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意蹦跳着走到原朗身边,热切地挽起他的胳膊,嘟着嘴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饿死了!”
原朗低头看了看她挽着自己的手,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余楸,默不作声地把裴知意的手扒拉下来,语气淡淡:“你怎么跑来了?”
“我哥说你让我来这儿玩啊!”裴知意一脸无辜,“他过两天就到。”
“你哥说的话都是放屁。”原朗毫不客气,“跟我回去。”
裴知意“哦”了一声,转头冲余楸使劲挥手:“秋秋姐,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余楸勉强撑起一个笑容。
“好啊,明天见。”
她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裴知意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围在原朗身边,而原朗虽然表情嫌弃,却也没有真的制止她。
他好像不会嫌裴知意吵闹,也不会说林小樱闷。
只有对自己,他哪哪都不满意,哪哪都能挑刺。
她真的跟他犯冲吗?还是他单纯讨厌自己?
余楸想不出答案。
真烦。
回到家,余楸换了身干净衣服,累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摸出手机,给林小樱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没想到对方秒回:【没呢,赶稿子】
林小樱大学学的是美术,虽然毕业后回了乡,但一直会接一些商业插画的活儿。
余楸不想打扰她工作,正想说“没事”,对方又发来一条:【秋秋,我们出来聊聊天呗?】
余楸眼睛一亮:【好啊!】
她悄悄起床,从冰箱里拿出自己酿的甜米露,轻手轻脚地溜出门。
村东头最大的那棵槐树下,是她们从小到大的秘密基地。
余楸到的时候,林小樱已经坐在那儿了,膝上摊着速写本,正借着月光涂涂画画。
“小樱!”余楸忍不住笑出来,小跑过去。
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个女孩肩并肩坐在树根上,捧着玻璃瓶装的甜米露,仰头望着满天繁星。
米露清甜,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夜风拂过,槐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
“所以,”林小樱抿了一口米露,“你是因为原书记生气呢?”
余楸“咕咚”灌了一大口:“我脾气这么好的人,除了他,谁还能真的惹到我?”
她突然坐直身子,愤愤道:“哎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一天到晚只知道找我茬!还贼双标——只许他给我甩脸子,我稍微冷个脸他就不爽!”
“前两天巴巴跑过来给我送饭,我不吃就凶我,问我在发什么疯。”
“我看他才是发疯!”
林小樱轻笑出声:“原书记的脾气,确实不太好。”
“不过我觉得吧,他也不是个坏人,至少有真才实学,靠谱,也挺负责。”
“但是,他那样说你,挺过分的。”
“是吧!”余楸气得又喝了一口,“我真的都要气死了!”
“更气自己嘴笨,不会骂回去……”
她的声音低下来。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不许这么想!”林小樱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么没用?你可多优点了!现在,马上,说几个——你自己想!”
余楸愣了下,随后真的掰着手指数起来:“我会养螃蟹、会唱渔歌、会竹编、直播能涨粉、还会……”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渐渐亮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快。
林小樱笑着看她:“看吧,你明明超厉害的!”
夜风轻柔,余楸仰头望着星空,似乎明白了一些事。
把原朗当空气好了,不要在乎他说的那些屁话。
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搞钱,是带着全村人一起富起来。
她举起玻璃瓶,和林小樱的轻轻一碰:“干杯!为了我们的乡村振兴大业!”
米露清甜,月色正好。两个女孩的笑声融进夏夜的虫鸣里,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余楸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终于散开。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没有原朗捣乱的那种。
*
裴知意四仰八叉地躺在原朗家的真皮沙发上,看着站在客厅中央满脸黑线的男人,内心窃喜。
“怎么了阿原哥哥?”她故意拖长音调。
“见到我不开心啊?”
阿原,阿源,到底哪个是真的。
原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再喊我阿原,我把你扔出去过夜。”
“怎么以前能喊,现在就不能喊了?”裴知意眨眨眼,“更何况——”
“我还是你未婚妻呢。”
“闭嘴。”原朗直接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
其实所谓的“未婚妻”,根本就是个笑话。
裴家和原家是世交,两人小时候确实被长辈开玩笑订过娃娃亲。可谁知道裴知意是个花花千金,见着帅哥就撩;原朗则整天跟一群混小子飙车打拳。
两个人凑不出一个正经谈恋爱的。
叛逆期的少年少女对这个“强扭的瓜”深恶痛绝,十几岁时就双方面宣布取消了这个口头婚约。
这些年裴知意跟原朗基本不联系,一联系就是“未婚妻长未婚妻短”,不是缺钱了就是想通过他认识他的兄弟。
原朗为了耳根清净,也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只能屡次让步。
但这次不一样,他不在京城,在晨阳村,村子里不是圈子里的那些少爷小姐,是朴实的村民。
他本来就没有未婚妻,不能让人误会。
嗯,就是不能。
“裴知意,我警告你。”
“不要在村里人面前提什么未婚妻,也不要再随便扒拉我,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不然,小心我把你干的破事都告诉裴知路。”
裴知意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行吗?你别说!我哥跟个唐僧似的,我是真怕他念经!”
