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栀动静太大,过于失态了。
贺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
余秋栀平静地从地上捡起筷子,眼见着就要往饭碗里插,被贺桐伸手拦下。
“姐姐,你可冷静点吧。”贺桐晃了晃余秋栀拿筷子的手,“你这是没有的状态吗?掉在地上的脏筷子擦都不擦一下,直接往碗里放,上学的时候没学过蛔虫?”
“学过。”余秋栀出奇地冷静,甚至还笑了一下,“听我老师说,以前杀虫剂的效果不好,服用之后,那个虫子从下面拉出来还是活的,更过分一点,还会从上面吐出来。”
“那这筷子……”贺桐举着余秋栀手中的筷子,欲言又止。
“接着用吧。”
贺桐叹了口气,用什么用,她把筷子从余秋栀手里抽出来,放在自己这边,给余秋栀拿了双新筷子放她手里。
“新的,干净的,用吧,不用谢。”
余秋栀还盯着自己之前的筷子:“反面还可以用。”
“别想着这个筷子了,反面就没落在地上吗?”贺桐无奈。
“哦。”余秋栀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将贺桐递过来的新筷子放进嘴里叼着。
“那什么,沈睿音跟下午的会有什么关系?”余秋栀咬着筷子声音含糊不清。
毕竟是公司,贺桐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安全,好像下一秒白浔鹤就会从哪个犄角旮旯的缝隙里跳出来一样。
她催促余秋栀赶紧吃饭,吃完之后拉着人一路来到女厕所最里层的隔间。
“砰”一声,关上门。
余秋栀深吸一口气,感觉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醉人的味道了,她低声骂了一句:“你什么毛病?”
“嘘!”贺桐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没人,这才敢放声说话。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沈睿音因为丑闻从评委席被除名了吗?”
“然后呢?这次的会跟沈睿音的丑闻有关系?”
“那倒没有。”贺桐一哂,微微向后仰伸,“但是我打听清楚了那个丑闻是什么。”
“什么?”余秋栀不太关心这种问题,随口一问。
“潜规则。”说起这个,贺桐又是不解又是遗憾,“这届比赛之初有人举报沈睿音潜规则比赛选手,被赛事官方勒令停赛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她当年比赛第一的黑幕也查出来了。”
“什么黑幕?”
“陪睡。”
余秋栀“啧”了一声,双眼微眯显得有些不耐烦,就在贺桐以为她要张口进行道德审判的时候,她来了一句:“就这?”
“你先别骂……嗯,嗯?”贺桐没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余秋栀。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余秋栀看得很开,“左右不过生活作风有问题,而且以她的设计水准,就算当年的第一名不副实,现在要想坐在评委席也是绰绰有余。”
“话是这么说,你知道她当年睡了多少个评委吗?”
回想起别人嘴巴里白浔鹤和沈睿音之间暧昧不清的模糊关系,余秋栀不是滋味地从嘴巴里蹦出一个名字:“白浔鹤?”
“错了。”贺桐喘了一大口气,“是除了白浔鹤以外的所有在世评委。”
“……”余秋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还有不在世的评委?”
“有一个,沈睿音还没找到他就死了,爬活火山的时候死了。”贺桐有些惋惜,“听说那个评委年轻帅气身体健壮。”
余秋栀随口:“祝云台也是年轻帅气身体健壮。”
“……”贺桐打开门就要往外走。
余秋栀连忙伸手:“诶,别走,还没说完呢。”
贺桐被余秋栀一胳膊攮到墙面上,她盯着余秋栀面色不善:“咱俩今天绝交。”
“我错了我错了。”余秋栀抱着贺桐贺桐的胳膊嗲声撒娇。
“再有下次你去找祝云台吧。”贺桐一脸不爽,叽叽歪歪,“什么毛病,凭什么帮他说话。”
“你之前不是说白浔鹤跟沈睿音关系很好吗,M&L都是为了沈睿音才创建的,放着白总监这条大腿不要,沈睿音为什么要去找别人?”余秋栀琢磨了一下利害关系,问。
沈睿音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黑幕有没有潜规则,人品怎么样……这些问题余秋栀都不关心,她唯一关心的只有沈睿音的设计水平和她与白浔鹤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从别人嘴里套出来的内容真真假假,但是从现在已知的真实情况来推断,我觉得白总监跟沈睿音应该没什么关系。”贺桐说出自己的想法。
忽然,她转头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关心白总监?”
