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两人的姿势暧昧至极。
余楸半趴在原朗身上,薄荷绿的裙摆凌乱地散开,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的手腕还被原朗扣着,整个人几乎嵌在他怀里。
而原朗仰靠在竹椅上,衬衫领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敞开,锁骨线条分明。他的另一只手虚扶在她的腰侧,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裙子的薄纱面料。
像一幅被定格的风月画。
半晌,余楸才猛地撑着他的胸膛坐起来,脸颊烧得通红。
“流、流氓!”
她跳起来就跑,连直播设备都忘了拿,薄荷绿的裙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院子里静悄悄的。
原朗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腕的触感——很细,有一小块骨头突出来,像只容易受惊的雀鸟。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余楸跌下来时,项链微微晃动,银色的螃蟹吊坠垂落,露出锁骨下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再往下是……
朦胧的曲线,像月光下的山峦。
原朗站起身,捡起地上那根狗尾巴草,走向客厅,插在那个空空如也的花瓶里,转身进了浴室。
冷水哗啦啦地冲下来,但好像怎么都浇不灭两颗心脏紧贴在一起的温度。
*
余楸跑得很快,夜风刮过耳畔,带着初夏的燥热。
直到肺里的空气被抽干,她才停下,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喘息。心口跳得厉害,像是要撞破胸膛。
他为什么要那样?
余楸咬着唇,思绪乱成一团。
是逗她玩吗?
还是……
她摇摇头,立刻否定了那个荒谬的念头。
余楸不用想也知道,像原朗那样的纨绔子弟,肯定用同样的方式逗过不少女生。自己不过是他下乡期间的消遣工具,亦或是用来证明他魅力的又一个战利品。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的。
他在逗她玩,一直如此。
她讨厌这样,讨厌这样的原朗。
眼眶渐渐发热,余楸不想去承认某些事情。
比如,原朗没把她当朋友。
所以才会时不时撩她,看她慌张的样子而高兴。
可是……
自己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她缓缓走在月光下,摘了那条螃蟹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保持距离吧,对彼此都好。
这是个有点艰难的决定,像一根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但余楸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冷,就像原朗那双总是带着讥讽的眼睛。
从明天开始,只谈公事,绝不越界。
余楸深吸一口气,把那股莫名的酸涩压回心底,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第二天一大早,余楸正和林小樱从面包车上卸饲料,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原朗。他手里拿着笔记本,衬衫袖口卷到手肘,看样子是刚开完例会回来。
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弯腰搬起一袋饲料,动作刻意地背对着他。
“怎么开会不来也不请假?”原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余楸没应。
“自己上市里也不告诉我。”
余楸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原书记是大忙人,这种小事哪好意思麻烦你。”
原朗不由得皱眉。这话听着像是客套,又像是讽刺,他竟一时分辨不出。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余楸今天心情不好。
他没再说话,直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饲料袋,轻松地扛到肩上,动作干脆利落。
林小樱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是怎么了。
*
晨阳村村委会的每周例会上,余楸破天荒地又一次迟到了。
她抱着笔记本,轻手轻脚地推开会议室的门,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原朗坐在主位上,正在翻看文件,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在纸上勾画。
余楸低着头,径直走向离他最远的角落。
“余楸,”原朗喊住她,“坐前面来。”
会议室里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我坐这儿就行,”她扯出一个笑,“视野好。”
男人终于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眉头微蹙。
余楸假装没看见,翻开笔记本,专注地盯着空白页。
会议开始后,原朗提到下周的电商培训,目光扫向她:“余楸,你负责带队。”
“我没空,”她立刻拒绝。
意识到自己好像驳了他的面子,又找补了一句:“蟹塘最近要消毒。”
“消毒可以推迟。”
“推迟会影响螃蟹蜕壳周期。”
“那换林小樱去消毒,你去培训。”
“小樱她不懂配比。”
钢笔“啪”地拍在桌上,原朗的声音冷了下来。
“余楸,你到底想怎样?”
余楸终于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原书记。”
两人隔空对峙,空气仿佛凝固。
最后还是林书记打圆场:“要不这样,培训改到下午,余楸上午处理完塘务再去?”
余楸抿了抿唇:“……好。”
会议结束后,她第一个冲出门,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手腕被一把扣住,原朗将她拽到走廊转角,声音压得极低。
“你躲我?”
“没有,”余楸用力挣了挣,没挣脱,“我只是最近有点忙。”
“忙到连句话都没空跟我说?”
“我们刚才不是在会上说了很多吗?”
原朗气笑了:“余楸,你——”
“原书记!”远处有人喊他,“县里的电话!”
余楸趁机抽出手腕,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触感——比上次更凉了。
*
连续三天,余楸的午餐时间从12点变成了下午2点。
原朗坐在村委会办公室,看着墙上的时钟指向1点30分——往常这个时候,余楸早就端着饭盒,一边抱怨村里那个老破食堂的菜太咸,一边从他碗里抢肉吃。
他拿起手机,拨通她的电话。
“喂?”那头传来嘈杂的机器声。
“你在哪?”
