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所以你不是巴尔勒莫。”
这是西莱特之前对余秋栀说过的话。
同样的句子可以放在欧里斯身上,也可以放在西莱特本人身上。
所以你不是欧里斯。
所以你不是巴尔勒莫。
所以只有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花滑练习注重肌肉记忆,按欧里斯这种大脑平滑的专业选手的话来说就是:“不要动脑子。”
所以在练习的时候,余秋栀的脑子格外活络。
“你是怎么做到不吃醋的?”余秋栀向欧里斯取经,打算回去讲给白浔鹤听。
全身心沉浸艺术的欧里斯被余秋栀吓了一跳,一脚差点把冰刀踩进她的肚子腿:“你说话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啊?”余秋栀皱眉,喊了一声,一路九曲十八弯,“嘿——你是要这样打招呼吗?会不会吓得更厉害?”
“……”欧里斯无言,“你是一定要唱山歌吗?”
“下次,下次一定。”余秋栀皱眉催促,“快点回答。”
欧里斯想了想:“不吃醋,这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吗?”
“哪儿自然了?”
“西莱特跟我说了她和搭档没什么,是纯洁的合作关系。”
“你信了?”余秋栀怀疑,想起之前这人对西莱特撒泼打滚的赖皮模样。
“这是次要原因。”欧里斯一哂,“主要是西莱特不喜欢我无理取闹。”
“……”余秋栀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之前的无理取闹也不少了。”
“那不一样。”欧里斯解释,“只要不在正事上胡闹,西莱特还是很心疼我的。”
余秋栀皱着眉,一脸费解地盯着欧里斯,不理解为什么。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无理取闹。
带入一下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每天都围着自己吐槽这哭诉那,甚至有可能打断自己的正事,占用自己本就不多的私人时间。
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余秋栀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我真服了,西莱特对你还真是溺爱。”余秋栀感慨。
欧里斯一脸满足:“你这是还没开窍。”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们相信对方。”眼见着余秋栀真的信了,欧里斯正色补充,“能做到这一点的很少,非常幸运我和西莱特都符合这一条件,要不然再怎么溺爱也是白瞎。”
“哦。”余秋栀点头,明白了,“西莱特对你的溺爱还是建立在明事理的基础上,也不能真的是无底线的胡来。”
“你这不是废话。”
余秋栀收回自己的前话:“西莱特对你也不算溺爱。”
“滚!”欧里斯最见不得有人否定西莱特对自己的喜爱,“你一个单身,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说什么。”
骂完,欧里斯带着余秋栀接着往下练习。
空着的脑子又开始疯狂运转。
余秋栀隐约能明白欧里斯的意思。
因为彼此信任,所以在西莱特跟搭档有亲密接触的时候,欧里斯不会胡闹;在自己跟欧里斯举止亲近的时候,西莱特也没有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警告。
说到底,他们不会插手对方任何事。
而之前西莱特的紧张和欧里斯的无赖也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调情。
要是她和白浔鹤之间也能建立这种信任就好了。
余秋栀叹了口气。
练习结束,西莱特冲搭档的怀抱中挣脱,脚下冰刀一划,溜到余秋栀身前站直。
“你今天晚上还回去吗?”西莱特看了眼门口的电子钟。
“回啊,我明天还要上班。”
西莱特:“有点晚了,晚上不安全,今天现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晚?”余秋栀皱了皱眉,顺着西莱特的目光看过去,电子钟的小时数刚刚跳过8。
算算时间,晚上到家应该已经十一点多了。
余秋栀摆摆手:“还行,没转钟,还不算晚。”
说着,她抬脚往冰场外走,被西莱特一胳膊勒回去。
“别走了,真的不安全,路上那么远的距离。”西莱特箍着余秋栀的脖子往外走,“听姐的话啊,乖。”
余秋栀被西莱特拖着,动弹不得,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两条白道。
晚上八点正是住房的高峰期,前台人来人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西莱特和欧里斯拉着余秋栀上前订房,结果被人告知,单人间没了。
“那你要不跟我一起住?”西莱特转头看着余秋栀询问。
余秋栀有些为难,因为设计的事,她最进睡眠质量都不高,现在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得厉害。
她正要拒绝,欧里斯又开始了:“姐,姐姐,你看看我,你真的要跟她一起睡觉吗?你跟她一个女生在一起不安全,她会占你便宜的。”
“我……!”余秋栀咽下嘴边的拒绝,伸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欧里斯你是不是有病!”
