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好处,妙生还是知道的,世俗人一生为之奔波劳碌,没道理白给他还不乐意啊。
只付出,不索取,怕不是被当成骗子了?
是了,人家尤经理提了要求的,让他陪自己睡一宿。
睡一宿啊……
妙生了然。
庵里常有香客苦于失眠之症,前来求取药方时,问他们为什么睡不着,说是外面压力太大。
想到尤经理踩那么高的鞋根走到飞起,压力大到睡不着,花钱求医倒是也说得通。
保险起见,妙生确认道:“你是学医的?”
许淮眉头拧的更紧,“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大夫啊。
妙生有底了,她不失眠,请大夫按摩头部却是机会难得。
只是这大夫看上去肩宽腿长的,却很清瘦,手上能有劲么?
女人的打量明目张胆,几乎寸寸丈量,许淮坐不住,倏然站起,红票子哗啦啦散落一地,吓妙生一跳。
“哎呀你千万不要误会啊,这钱不是白给的,你得陪我睡一宿的。”
生怕他不信,后几个字妙生着重强调一遍。
许淮确认她眼底的认真后,脸色更难看,转身就走。
衬衫下摆被死死拽住,他挣了下,没挣开。
又甩了下,纹丝不动。
妙生的手看上去绵软纤细,可那是随饭堂周师傅炒过两年茶叶的铁手,一把子巧劲,差没把他工作服那块布扯烂。
两人一蹲一站,他居高临下背对她,僵持着。
空气很静,静到她听见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还有自己因勉力拽他而咚咚紊乱的心跳。
“那要不……”妙生谨慎措辞,“等会儿你累了,提前走也行?”
楼道的灯熄灭,许淮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唯独地上散落的钱在发光,清清楚楚。
他自嘲一笑,唾弃自己在拧巴什么,回头看她一眼。
这一眼,是答应了。
妙生大喜,手上卸了力道,见他弯腰一张张拾起那些红钞,动作僵硬,颓然的背影充满抗拒。
她茫然,有种自己在逼良为娼的错觉,正准备问问他是否会错了意,那边主动开了口。
“哪个房间?”
“这层,就这层……”
那丝疑虑一闪而过,妙生顾不得,眼看这钱就要花出去了,可不能砸她手里。
大门在身后关合。
两百多平的大平层,近270°全景落地窗,商业街灯红酒绿尽收眼底。九点了,高高低低的写字楼依然亮着大片灯光。
世俗压力果然大啊,妙生唏嘘。
身后有动静。
许淮摘了服务生的黑色领结,连同外套一起板板正正搭在椅背上。似乎不愿与她对视,他目光回避,留下句“我去洗澡,”然后进浴室去了。
妙生眨了眨眼。
给人按个头还得先洗澡?要么说人家专业呢。
清水庵没有空调,师傅说夏日贪凉也算享乐,不利修行,这还是她头一回住这样的空调房。
后心的汗慢慢散去,身上又开始痒了。
那些钞票还在他外套口袋里,就在不远处,妙生好希望他带着钱赶紧走。折腾一天,她只想睡个好觉。
浴室水声哗啦啦响着,她打开电视,上演的是个港剧,富豪的几房姨太太们斗成乌眼青没什么意思,反而是那栋宅子令人眼前一亮。
如果买下一栋大房子,收容那些水深火热的人进来安顿,以后就不愁花不完钱了。
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也算是善举。
浴室水停了,身后有人靠近拉回了她的思绪。
许淮穿着浴袍出来,墨色刘海儿垂下来像吸饱了墨汁,遮住了眉眼,冲散了方才的疏离感,依旧清俊逼人。
“你长得很好看。”对于美好的事物,妙生从不吝赞美。
棕色皮质沙发包裹着她,显得整个人格外娇小,双膝蹭了蹭,人并不是很放松,目光却又是刚刚那种毫不避讳的直白和坦荡。
“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早做完早休息,妙生好痒,想再去冲个凉。
孟浪的句子毫不扭捏出口,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许淮眸色几番变化,不知怎么回应,见她头发湿漉漉的,鬼使神差翻出了电吹风。
头部理疗总算开始了,妙生松了口气,又难耐地并了并腿。
感受着他的指在热风中穿梭,时不时触到头皮,她莫名耳热,不知怎么就比之前更痒了。
“你在哪个学校…研究什么方面哦……”
电吹风嗡嗡作响,无人回应。
“经常给别人吹头发吗?”
依旧没人回。
半干的长发被他娴熟地收拢在一侧,露出凝白后颈,上面一点红痣难以忽视。
“像这样随便找一个男人回来,你不怕得病?”许淮突然发问。
得什么病?妙生话比脑子快,“用的是手,又不是用别处。”
用脚踩背才会染上脚气,头部按摩用手,更何况他刚才洗过澡。
原来是想用手。
许淮垂下眼,关了电吹风。
风停了,外面的电视也停了,他走向里间大床,身后没动静。
“要去床上吗?”妙生犹豫,指了指光可鉴人的巨大落地窗边,旁边有把椅子,“就在这里做,不行吗?”
