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时,冷娉婷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起来,打破了僵局。

    她连忙接通,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捂着话筒,弯下腰凑近秦时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秦总,刚接到工厂急电,我们最后一批家居产品线质检线没有过,可能是被人掉包了!”

    秦时序的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穿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瞬间席卷了她,连日来的疲惫、焦虑,被供应商背叛的愤怒,再加上方才该死的车祸,都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繁杂的思绪彻底驱逐出脑海,睁开眼,眸中只剩下磐石般的冰冷与决绝。

    “重新回公司。”

    秦时序斩钉截铁地开口:“通知技术部、采购部、生产部所有负责人,半小时后,A1会议室紧急会议。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替代方案和所有能想到的应急备案。告诉他们,秦氏输不起。”

    “是,秦总!”冷娉婷的声音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凝重。

    车子加速,冲入更深的雨夜。

    她挺直脊背,像一柄即将出鞘迎战的名剑,所有的脆弱和动摇都被强行压回冰冷的躯壳深处。

    窗外,雨势似乎更大了,整个世界都在混沌的雨水中摇晃。

    没人注意到,在秦时序刚才坐过的位置旁,柔软的真皮座椅缝隙里,静静躺着一颗小小的、被透明糖纸包裹着的山楂果。

    橘红色的果实圆润可爱,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光。那是刚才对方慌乱递名片时,不小心滑落进来的。

    一丝极其清淡、微甜微酸的山楂果香,极其顽固地,悄然弥漫在冰冷昂贵的车厢空气里,无声地昭示着某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凌晨四点,秦氏科技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亮得如同白昼中一颗冰冷的恒星。

    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显得有些疲惫,而窗内,空气却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上堆满了技术图纸、供应商名录、散落的咖啡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虽然秦时序自己不抽烟,但显然此刻有人需要它来对抗接下来的麻烦。

    秦时序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这片狼藉和彻夜未眠、眼窝深陷的下属们。

    她换掉了那身被雨水和事故沾染了气息的丝绒套裙,穿着一件剪裁极简的深黑色羊绒高领衫,勾勒出挺拔而纤细的背脊线条 。

    面对此时的困境,她也有些手足无措,可不能表现出来。双手环抱胸前,指尖无意识地隔着柔软的羊绒料子,掐着自己冰凉的手臂,试图用那点微弱的痛感来对抗脑中嗡嗡作响的疲惫和持续发酵的焦灼。

    噩耗如同雪崩,瞬间压垮了所有试图寻找替代供应商的幻想。

    技术总监沙哑的声音还在身后回荡:“智能家居的工艺太特殊,国内目前没有一家能达到女娲家居系统要求的良品率,更别说一周交货。林总,除非…除非有奇迹。”

    奇迹?秦时序嘴角扯出一个极冷极淡的弧度。她只信能够握到自己手里的筹码。

    “没有奇迹,就自己造。”她终于转过身,声音不高,却瞬间钉住了会议室里所有游离的视线。

    那张脸在过度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凤眼却亮得惊人,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方案C立刻执行。”

    方案C——一个近乎疯狂的备选。

    需要拆解现有库存的所有家居零件,以及回收关键零部件,包括那些用于新算法测试的智能家居。再请最顶尖的工程师团队,进行人工筛选、修复、组装。

    这是将本就稀缺的资源再次打碎重组的豪赌,成功率渺茫,耗时又长,且代价巨大。

    “王总那边彻底没戏了。他亲口说的,房启开出的条件,他没法拒绝。”冷娉婷的声音带着挫败的沙哑,又带来了一个新的坏消息。

    “另外两家规模够的,技术指标差了至少差以前两倍,根本达不到女娲智能家居的要求。还有一家生产线出了重大事故,半个月内都开不了工。”

    冷娉婷顿了顿,声线压得更低:“秦总,能找的都找遍了。替代方案可能真的走不通了。”

    走不通。

    这三个字像沉重的铅块,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方案C的豪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拆解、修复等等,这些都需要时间!

    可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七天,不,现在只剩下六天了。

    六天后,如果“女娲”的核心交互界面只能用一堆拼凑的、存在瑕疵的次品来演示,

    那将不仅仅是失败,而是对整个秦氏、对她个人能力的彻底羞辱和否定。

    她几乎能想象对手们嘲讽的嘴脸,能预见股价断崖式下跌的惨状,冰冷的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的喉咙。

    秦时序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翻涌的暴戾压下去,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冷静。

    就在这时,冷娉婷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表情中夹杂着难以置信。

    “秦总。”她握着手机,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迟疑,“是昨天那位germany精密零件厂的中间人,凯乐先生。他有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对方手里有我们急需的、符合规格的家居现货,而且材质完全没问题,他约您立刻见面详谈,地点就在城西那家私人茶室——水天阁。”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秦时序猛地睁开眼,眼底却没有半分欣喜,迅速闪过一丝警惕。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时机巧合得近乎诡异。

    昨天还渺无音讯,在秦氏被逼到悬崖边缘、所有常规渠道都宣告破产的此刻,却从天而降一个手握关键资源的救世主?

