在办公室看见你。”
“卧槽,怎么回事,你和沈经舟什么关系”刚坐下,一张纸条就被递了过来,为了更好的表达情绪,夏思槐还特意在旁边画上了个抓耳挠腮的小女孩。
“我说没关系你信吗。”笔尖在纸上为微微停顿一下,徐木知添上了个无辜的表情包。
“少来这套。”夏思槐可不相信,刚刚单词抽查时,其他人没听到不代表她没听到,沈经舟一直在后面给她报答案。而且徐木知最近也是反常,要是放到以前,有人报答案,徐木知就顺着应付过去了,这次竟然直接撞上老何的枪口。
“你们之间肯定有事!!!”纸条上的笔痕异常明显,落笔的轻重也反映了书写者的内心。反正说他两没事狗都不信。
“沈哥,能让老何吃瘪你是头一个。”
“对啊对啊,老何刚刚那样子直接懵了。”
.......刚下课,沈经舟旁边就围过来几个人,笑嘻嘻地插科打诨。
“我属实无意。”沈经舟整理着桌面上的书,兴致并不高,语气甚至有些低沉,“散了散了,我要补觉。”
不容置否的听到对话过程的夏思槐,瞟了一眼正趴在桌子上补觉的同桌,挽了挽唇,补觉?究竟是谁补觉。旁观者的视角真有意思。
许是太无聊,班里男生用两张空桌子和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板,在走廊上拼成了张简易乒乓球桌,可能一楼的好处就是自由活动的位置多。于是,一下课,哪里就会围着一堆人在大乒乓球,打球的,凑热闹的,赢球的欢呼声,输球戏虐的唏嘘声,男男女女,无关性别。这一幕,透过时间的齿轮减速机,刻在那纯粹的校园时光里,青春从来都是个动词。
是夜,沈经舟刚洗漱完,瘫在床上,想到白天面前那个一脸倔强的少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却怎么也睡不着。
沈经舟的转学是个意外,母亲得了胃癌手术后需要好好调理,而南淮这边的康复疗养中心全国有名,父亲自知对母亲疏忽太多,主动退居二线,申请外调南淮。本来沈经舟可以继续在怀宁上学,但在听到南淮时,天秤上对半开的选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倾斜。他记忆里,记得有个女孩曾经亮晶晶的和她说过,南淮的风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