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李昭昭说起和爷爷的那些往事时,怀念和不舍居多,像是一个游离的灵魂跳出当下的身躯,站在时间之河的彼岸,细细舔舐。

    陈帆一听着李昭昭的故事,注意力全然在她身上,想要把她抱到怀里,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告诉她,“昭昭,快回来,我也能继续陪着你,快回来,昭昭。”

    只可惜,陈帆一只是被邀请上来喝茶的朋友,或许还算不上,顶多是同一个医院的病友。

    陈帆一心里揪了一下,出了医院,他们连病友都算不上。

    李昭昭的故事停下来了,她看着陈帆一,有些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我送你出去吧。”

    “嗯。”,陈帆一捏着杯子没放开,慢慢地调试身下的轮椅。

    “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吧,餐厅你定。”,李昭昭思索着说出这一句话。

    “好的,我们一起走吧。”

    很快,陈帆一的轮椅也不闹毛病了,一下子就被陈帆一敲打好了。

    经过大三轮一通灵活地扭动后,陈帆一已经被它送到电梯口,就等着李昭昭刷门禁了。

    李昭昭被陈帆一这一顿转变逗得笑出来,转身关门,仔细检查了一遍门锁后,也走到电梯口等着。

    陈帆一选的餐厅不远,离春和景苑也就三公里,坐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这是一家会员制私厨餐厅,陈帆一之前来过几次,都是和朋友一起,很少会一个人专门来这吃。

    这里离陈帆一家不算近,碰上他工作忙起来的时候,这么来回跑也是挺费事儿的。

    陈帆一在吃这件事上,嘴刁事多,缺点是很难找到对他胃口的饭菜,但优点也是同样的,跟着他吃很省事儿。

    李昭昭和爷爷在这一片住了十多年,从来都不知道,有一家菜馆就藏在这里。

    心里留有遗憾的时候,任何一件小事,都会堆叠出当下的惆怅。

    陈帆一递过去一片湿巾,轻声道,“昭昭,擦擦手,这边的前菜上得很快的。”

    道完谢后,李昭昭仍失神地捏着那片纸不动。

    在前菜被传进来之前,陈帆一控着轮椅往前滚了一小段路,刚好停在李昭昭的座椅边上。

    陈帆一撕开湿巾包装,将它折好后,轻轻贴上李昭昭的脸颊。

    消瘦的脸颊上没多少肉,上面淌着两条小溪,半干不干的小溪。

    “昭昭,我们是朋友吗?”

    陈帆一手上的动作不变,这句话在这个节点上问出来,徒添了两分暧昧。

    陈帆一忍不住想要霸道地坏一下子,他想抱抱昭昭,最好是以一个合理的身份。

    李昭昭回过神后,先是接住了陈帆一手上的纸,一番思考,回答得很是严谨,“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来相处的,你很善良,救过别人,也救过我,是一个很好的人。”

    后面几句话,把陈帆一又推了回去,尤其是那句“你很善良”,一下压住了他某些不太善良的念头。

    连陈帆一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自我唾弃,他刚刚想干嘛啊,居然想学着网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趁虚而入?

    这几天在手机上刷情感贴,刷疯了?

    下流!

    卑鄙!

    简直愧对上午收到的“见义勇为”!

    陈帆一郁闷地又把轮椅推了回去,默默地等着前菜,歪心思暂时歇了菜,停下心里想要嘀咕的情爱。

    菜品一道道的往包间里传,刚好是两个人都能吃开心的量。

    陈帆一是用了心的,自从第一次和昭昭吃过饭后,陈帆一每次点菜都会注意分量,观察昭昭的口味偏好。

    这家粤菜私厨风味偏淡,前菜点一些甜里带酸的凉拌海蜇、陈皮螺片,正餐里选出一道店里的招牌主菜尝尝鲜,再加一些沾点辣味的豉汁排骨、海参焖蟹,份量正好。

    一般吃到这里,后面的就不用再上了,他和昭昭都不太喜欢吃餐后甜品,这一点两人倒是相投得很。

    用餐时,两人都不说话,陈帆一刮着两份米饭吃下去后,就吃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陈帆一喜欢陪着李昭昭慢慢吃,偶尔夹一筷子,吃什么倒变得不重要了。

    桌上哪道菜多,他就夹哪道菜。

    李昭昭吃的用心,每筷子都要认真咀嚼,就连米饭也是极其标准的食量,每一口都不多不少刚刚好。

    看着对面的李昭昭,陈帆一简直喜欢得不行。

    他之前好多次和队里同事吃饭,那群糙老爷们都饿死鬼投胎似的,要么光吃一道菜,要么多菜混吃,味道还没品完,肚子就已经撑得不行了,然后可惜哀叹,“没砸吧出味道,下次还来。”

    下次永远都是遥遥无期,大家都忙得不行,哪儿有那么多下次。

    陈帆一这边正捂着心口默喊“好爱”,那边李昭昭已经放下了碗筷,准备离开。

    “陈帆一,我吃好了。”

