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姜玉珍疑问。
谢婴白似乎想了好久,他鼓出勇气道歉道,“昨日冲撞了夫人,是在下无礼,只要夫人原谅,任凭处罚。”
姜玉珍微微有些晃神,轻声答道,“好……”
接过谢婴白递来的外裳,姜玉珍坐至圆桌前,唤来春茶准备漱口。
忙完漱口,春茶自姜玉珍耳边轻语一句“夫人快尝尝这粥吧。”便急忙领着众侍女离去。
姜玉珍疑惑看向坐在软榻上正安静看着奏疏的谢婴白,见谢婴白手中朱砂笔滴落一滴墨点至奏疏上,也无半分动静,姜玉珍浅笑出声,随即端过粥碗,拿起羹勺尝过一口。
“嗯,好吃。”姜玉珍开口赞赏。
她含笑瞧向心不在焉的谢婴白道,“多谢夫君~”
谢婴白没有应声,也没有转头,但握着书的指尖却在不停颤动。
饭后,姜玉珍换上轻便衣裙,依照昨日那般,领着谢婴白还有小狸就要去到田野里玩耍,谁知刚推开院门,便撞上了迎面就要走进的春茶。
“夫人……”见春茶面露尴尬之色,姜玉珍向春茶侧身让出的位置看去,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姜玉珍预备去田野游玩的心思瞬间消失了大半。
朝着小院外大红色宫装带着帷幔的女子行过一礼,姜玉珍抱起小狸退至院内,“门外有人找你。”
正收拾完出来的谢婴白满脸疑色,见姜玉珍露出些许厌烦,忙抬步去到门外,只是在见到门外身影之时,谢婴白难免也露出一抹厌弃。
“太后娘娘不在宫中反省,怎的有时间来臣这里。”
谢婴白说完转身,站到姜玉珍的身后,替躺在摇椅上正逗弄着怀中小狸玩耍的姜玉珍摇扇纳凉。
太后随后而入,拿开头顶帷幔,又瞥了眼谢婴白手中的牡丹团扇,方才开口说道,“我想见君上一面。”
一旁守候院门的锦书也不由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宫中早有消息传来,说是紫阳殿那位求见君上,只是自家君上为了陪伴夫人散心解闷,便交代宫中侍从传话,说是,太后娘娘身份尊贵,乃东临国母,臣等朝臣又怎可入太后娘娘寝宫。
谁成想,咱们这位太后娘娘竟能死皮赖脸的来庄子上寻人。
谢婴白蹙眉道,“臣现在得陪夫人,太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说罢,便没再理会太后,只是取过一旁琉璃盘中的一片红得诱人的西瓜递到姜玉珍嘴边,“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
姜玉珍顺势接过,“还是夫君贴心。”
抬眸瞧了眼面前女子,姜玉珍发现,太后的脸色好像僵住了,只眸中暗潮涌动,好似蓄满暴雨,转瞬即落。
“本宫犹记得,幼时,随母亲去庄子上小住时,谁知竟遇见了君上,那时,君上还不曾这般疏离本宫,我们曾在这门槛边温书习字,也曾在田野里抓蛐蛐。”
“还记得有一次,君上编了一下午的草蚱蜢,见本宫来,便将那只草蚱蜢赠给了本宫,本宫高兴了好久。”
“后来,本宫入了宫,君上便没再同本宫说过话了……”
“本宫知道,你埋怨本宫,可是,谢婴白,若是有选择,本宫定是不愿入宫做这个太后的。”
谢婴白闻言,不由“嗤笑”出声,“太后娘娘多虑了。”
“太后娘娘如何,与臣等何干,又何谈埋怨之说。”
“更何况,无论太后娘娘当不当这太后,君夫人的位置也是绝不会留给娘娘的,还请娘娘,宽心。”
此番话出,连姜玉珍都忍不住侧目瞧了瞧身后神色冰冷的男人。
谢婴白却是瞬间柔和,关切地摸了摸姜玉珍的脑袋,“怎么了?”
姜玉珍示意谢婴白靠近。
见谢婴白俯身凑近,姜玉珍以手遮挡于谢婴白耳畔轻轻说出一句话来,“夫君做得真棒。”不喜欢,就得说清楚才是。
“实乃明智之举。”
谢婴白浅笑,继续退至身后,耐心替其摇扇纳凉。
柳音漫见眼前此景,顿时双眼通红,眼泪滑过。
他从未这般温柔待我,从未……
将目光挪到躺在摇椅中的女子身上,柳音漫不由眼生怒火,若不是先帝强纳她入宫,若不是这个女人出现,谢婴白本可以属于她的!
哪怕,哪怕是心不在,她也可以凭借母家嫁进君府,嫁给谢婴白为妻。
眼下,先帝死了,可是这个女人……
柳音漫眼中怒火愈来愈烈,终是遮挡住面前的一切,整个世界好似都只剩下她与姜玉珍两人了。
再看不见其他,柳音漫几个跨步跃至姜玉珍面前,掏出袖中匕首,就要朝姜玉珍的心口捅去。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凤隐大将军江意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儿。
眼瞅着院中只有太后及其侍女两个外人,姜玉珍眼眸一转j了,就将袭来的匕首踢飞。
随即迅猛起身,抓住柳音漫的脖颈,“太后娘娘这是想杀死臣妇泄愤吗?”
