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辨8

    得了贺桐的准话,余秋栀还是犹豫了很久,毕竟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是之前不敢想象可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念了那么久,舍弃的时候总会有些犹豫。

    但也只是犹豫。

    余秋栀在办公室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有些感慨:“果然,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珍惜什么?”白浔鹤从外面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余秋栀收拾桌面的动作上,“怎么今天这么勤快?”

    “珍惜我得不到的男人。”余秋栀回答,手下动作不停。

    “男人?”

    “女人也可以,我不抗拒。”余秋栀把桌面上的最后一个小物件丢进箱子里收拾好,被整理好的桌面上空无一物,明净可映照人脸。

    将箱子打包整理好,余秋栀抬头看向门口的白浔鹤。

    身后的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一缕穿门而过的阳光落在白浔鹤的鞋面上,这点温暖在向来阴冷的办公室门口显得有些新奇和异常。

    余秋栀问:“今天太阳很大吗?”

    白浔鹤转头看了眼门外:“嗯,是个好天气。”

    待白浔鹤关好门,坐在办公桌前,余秋栀上前:“这段时间感谢白总监的照顾,给您添麻烦了。”

    白浔鹤抬眼:“怎么说话这么客气?有事?”

    “没有。”余秋栀笑了一下,我是过来跟你告别的。”

    “什么意思?”白浔鹤问。

    “贺桐跟之前坏掉的电脑修好了,我打算搬回去。”余秋栀解释。

    白浔鹤没有说话,放在桌面的手有一瞬间抽动,五指向内蜷缩,收拢在掌心,过了片刻,他又将自己的手掌放在桌子下面,躲避余秋栀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目光落在余秋栀身上。

    她站在桌前,手里还抱着那个跟自己极为相似的棉花娃娃。

    生平第一次,白浔鹤产生了自己无法解释的疑问:余秋栀为什么要躲开自己?

    如果他们之间的缘分与这个世界上其他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一样,那么余秋栀出现在他梦中的意义是什么?他秉持着十年如一日的执念喜欢她等待她出现的不甘又算什么?

    还是说梦只是梦,不过一场无端的虚妄。

    白浔鹤平视前方,目光穿过余秋栀落在虚空中没有焦点,说话时声音干涩:“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搬回去?”

    余秋栀犹豫片刻,说出实话:“你管得太多,我想要一点个人空间,跟你在一起我很难受。”

    白浔鹤问:“你不想要我管你吗?”

    “这不是管不管的问题。”余秋栀说,“之前我就说过,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参赛权,为什么禁止我画稿子,我明明说了——”

    “我也明明说过理由!”白浔鹤打断了余秋栀的话。

    “是,你是说过,为我好。”余秋栀哼笑,“你知道此前有多少人跟我说过这句话吗?这里面又有多少人喜欢我爱慕我?”

    “白浔鹤。你跟他们没什么两样。”余秋栀的声音嗖的一下冷下来,“我所求一切不过是尊重,你们没有任何人尊重过我。”

    “我没有不尊重你。”白浔鹤有些费力地开口。

    “是啊,因为我是女生,天生应该被男性拥有,按照你们的想法来生活,所以我甚至在你们那里都不配拥有尊重。”余秋栀说,“你没有不尊重我,你是压根没想过要尊重我。”

    说完,她在白浔鹤身上狠狠地剜了一眼,然后抱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大跨步离开。

    棉花娃娃被她挂在肩头,跟着身体动作幅度上下摇晃,唯有一双灰色的眼睛像拥有灵魂一样,盯着白浔鹤一动不动。

    白浔鹤看着娃娃和余秋栀的背影,本能开口:“长命锁的设计材料我找到了,你要不把东西做好了再走。”

    “不用,我说了要换一个新的长命锁。”余秋栀头也不回说道。

    尊重。

    白浔鹤活了几千年,16岁家破人亡,此后便过上了一人一马持剑天涯的流浪生活,人际关系甚是浅薄,与人交往客气居多,还未曾达到需要尊重的程度。

    虽然不知道尊重是什么,但他一心一意都是余秋栀,所有决策都是站在余秋栀的角度和立场思考,都是为了她好,这怎么能叫不尊重?

    白浔鹤抬手捂住双眼,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娃娃那双灰色的眼睛还残留在他的视网膜上,久久不能消失。

    未被关紧的房门“吱呀”一下缓缓张开,阳光落在门口,空气中的灰尘上下纷飞,最后沉寂地落在地面。

    此时正是午休,余秋栀抱着东西回到办公区的时候,大家正拖过椅子聚在一起讨论得欢快,余光中看到抱着东西站在入口的余秋栀,声音猛地一下安静下去。

    余秋栀抱着自己的东西往位置上走,经过的时候,身边的人群像同极磁粉一样炸开,在她身边让出一块空地。

    对这些异样和排挤,余秋栀视若无睹,径直走过。

    “她还有脸回来?”

    “脸都不要了,往艾贝利的设计稿上写自己的名字。”

    “白总监为什么偏袒她?”

    “谁知道呢?毕竟她那张脸看着就很不安分。”

    ……

    周围全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但余秋栀没什么所谓,在整理自己东西的时候甚至还哼着歌。

    系统困惑:“你不伤心?”