“这……应该的,好歹是我的顶头上司。”余秋栀卡了一下。
“是吗?”贺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余秋栀扛不住贺桐的眼神,偏头打开厕所的隔间门躲出去,一边躲一边捂着鼻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哎,这厕所挺臭的。”
就在要分别的时候,贺桐告诉余秋栀下午的会议跟缪斯大赛的内推名额有关,如果不去参加会议的话,就算自动退出比赛竞争。
“虽然我说是做梦素材,但你好像还挺想跟沈睿音比一下的吧。”贺桐偏头看着余秋栀,“陪跑也没关系,反正在我心里你比沈睿音厉害。”
余秋栀笑了一下:“你这是没长眼睛的溺爱。”
话是这么说,回办公室之后,余秋栀还是找白浔鹤争取了一下,想参加下午的会议。
白浔鹤的拒绝很果断:“不可能,你去没用。”
“怎么没用?”余秋栀不服气,“是我水平不行还是资历不行。”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两个月,我准备准备,不会给M&L丢人的。”
“你现在是能画稿子的状态吗?”白浔鹤问。
余秋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焰一下弱下去,支吾道:“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而且我觉我现在可以好好画设计稿。”余秋栀看着白浔鹤的眼睛认真道。
白浔鹤盯着余秋栀的眼睛看了两秒,说道:“两个月,看着长,如果要准备比赛其实是不够的,而且你的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不参加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他低下头去,声音低沉:“况且你怎么保证,中途心理状态不会出现问题。”
余秋栀盯着白浔鹤,对方的手指搭在桌面轻轻蜷缩抽搐了一下,分明是感知到了自己的视线。
白浔鹤在回避,回避的理由是担心自己再一次上天台。
她冷笑一声,视线从白浔鹤身上收回:“我死不死是我的事情,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
“我自己的状态自己清楚,你管不到我头上。”余秋栀撂下这句话就离开办公室。
关好门背身站在门口,余秋栀忽然想起之前卫生间里与贺桐的谈话,如果是之前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间问白浔鹤跟沈睿音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现在,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模糊不清的混沌状态最是要命,她在意白浔鹤的人际关系,像知道他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特殊的人,却又不愿意坦然面对这份在意。
到底是害怕对方的答案跟自己希望的不一样,还是别的什么,余秋栀也分不清,只是无数次在心中埋怨烦恼,为什么白浔鹤不能跟之前游戏里的存在一样,隔着一层屏幕,隔着一定的距离,交集不会过于近也不会过于远,这样在对方就只能看到自己优秀讨人喜欢的地方,自己的生活和思绪也不会被弄得一团糟。
余秋栀倚在门口,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在门前的阴影中保持沉默。
下午的会议如期举行,白浔鹤到最后还是没有松口,余秋栀非常不见外地自己一个人抱着笔记本去了会议室。
贺桐和祝云台已经在那儿了,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并排坐在一起。
之前那个挑衅说要叫余秋栀“妈妈”的人也在,余秋栀经过时在对方头顶轻轻一按:“好孩子,你也来了。”
对方转头怒瞪。
余秋栀耸耸肩,坐在贺桐手边,跟祝云台隔着中间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和好了?
当然。
贺桐答应你了?
迟早的事。
余秋栀嗤笑一声,摇摇头,满不在意的轻视模样。
祝云台被她的举动激起恼怒:“眼神骂一下得了,你还上脸!”
“我的错。”余秋栀光速滑跪。
“到底还是被年轻帅气身体健壮给勾引了。”她转头看向贺桐:“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
贺桐张口要回答,扭头看到祝云台落在自己身上探究激动的目光,闭上嘴,从对方的衣兜里掏出耳机塞进去,叮嘱:“我跟余秋栀聊天的时候不要偷听。”
祝云台非常失望地打开手机。
“我们——”贺桐转头看向余秋栀,有些难以启齿,“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答应他了?”
“没有。”贺桐说,“你之前不是让我吊着吗。”
余秋栀的表情有一瞬间微妙。
贺桐连忙:“我知道这样不道德,但我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祝云台也没长在我的XP上,而且……”
“而且什么?”余秋栀追问。
剖白心意是最难启齿的,贺桐颤声,犹犹豫豫:“而且我很喜欢他待在我身边的感觉。”
余秋栀挑眉:“哦,好吧,看来我这个母单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你还挺满意的。”
会议室的人陆陆续续地变多,白浔鹤是最后一个踩点到的,臂弯里还抱着一沓纸。
他站在最前方,纸放在桌上,双臂张开撑在桌面上,银白的发丝上浮动着跳跃的光,眸光滟潋。
白色衬衫妥帖地包裹着身躯,最后收进裤腰,显得肩宽腿长,腰线窄而流畅,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韧劲。
白浔鹤转身的时候,余秋栀看到他衬衫背部被肩胛骨顶出两点凸起和一片褶皱,肩胛骨跟随手臂的动作上下起伏,背部布料的褶皱如同波浪一般起伏,最后收敛于腰部。
如果将腰带解开,把衬衫扯出来,衣摆会随着布料怎样运动……
余秋栀咽了下口水,移开目光,从容地拿起手边的水杯,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压惊降火。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刚穿越的节点也是会议室,白浔鹤也是像这样站在会议室的正前方。
忽然,白浔鹤向这边投下一撇。
对上那一眼,余秋栀冲白浔鹤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办公室的争执,白浔鹤到现在还僵着,对着那个笑容一点表情都没有。
也不知道白浔鹤说了什么,在余秋栀的两个耳朵边绕来绕去,最后只听到一点收尾的部分。
“……缪斯大赛重办,人员选拔比起之前相对严格,赛事方给了M&L内推名额,想报名参加的自己填一下表。”
白浔鹤把手边的那沓纸发下来,让大家自己传开。
在纸张落在余秋栀手上的时候,他似是不经意地说:“余秋栀就算了,你这次参不参加都是一个结果,沉淀一两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