“不行。”许淮太阳穴跳了跳,硬邦邦丢下两个字。
“……”不行就不行嘛,凶什么…
躺床上怕啥,更放松嘞,何况她从小睡惯了大通铺,清水庵一条长塌能睡下二十几人呢。
“灯关了吧。”
“哦。”
妙生按灭灯,电动窗帘跟着自动合拢,窗外那点光彻底不见了。
床垫下陷,他靠了过来,这是…在解她的浴袍?
“你这是…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其实……”
“别说话。”
聒噪的话刚才他已经听了太多,许淮没了耐心。
“可是…我想的是…哎呀你在按哪里……”妙生嗓音一下变了调,脑子也糊了。
这…这……
难以描述,好奇怪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紧迫感让她想抓住什么,可又抓不住。
黑暗里,她睁大了眼,什么也看不见。
大口喘着,像戈壁滩上脱水的鱼。
许淮闻到她散发出的香气,整个人紧绷起来,呼吸也跟着乱了。
妙生胡乱想着,这办法确实解压,她现在就轻飘飘的,只是这按的地方太奇怪了……
直到他使了个寸劲儿,她抑制不住地惊呼,“这是哪里呀?”
“没记错的话,全称是Grfenbergspo”许淮回忆着文献上的术语,原本的律动缓了,弄得妙生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记忆中好像还有个点……
许淮过目不忘,平时不管有意无意,看过一遍的文字就会在脑海里留下痕迹。
似乎在更里面?
快到尽头了。
好像是这里……
那处他试着按了下,得到对方更强烈的反馈,甚至染上了哭腔。
“这是前穹窿敏感带,俗称A点。”
他的科普妙生半点没听进去,眼下她急的不行,满头是汗。明明是空调房,怎么感觉躺在蒸笼里,自己像那只被蒸熟的红虾子。
开始她还试着理清楚眼下的情况,不知何时起,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一波又一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是令人难以抵挡。也没有任何抓手。
脑海里最后一丝理智残存,提醒她不能这么随波逐流,隐约明白了什么,明白两人这是在做什么。
大惊,她想要阻止,隐隐地,不敢面对自己深处的渴望。
再就是,对方忽然加速。
啊——
本就脆弱的一点点堆起来的空中楼阁瞬间崩塌。
白光、浪潮、失重感……
妙生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枕边已经没人了,床单皱巴巴简直没眼看。
妙生蹲在浴池里任花洒开着,眼眶通红,昨晚不堪的回忆一点点找了回来。
完了,彻底完了。
她破戒了,还是“色”这一条重戒。
呜呜呜…她可怎么办……
更崩溃的是,镜子里映出她的身段儿,两个大白馒头鼓鼓挺挺的,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圈不止。
哭着哭着就累了,悲恸后饥饿席卷过来,清水庵的尼姑们过午不食,这会儿十一点,只剩一个钟头吃饭。
饭还是要吃的。
星级酒店的自助餐中西式都有,她来得迟,单独的餐桌没了。
大部分客人胃口似乎很小,小小一份,吃的精致。唯独靠窗边的一位看着不算讲究,没太大的社交压力。
妙生端着餐盘过去,“请问这里有人吗?”
“你坐吧。”高秘书没料到有人拼桌,毕竟自己面前十多个碟子,乍一看像饿死鬼投胎。
庵里也有香客是这样子,遇到了大事,报复似地点很多吃到吐,仿佛是最后一顿似的。
见他这样三十出头,正是养家糊口的年纪,浑身罩着宿醉后的酒气,一看就没换洗过。
妙生不由好奇,“是要失业了吗?”
高秘书咽下嘴里的披萨,诧异,“你怎么知道?”
妙生不语,套餐里有份带着培根碎的黄金芝士挞,她不能吃,轻轻推过去,“吃吧,能吃是福。”
这份友善显然打开了对方的话匣子,连续数月的高压工作,绷着的那根弦啪嗒一下断开。
高秘书哇一声哭出声,不管不顾,吓得妙生打了个嗝。
也不管商业机密不机密,他倒豆子似地,把自家老底全突突出来。
说他们公司资金链断裂,同行如何如何趁人之危,几大股东怎么怎么内斗,老董事长心脏病发当场没了,公司乱成一锅粥。
在外面留学的少东家正往回赶,也不知能不能力挽狂澜。
反正大概率他要失业了巴拉巴拉…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哭了有多久妙生就听了多久,半点没有不耐烦。
“谢谢啊,你可真有耐心。”高秘书擦干眼泪,宣泄完还得支棱起来。
似乎是不好意思,他掏出怀里的一沓彩票,递了过去,“昨晚已经开奖了,我还没去看,这份幸运送你了。”
上面十柱相同的号码,随机选的,机会渺茫,但总归是一份祝福。
妙生心里一暖,受了他的好意,随即又想到那股子骇人的痒意。
“中了能领到多少钱?”她问的一脸严肃。
“五千万。”高秘书笑。
这姑娘真逗,中彩票这样天打雷劈的狗屎运,她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