    锦上添花都是不那么容易,更何况是雪中送炭。

    “对方是谁?”她问了句。

    冷娉婷摇头:“凯乐先生不肯透露,只说对方很有诚意,只跟您本人谈。”

    只跟她本人谈。目标明确。

    秦时序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背后藏着什么目的,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或许能抓住的浮木。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即使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看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去水天阁。”

    --

    “水天阁。”隐在城西一片葱郁的竹林深处,白墙黛瓦,曲径通幽,环境清雅至极。

    然而此刻,这份清雅落在秦时序眼中,却透着一股精心设计的、令人不适的刻意。

    侍者引着她穿过回廊,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沉香气息,却无法驱散她心底那层冰冷的戒备。

    侍者在一扇绘着墨竹的推拉门前停下,躬身示意:“秦总,请!凯乐先生和另一位先生在里面等您。”

    秦时序微微颔首,冷娉婷欲跟上,却被侍者礼貌而坚定地拦在了门外:“抱歉,先生。里面那位贵客说,只与秦总一人商谈。”

    冷娉婷担忧地看向秦时序。

    秦时序停下脚步,给了她一个“在外面等”的眼神,便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拉开了厚重的木门。

    门开的一瞬,一股清雅馥郁的茶香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走廊的沉香。

    包厢内光线柔和,布置极简,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茶台占据了主要空间。

    茶台后,一个穿着考究唐装、头发花白的外国老者站起身,正是中间人凯乐先生,

    他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秦总,您来了,快请坐!”

    秦时序的目光却从他身旁略过,看到了旁边那个正微微倾身、专注于手中茶具的身影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顾临川没有穿舞台上那些光鲜亮丽的打歌服,也没有穿昨晚雨夜那件湿透的白衬衫,换了一身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亚麻休闲西装,内搭一件质感温润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少了几分舞台上的耀眼夺目,却多了几分沉静内敛的贵气。

    额前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半掩着那双此刻低垂着的、浓密的睫毛。

    他正专注于眼前的事。修长匀称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专注和优雅。

    温壶、投茶、高冲、刮沫、低斟…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流畅,赏心悦目。

    滚烫的水流注入紫砂壶,激起袅袅白烟,蒸腾而上,氤氲了他低垂的眉眼,让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而不真切。

    只有那专注的神情,清晰得不容忽视。

    袅袅茶烟中,他低垂的眉眼,专注的姿态,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

    然而,秦时序清晰地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强大的气场正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与这茶室的静谧格格不入,带着一种隐秘的、蓄势待发的侵略性。

    凯乐先生笑着介绍:“秦总,这位就是顾临川顾先生。顾先生对秦氏的技术理念非常欣赏,这次也是他……”

    “凯乐先生。”顾临川终于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声音不高,清冽温和,像他手中那杯刚沏好的茶汤。

    “辛苦您了,后续的事情,我想单独和秦总聊聊。”

    他对着凯乐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歉意的微笑,那笑容干净纯粹,眼神清澈,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

    凯乐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头:“哦哦,好,好!你们年轻人谈,你们谈!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识趣地起身,快步离开了包厢,并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

    包厢内瞬间只剩下两人。

    茶香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暖意,却无法融化秦时序周身散发的冰寒。

    她站在原地,没有落座,居高临下地看着茶台后的顾临川,眼神锐利如刀,试图穿透他那层温润如玉的表象,直刺内核。

    只是对方仿佛对她的审视毫无所觉。

    他端起面前那杯刚沏好的茶,金黄的茶汤在白瓷杯里微微荡漾,站起身,绕过宽大的茶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步子不疾不徐,姿态从容。

    亚麻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随着步伐带起布料细微的摩擦声。

    没有了舞台灯光的渲染,他优越的身材比例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更具冲击力。宽肩撑起挺括的西装线条,腰身劲瘦,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感。

    他走到自己面前,距离近得秦时序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干净又带着微甜的气息,此刻完美地融入了清雅的茶香之中,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眼尾依旧带着天然下垂的无辜弧度,然而眼底深处,那层水光潋滟的雾气却散尽了,清晰地映出她的脸。

    “姐姐,”他开口,声音放得低缓,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如同羽毛搔刮过耳膜,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站着谈事,太累了。”他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量,“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水温刚好。”

    他将手中那杯温热的茶递到自己面前。白瓷杯沿,修长的手指稳稳托着,指骨清晰,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手腕从质地精良的灰色西装袖口露出一小截,冷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充满了年轻生命的张力。

    秦时序没有动,目光锐利地锁住他的眼睛:“顾临川先生,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不惜动用凯乐先生这样的中间人,把我引到这里来。”

    中间顿了顿,但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温度,“就是为了请我喝一杯茶?”

    顾临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眼尾弯起的弧度带着点无辜,又带着点狡黠:“当然不是。”

    他回答得坦荡,目光坦诚地迎视着她,“茶,是诚意。”

    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那层无害的伪装似乎又褪去了一分,露出底下锐利的锋芒,“也是赔罪。为昨晚可能给您带来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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