原朗盯着她看了几秒,思考着她这话的可靠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跟她说了未婚妻的事?”
这话没头没脑的,裴知意听不懂。
“谁啊?”
“……”
“余楸。”
“说了啊!”裴知意理直气壮,“不说你能来接我?肯定把我晾那儿了!”
靠!裴知意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
原朗很烦。
那女人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
他还记得,之前余楸就骂过他是“纨绔子弟”,现在加上“未婚妻”这出,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他。
裴知意看着原朗愣神的样子,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作为情场老手,她一眼就看出问题——
原朗这分明就是对余楸有想法啊。
“怎么?”她故意问,“怕人家误会啊?”
原朗冷哼一声:“我怕她误会什么?”
“误会你有未婚妻,然后就不跟你玩了呀~”
“我要她跟我玩?”原朗语气嘲讽,“我没工作要做吗?我有空哦。”
裴知意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心里已经确定了大半。
她乘胜追击:“你不喜欢人家?”
原朗没说话,盯着裴知意看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要发火。
结果他只是冷冷地说:“你怎么跟你哥一个死样。”
他转身往楼上走:“我再说一次,我只是怕别人误会我的清白。你要再说这些不着三四的话,我现在就让你哥过来。”
“喂!”裴知意在后面喊,“我睡哪啊!”
“一楼右转衣帽间,自己打地铺。”
裴知意气鼓鼓地踹了一脚沙发。这个坏家伙,有了老婆就忘了妹妹!
但转念一想——
如果秋秋姐真能做自己嫂子,那她岂不是可以无痛追星了?!
她眼睛一亮,立刻摸出手机,美滋滋地发了条微博。
助攻计划,启动!
二楼卧室,原朗站在窗前,盯着远处月光下的蟹塘。
他点开和余楸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她公事公办地汇报工作,连个表情都没加。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发。
要解释吗?以什么立场?
更何况,那女人现在怕是巴不得离他远点。
原朗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床上,感觉脑袋要爆炸了。
她到底怎么想的?生气没有?还在生气吗?
“艹。”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余楸刚推开家门,就被门前杵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原朗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身上套着松垮的灰色睡衣,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
余楸的第一反应是——他没睡好吗?
随即又在心里骂自己:他睡没睡好关你什么事?没睡好最好!
还没等她开口,一个粉色的身影就从原朗背后蹦了出来。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塘里吧!我帮你干活!”裴知意穿着休闲的T恤和短裤,活力四射地挥手。
余楸有些惊讶:“这个很累的,而且要上船,你确定可以吗?”
“我不怕!”裴知意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想跟你一起坐小船!”
她突然凑近,“姐姐,今早可以直播吗?带上我呗~”
“裴知意,”原朗冷声说,“大清早的直播谁看?万一你们哪个掉塘里,谁救?”
说完,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余楸。
裴知意会游泳他是知道的,但余楸——看她泡个温泉都能淹死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
可是余楸今天偏要跟他对着干,于是欣然一笑:“好啊,我去拿套衣服给你,方便干活。”
原朗气得咬牙:“裴知意,你能不能消停点?她工作你打扰什么?”
“还有你,余楸。裴知意年纪小不懂事,你25了,也跟着胡闹?”
“秋秋姐都同意了,你管我!”裴知意做了个鬼脸,亲热地挽起余楸的胳膊。
“25很老吗?再老也不用你管。”余楸也呛他。
两个人欢天喜地往蟹塘走去,完全无视了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的原朗。
晨风吹过,他盯着余楸的背影,想总金额刚才看到她短袖袖口下露出一大片结痂的伤痕。
这女人又在哪里磕伤了?
一天到晚连路都走不好,真是笨的没边了。
蟹塘边,余楸真的开了直播。
令她意外的是,虽然时间还早,但直播间居然零零散散进来了几百人。
“大家好,今天有位特殊嘉宾~”她将镜头转向裴知意。
“嗨!我是知意!”裴知意对着镜头灿烂一笑,“是秋秋姐的超级粉丝!今天来体验蟹塘工作啦!”
弹幕立刻活跃起来:
【哇!美女贴贴!】
【小姐姐好可爱!】
【这是新来的村官吗?】
余楸耐心地教裴知意如何巡视蟹塘、检查水质,又示范了如何撒饲料。裴知意学得认真,时不时发出惊叹:“原来螃蟹是这样吃的!”“这个仪器好厉害!”
弹幕被她的活泼感染:
【哈哈哈富家千金体验生活】
【知意妹妹好可爱!】
【秋秋教得好认真】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两人的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直播结束后,她们回到塘埂上的铁皮小屋旁,发现木桌上放着两个保温桶。
裴知意眼睛一亮:“哎呀,原朗还算有良心,给我们做了早餐!”
余楸愣了一下,走近一看——保温桶里是香气扑鼻的牛肉面,还冒着热气。
“秋秋姐,快来吃!”裴知意已经坐下,招呼着正发愣的余楸,“原朗做饭可好吃了!”
余楸知道的,那碗清汤面的味道,她现在还记得。
只是今天这面,不太一样。
裴知意的碗里飘着翠绿的香菜。
而自己这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