“蟹塘。”
“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这好像不在原书记的工作范围内吧。”
电话直接被挂断。
原朗盯着屏幕,眼神阴沉。
半小时后,他拎着饭盒出现在蟹塘边。余楸正蹲在增氧机旁检修,工装裤上沾满泥点,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原朗径直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她脚边:“食堂最后一份红烧排骨。”
余楸动作一顿,没抬头:“谢谢,我吃过了。”
“撒谎。”
“林小樱说你早上就没带饭。”
“……”
“余楸。”
原朗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语气里尽是不满。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余楸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是发疯是什么?”原朗的脾气上来,也不再藏着掖着。
这几天他一直追着她,却是热脸贴脸冷屁股。
他原朗什么时候低头哄过人?
他觉得这女人真的很麻烦。
可是对上余楸平静的眼神,原朗又不自觉的心虚了。
他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
太重了?
“你总是这样。”
原朗愣住:“什么?”
“没什么,”余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
“原书记去忙吧,别在我这个疯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转身走向工具棚,背影瘦削又倔强。
原朗总是这样少爷性子、总是欺负自己。
而自己,总是那样好脾气、总是那样窝囊。
*
两天后,原朗跟着林书记去县里出差了。
余楸觉得这样正好。见不到他,也就不用费心去想怎么保持距离。
在塘埂上的那次吵架,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天夜里,她正蹲在蟹塘边检查增氧机的输氧管。月光很淡,她只能靠手电筒的光亮一点一点摸索着管道接口,指尖沾满了黑色的机油和泥垢。
夜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偶尔有鱼跃出水面的声音,衬得夜色更加寂静。
“秋秋——”母亲的声音从坡上传来。
“快回家!有人找你!”
余楸一愣,手里的扳手顿了顿。
她的第一反应是原朗回来了,但转念一想,如果是他,母亲肯定会直接说“原书记来了”。
那会是谁?
她在市里没什么朋友,更不会有人大晚上特地来找她。
顾不上多想,她擦了擦手,拎起水桶就往家走。
塘埂上的路不平,她又走得急,一个没留神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几步,胳膊肘重重擦过粗糙的砂石地面。
她倒抽一口冷气,抬起手臂一看,擦破了一大片皮,血丝混着泥沙,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真倒霉。
遇见原朗以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回。
果然,那男人就是上帝派来创死她的。
余楸忍着疼继续往前走,远远地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紫色的跑车,车漆在月光下泛着奢华的金属光泽。
和原朗的车是一个牌子。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还没等她走近,一个身影就从车旁蹦了出来。
“啊啊啊啊秋秋姐姐!你好!”
那是个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姑娘,约莫二十出头,栗色的卷发扎成高马尾,身上穿着某奢侈品牌的当季新款连衣裙,脚上的小羊皮靴子一尘不染。
她兴奋地冲到余楸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是你的超级大粉丝!”
余楸懵了。
粉丝,她居然也有粉丝了。
“你好你好。”她局促地笑了笑,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臂往身后藏。
“我身上脏,不方便跟你握手,我去清理一下。”
“没事没事!”姑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姐姐,我叫裴知意,从你第一次直播就关注你了!特地来找你合影的!还想在村里住几天,跟你学养螃蟹!”
余楸低头看了看自己——工装裤上沾满泥点,胶鞋里灌着塘水,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而眼前的女孩精致得像是从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连指甲都涂着漂亮的裸粉色。
她苦笑一下,难道要这样子合影吗?
“村子里目前没有农家乐,”余楸声音温和,“要不你去县里的酒店住?环境会好很多。”
“没关系没关系!”裴知意眨眨眼,“我可以住姐姐家吗?我付钱的!”
“这……”余楸无奈,“你爸爸妈妈知道吗?住在陌生人家里他们会不放心的。”
“没事的姐姐,我是成年人了!”裴知意拍拍胸脯,“而且过几天我哥哥就来了,到时候有他陪我。”
“你哥哥?”
“对啊!”裴知意笑得灿烂。
“他过几天也到晨阳村来上任。”
余楸一怔。
又要来一个新官?原朗怎么没告诉她?
她还是柔声拒绝:“这样不行的,我不放心。”
“哎呀姐姐!”裴知意拉住她的衣角晃了晃,撒娇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未婚夫在这!”
余楸更惊讶了。
这么年轻的姑娘就有未婚夫了?果然大家族的孩子,连谈情说爱都比别人早一步。
正想着,裴知意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泰勒·斯威夫特的《Love Story》。
这是余楸最喜欢的歌,还特地加到了原朗的车载蓝牙里。
“不好意思姐姐,我接个电话!”裴知意歉意地笑笑,接起电话后瞬间变脸。
“你跑哪去了?!我哥不是说你来接我的吗?害得我转了大半圈才找到村子里!现在还没得住呢!我在秋秋姐家门口,赶紧回来接我,我晚上住你那!”
挂掉电话,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余楸忍不住笑了:“没关系的。我喜欢你数落未婚夫的样子,很霸气。”
两人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裴知意兴奋地分享着自己是怎么通过直播背景里的 landmarks 找到晨阳村的。
余楸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心里却装着事。
她哥哥是谁?
她得未婚夫又是谁?
正出神,不远处突然亮起一束手电筒的光,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裴知意眼睛一亮,跳起来挥手。
“原朗!我在这儿!”
“啪嗒”。
余楸手里的水桶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