“大胆,你敢对娘娘……”太后的侍女话还未说完,便被身后锦书打晕了过去。
太后满腔怒气,憋了半天终是憋出几个字来,“你为何不死……”
谁知,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姜玉珍的笑穴一般,院中顿时响起一阵嘲笑,“自己无能,何论她人。”
“是他谢婴白不喜欢你,你去找他便是,又何必牵连其他女子。”
“太后娘娘,可切莫再犯蠢了。”
伸手劈向柳音漫的脖颈,没再瞧地上昏迷的人儿一眼,姜玉珍拍了拍手,丢下一句“请太后回宫。”便抱着小狸拉过谢婴白离去。
谢婴白开口想同姜玉珍再解释一番,“吾从未喜欢过柳音漫”。
姜玉珍却直接打断,“不必再说了,我知道。”
脱下鞋袜,轻轻碰了碰田中被晒得暖呼呼的泥土,姜玉珍摸索着下到了泥土中。
泥土松软,又暖和,只是有些不方便行动。
姜玉珍提着裙摆,在田中艰难走过几步,留下了一串小脚印,脚印又很快被一旁的淤泥填实,变作一滩泥水。
“快下来试试。”
谢婴白犹豫一番,终是走下田,挪到了姜玉珍身旁。
“嘿,大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姜玉珍缓缓走至一弯腰劳作的大娘身旁。此时田中水稻已然长得郁郁葱葱,定不是在插秧苗。
直到瞧见大娘手中握着的青绿色植物,姜玉珍方才猜到一点。
果然,大娘嘹亮的嗓音瞬时响起,“在除草嘞。”
“这秧苗长得正盛,若不赶紧将这些杂草除去,抢了秧苗的养分,那可就不好了。”
“左不过秧苗最重要,多费些功夫也是值得。”
“我们现下无事,可帮大娘除草,不知大娘可否指教一番。”
大娘见两人衣着华贵,定是做不来这些事情,本想拒绝,但听一旁男子出声,“等会儿可去找赖管事领赏。”便没再多说什么。
学习了会儿如何将那些杂草除去,姜玉珍拉过谢婴白站到了大娘一旁的那几条秧陇里。
岸上小狸本也想随着姜玉珍二人下到田中,谁知被姜玉珍给呵斥了回去,“小狸,不准下来毁坏秧苗。”
小狸只得不服气的“哼哼”几声,然后听话地趴在岸上,静静瞧着田中两人。
不知何时,头顶烈日更加毒辣,就连小狸也寻了块阴凉的地方趴着睡着了。
一块田的杂草除完,难免让这烈日晒得头晕眼花,姜玉珍两人随着大娘去到了岸上休息。
姜玉珍用力揉着小狸的脑袋,“睡的真舒服呀小狸。”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炎热,小狸只是抬了抬眼皮,瞅了姜玉珍一眼,便闭上眼继续睡去。
而一旁的谢婴白则是继续拿着姜玉珍的团扇,替姜玉珍扇风。
一旁的大娘不由心底发笑,“年轻可就是好哇。”
将手中麦饼分到姜玉珍谢婴白两人手中,大娘笑得朴实,“自己做的麦饼,不比你们常吃的珍馐,但也可以填饱肚子。”
“劳累这么久,想必你们肯定也饿了,快尝尝吧。”
姜玉珍也不矫情,谢过大娘便接来麦饼,递了一个到谢婴白手中。
她揪下一块仔细咀嚼起来,“嗯,这麦饼真好吃!”
“大娘这还有,若是不够,再找大娘要。”
“好嘞,谢谢大娘。”
姜玉珍本想给小狸喂一点,但想到当着大娘的面,将她所赠麦饼掰给狗吃不太好,便又将麦饼塞回口中。
谁知,下一秒,大娘自己掰了块麦饼放到了小狸面前。
“多谢大娘。”姜玉珍玩笑道,“小狸,还不快谢谢大娘。”
大娘也被逗笑,好似想到什么,又有些落寞了起来。
“若是小姐还在,见着它了,定然会高兴坏的,可惜,可惜哇……”
姜玉珍顿时察觉出不对,同谢婴白对视一眼,随即好奇问道,“我见大娘气质不凡,之前可是在哪家高官做杂役的?”
大娘点点头,“是呀,做过。”
“那大娘又为何来此地做起了佃农?”姜玉珍疑问。
大娘叹出一口气来,“姑娘没了,主家怪罪,奴又怎还有脸再待下去。”
“什么叫姑娘没了,难道那位姑娘她……”后面的话姜玉珍没有再问出口。
大娘忍不住流泪,“那天,奴带姑娘出门,谁知,只是转身买块糕糖的功夫,姑娘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