    “这有什么伤心的。”余秋栀说。

    系统:“你的同事在造谣!在排挤你!你不难过吗?”

    余秋栀哼歌的声音更响亮了。

    “好的,明白了,你很开心。”系统无言。

    系统沉默了一下,想不明白:“不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伤心?”

    “因为不在乎啊。”余秋栀心情很好,“我打算攒点家底,过几个月自己出去开个工作室单干,这些人再怎么排挤也没有几个月了。”

    “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

    “你已经决定不攻略白浔鹤了?”系统问。

    余秋栀想了想,扔出一句:“看他表现。”

    整个办公区午休期间的沉默太过突兀违和,正在和祝云台聊天的贺桐也降低声音安静下来,抬手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随手扯住身边的一个人询问,对方把余秋栀进公司以后,白浔鹤给予的特例夸张放大列举了一通,最后一锤定音,怒声总结:“这人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贺桐听完,瞠目结舌,转头看向趴在自己桌前的祝云台:“要不是跟余秋栀相熟,我还真信了他们的鬼话。”

    祝云台歪了歪头:“流言总有夸大的部分。”

    “啧。”贺桐在祝云台脸上揪了一把,“不要装可爱。”

    “我得去找余秋栀聊聊。”贺桐说,隔着半个办公区,看向余秋栀的目光有些担忧。

    她起身要往余秋栀的方向去,祝云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现在要去找余秋栀?”

    “不然呢?我向她保证过在办公区会罩着她,她是因为我的话才从办公室搬出来的。”贺桐坚定,“我要对她负责。”

    “为什么不对我负责?”祝云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祝云台迅速摇头,“你现在为余秋栀出头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建议你先跟她发消息,问一下她现在的情况。”

    贺桐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会不会有点不道德?”

    事到如今还管什么道德!

    收拾好东西,余秋栀拿着手机,把骂得最欢的几个人拍了个照,转手发在公司聊天大群,照片上的人有的翻白眼,有的噘嘴,一个个五官乱飞,这是可以被视为黑历史的存在。

    东西发出去没两分钟,就有人冒泡:【你是不是有病。】

    【栀子花开呀开:你有药?】

    【傻逼人干傻逼事:楼下出门左转就是药店,好走不送。】

    【栀子花开呀开:你还怪礼貌的。】

    【卖屁股的人最恶俗:你该不会连买药钱都要去求你的金主吧。】

    【一晚多少钱:怎么求?[呲牙].jpg】

    【卖屁股的人最恶俗:看我名字。】

    【栀子花开呀开:我这儿还有录音,你们意淫我说的话也挺恶俗的,要我放上来给大家品鉴一下吗?】

    就在余秋栀满手机翻找录音文件的时候,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乍一看还以为来自某个会使用智能手机的智障。

    再仔细一看,是贺桐。

    余秋栀点进去,看到贺桐的询问:【你现在什么情况,为什么都开始传你的谣言了,需要来自亲友的安慰吗?】

    余秋栀按手机:【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从手机上移开目光,余秋栀抬眼朝贺桐的方向看过去,那人看了眼手机,然后突然从座位站立,吸引了周围一众人的目光。

    她连忙发去几条消息阻拦:【别搞。】

    -【现在别过来。】

    -【你先去茶水间等我。】

    -【我过一会儿进去找你。】

    贺桐看完消息,抬手向余秋栀比了一个“OK”。

    待到贺桐从座位上离开,余秋栀视线下移,看到趴在桌上的祝云台,他眨了眨眼,双手并在身前弯了弯大拇指——是手语中的“谢谢”。

    余秋栀翻了个白眼。

    谢什么,哪用得着他祝云台来谢,贺桐作为她的朋友,她自然会替她着想,哪里有祝云台自作多情的份。

    “咕噜咕噜”,饮水机的出水口对准杯子,哗啦啦直直往里灌水,余秋栀隔着玻璃转头看了眼茶水间外面有意无意向这边张望的人,默默在与贺桐相聚一米远的地方站定。

    “别靠过来,就这样说。”

    贺桐正要靠近,余秋栀说。

    贺桐脚步一顿:“什么毛病,出名之后还变金贵了?”

    “是,吃的只认鱼翅燕窝熊掌,喝的只认国窖。”余秋栀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还国窖,喝点马尿认清现实吧。”贺桐损了一嘴。

    “你……他们为什么那么说你?”贺桐问。

    “编排人,哪需要什么理由。”余秋栀淡淡道,“可能是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感到快乐,也可能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我又不是他们,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贺桐侧头往余秋栀脸上扫了两眼,对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手指在糖罐里扒拉来扒拉去,甚至还有心情思考挑选哪种口味的糖放在咖啡里会更加合适。

    “看到你没受影响,我就放心了。”贺桐放下心来。

    余秋栀:“你就是多余担心。”

    “啊对,你不什么都不在乎,当然不受影响,是我考虑不周,但你也稍微顾忌一下我们这些普通亲友的心理状态好吗?”贺桐抱怨。

    余秋栀挑方糖的手一顿,借着取东西的机会从贺桐身前越过,顺便在她手上轻轻按了按,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说完,她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背对着茶水间外的人,双手蜷缩在胸前,大拇指微弯,面向贺桐的一张脸笑眼弯弯,眯成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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