西莱特无视欧里斯的撒娇,转头找前台要了自己房间的房卡。
余秋栀手插在自己衣兜里,手指勾了两下,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薄薄的,边缘锋利,她掏出来一看,是一张房卡。
白浔鹤离开前交给自己的。
余秋栀低头看着房卡没有说话。
“给,拿着。”西莱特把自己房间的房卡递到余秋栀眼前。
余秋栀回神,重新将那张房卡塞进自己的衣兜,看着西莱特身边欲哭无泪的欧里斯,浅浅笑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回去吧,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
“真有事?”西莱特狐疑地盯着她。
“真的有事。”余秋栀坚定。
放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着房卡,锋利的边缘卡着掌心的肉,有点痛,但是痛的好像又不是掌心,可能是心脏?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有些茫然地想。
之后过来练习的时候,余秋栀找了个欧里斯和西莱特都没有跟着的空闲时间,在前台推掉了白浔鹤给自己留下来的房间。
然后又在某一天的早上,在办公室里,跟白浔鹤说了这件事。
其实本来在退房的第二天就应该告诉白浔鹤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余秋栀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白浔鹤开口。
“你瘦了。”白浔鹤说话的时候,余秋栀还没反应过来。
最近这段时间,余秋栀每天白日正常时间上班,下班之后赶路去城东的体育馆训练,晚上到家基本都在转钟之后,现在眼下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青黑。
每天来去四个小时的车程让余秋栀寝食难安,整宿整宿的失眠和咽不下喉咙的饭菜让她的脸色有些发黄,像失水焉掉的菜叶,皱巴巴地垂着脑袋。
余秋栀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说话。
办公室里很安静。
当然,在余秋栀生气之后,办公室一直都是这么安静,明明是两个人,安静的像是只有一个人一样,中间有一堵凭空出现的墙,将两人分开,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
厚重的墙安静的立在那儿。
分明就在,又好像不在。
“我……”余秋栀手下依旧是空白的画纸,手中的铅笔转了一圈,最后被拍到桌面上,“每天晚上都要去体育馆,路上有点累。”
“公司没有你的事,你可以就在那边呆着。”白浔鹤说。
余秋栀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画纸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白浔鹤猛然惊觉,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浔鹤正要解释。
余秋栀低头打断:“房间我退了。”
“什么?”白浔鹤没反应过来。
余秋栀重复:“你之前给我留着的房间我退了。”
白浔鹤没说话,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余秋栀。
余秋栀想了想,接着往下说:“那个房间我没住过,但是耽误你几天,退得有点晚,你算算账,我把缺的钱补给你。”
那一道墙的存在更加明显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道墙就好办了,找到门或者窗,打开交换空气就行。
可这偏偏不是一面单纯的墙,没有门也没有窗,无形的,却更显得窒息。
白浔鹤大脑发麻,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加重的呼吸声有没有暴露自己的心绪,会不会招惹来余秋栀更加深重的厌恶。
等他回神的时候,他才发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是:“你一定要这样吗?”
余秋栀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但是白浔鹤知道。
交流的时候,余秋栀喜欢看着人的眼睛。
她现在没有这么做,是因为生气了。
虽然他认为自己没有错,但是在余秋栀那里,他是有错的。
办公室的气氛太沉闷了,余秋栀受不了,抱着自己的水杯矮身溜到茶水间。
摸鱼的老朋友还在。
随手将被子放在一边,余秋栀拦腰抱上去:“ 贺桐姐姐,你真是想死我了。”
贺桐举着自己刚刚倒满开水的杯子:“松手。”
“我不。”余秋栀抱着贺桐的腰晃了晃。
“嘶——”贺桐看着杯子里险些被荡出来的水,“烫死你算了。”
旁边斜着伸出一段白皙有力的胳膊,接过贺桐手中摇摇晃晃的水杯。
贺桐抬眼看去,松了口气,接着笑道:“谢谢。”
“应该的。”
听到声音,余秋栀困惑地抬头,是谁,趁我不在的时候,夺走了我在贺桐姐姐心中的宝贵地位。
卷毛,大眼睛。
“原来是你啊。”余秋栀叹气,松开贺桐直起身。
留意到余秋栀的动作,祝云台满意的点点头,“怎么了?能待在姐姐身边的,除了我,你还想有谁?”
“情敌啊。”眼见着祝云台皱眉,余秋栀接着拱火,“贺桐姐姐这么优秀,多几个追求对象很正常。”
忽然,祝云台眼里浮上一层水雾。
?!这就哭了?
余秋栀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接再厉,被贺桐拦下:“行了,别逗他。”
目光在对面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余秋栀眯了下眼睛。
三个人一起并排着站在茶水间里喝水,看着外面的办公区。
贺桐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余秋栀:“你座位上的电脑修好了,要搬回来吗?”
“可以吗?”余秋栀想起办公室让人窒息的氛围,有些心动。
贺桐:“我主要是怕白总监给你穿小鞋。”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余秋栀。
“你不觉得我已经穿了吗?”余秋栀格外安详,“比赛把我单拎出来,设计稿也不准我动笔,已经很艰难了。”
“那你就回来。”贺桐看着余秋栀说,“办公区在我眼皮子底下,好歹还能照顾到你,虽然不能违背白总监的意思,但如果你不开心的话,好歹我还能安慰一下你。”
余秋栀扬了扬眉,冲贺桐树了个拇指:“谢谢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