    “嗯,我也好了。”,陈帆一早吃饱了,只是没看饱罢了。

    这顿饭是李昭昭结的账,陈帆一的轮椅停在李昭昭身侧,活像是一起出来吃饭的小夫妻,一家的财政大权都握在妻子手里。

    至少过来结账的服务员是这样认为的,李昭昭在看账单,没有注意到,陈帆一却看得清楚,脸上也跟着发光,心里偷着暗爽。

    回去后,陈帆一坐在客厅的屈伸机上练大腿肉,脑子还在不断回想李昭昭说过的那些话。

    越细想,陈帆一越觉出些不对劲,脑子重拾话语权,叫嚣着摇旗呐喊。

    春和景苑的那套房子被卖出去后,昭昭要住到哪里?

    没有了爷爷,昭昭身边还有其他的什么依靠吗?

    还有谁,能满足昭昭对爷爷的那种强烈、深刻的情感寄托?

    陈帆一支着瘸腿,一步一跳地走到桌边拿手机,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迫不及待地点开了李昭昭的通讯页面。

    上面有一条李昭昭发来的最新消息:你的膏药落在我这了,我明天给你寄过去。

    陈帆一立马顺杆爬,滑溜得很。

    一眨眼的功夫,陈帆一的住处地址已经发过去了,后面还接了一句:明天你还在那边吗?我过去拿吧,这腿正好需要活动活动。

    陈帆一对医嘱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除了在手术台上昏睡得身不由己,其余时候,这副身体的操练作息,就没有一次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

    当然,他也不会跟个闲命长的二百五似的,天天玩命折腾。

    今天的医嘱很荣幸,正好赶上了陈帆一的歪心思,成了他明天去见李昭昭的鸡毛令箭。

    这些问题,明天再问她吧。

    既然明天可以见面,那陈帆一当然是想当面了解,也想借机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总不能一直是朋友,一直这么和李昭昭隔着客套交流。

    陈帆一之前错过一次……

    险恶现实给他的教训太大,给李昭昭的伤害也过于严重了。

    心动叠着愧疚,加之各种场合上冒头出来的喜欢,多种情感混杂催化下,陈帆一现在就想抓着李昭昭不放手,半点伤害都不想让她再碰到了。

    陈帆一点开李昭昭的头像,还是熟悉的小彩旗,上面映着热烈的日光,后面是灰白色的厚重云层和一座顶着白雪的远山。

    这回,陈帆一真是闲得慌了,怎么看都觉得背景有些眼熟,干脆截出一小块,甩到识图软件上搜索。

    不到十分钟,陈帆一就买了十来个网站的会员,顶配得不能再顶配了。

    陈帆一运气不错,别人花钱是打水漂,他不一样,打完水漂还能听上十来个响儿。

    拿钱办破事儿的网站,很快就给他找到了照片上的地点,十来个网站上有十来个地点,跳出的答案各有千秋,东南西北中,涵括了我国的大好河山。

    陈帆一嗤笑了一声,不信邪地挨个搜,他是真觉得那地方眼熟。

    经过一番死犟的努力,陈帆一还真找出来了那个最相似的地方,西藏的日喀则?

    陈帆一倒腾出这几年的记忆,坐在沙发上凝神细想,隐约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好像是和一群朋友去过那里。

    当时,他们个个都心比天高,正是爱到处瞎野的年纪,一踹一个坑,就这么打起了摸天的主意……想法显然是过于幼稚了。总之,就是一群傻气腾腾的高中生装逼失败的故事。

    陈帆一那时候既没好好逛过那儿,也没和李昭昭有过所谓际遇,对这地方眼熟,纯属陈帆一记性好,硬要在两人浅薄的关系上加码。

    切掉七七八八的页面后,陈帆一又点进了之前的聊天框。

    扭捏了一秒后,指尖飞舞,陈帆一发出了一条消息:昭昭,你的头像是日喀则吗?看起来很眼熟。

    “滴滴~”

    昭昭;嗯,照片是好几年前拍的了。

    一条船:上面的彩旗我还没见过,很热闹,你那时候很开心吧

    昭昭:那个时候很开心,等等。

    过了一会儿,李昭昭又发了几张照片,有一排排的彩旗,也有天边低垂的云团。

    在这三张照片里,还有一张是在半山腰上的,那地方爷爷肯定上不去。

    陈帆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段山路走起来不容易吧,你是跟着当地向导走的吗?

    昭昭:没有,是和一个朋友走的,他经常做户外运动,走起来不难。

    陈帆一大惊,焉在沙发上,手指敲了又删,输入了十多分钟才发出消息。

    一条船:你的那个朋友现在还联系吗?

    昭昭: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你是想认识他吗?

    当然不!

    不联系就好,陈帆一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隆隆”敲着的鼓声终于渐小。

    “滴滴~”

    昭昭:下个月他就回国了,你们也许会有认识的缘分。

    “轰隆——”

    鼓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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