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时,二姐醉梦甜倚着雕花窗棂,鬓边金步摇随嗔怒轻颤。只因前日燕子严带回的一支玉簪并非她素日所好的牡丹纹样,竟惹得这位属鸡的娇娥红着眼眶摔了妆奁,全然不知那并蒂莲簪上,刻着的原是他半生夙愿。
暮春的西子湖笼着层轻纱般的薄雾,粼粼波光映着醉府飞檐上垂落的紫藤花穗。醉梦甜倚着雕花窗棂,水红襦裙上金线绣的牡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鬓边那支新换的银镀金步摇晃出细碎流光,倒比往日戴的红玉牡丹簪素净了几分。
"二姐又在等燕公子?"八妹醉梦熙一身短打装束,腰间悬着新打的软剑,风风火火闯进来时带落几片紫藤花瓣,"方才见他往画舫街去了,手里还攥着个檀木匣子。"
醉梦甜指尖捏着绣绷的力道骤然收紧,针脚歪歪扭扭刺破了绢面上未绣完的并蒂莲。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想起三日前燕子严说要去替同窗寻旧书,那时他眉目含笑,玄色锦袍下摆沾着零星墨渍,倒比平日里更添几分儒雅。可转眼却见他在画舫街徘徊,那檀木匣分明是装首饰的规格。
月上中天时,燕子严终于出现在醉府角门外。他发间沾着夜露,青竹纹锦袍被晚风掀起一角,怀中的檀木匣子裹着油纸,压得衣襟微微变形。醉梦甜攥着丝帕躲在垂花门后,看着他被门房引进客堂,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雕花隔扇上,显得有些局促。
"劳烦通传二姑娘,在下有物相赠。"他的声音清润如泠泠泉水,可醉梦甜听来却像根细刺。待丫鬟将檀木匣捧来,她强撑着端庄模样打开,却见一支并蒂莲玉簪静静躺在锦缎上,温润的羊脂玉映着烛光,连莲叶上的露珠都雕得栩栩如生。
"这并蒂莲..."她喉头发紧,突然想起燕子严曾说过"愿得一心人,莲开并蒂时"的话。可昨日听小姐妹说,画舫街新开的首饰铺最擅做牡丹簪,偏生他带回来的却是这莲花样式。
"严哥哥好雅兴。"她垂眸掩住眼底水光,将匣子推回去时指尖微颤,"只是妹妹素来不喜莲花,严哥哥还是另送他人吧。"窗外夜风骤起,吹得纱帘猎猎作响,却掩不住燕子严骤然苍白的脸色。
燕子严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收不回来。月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往日温柔含笑的眉眼此刻笼着层惶惑。"甜儿..."他声音发涩,喉结滚动着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你当真不喜欢?"
醉梦甜别过脸去,眼眶酸胀得厉害。明明该理直气壮质问他为何去画舫街,为何不送牡丹簪,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那些尖锐的话却堵在胸口说不出来。她捏紧裙角,绣着金线的牡丹在掌心皱成一团:"燕公子贵人多忘事,我素来..."
"甜儿!"门外突然传来八妹清亮的嗓音,醉梦熙旋风般闯进来,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打听清楚了!燕公子那日去画舫街,是为了找..."话音未落,便被醉梦甜一个眼风截断。
燕子严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道:"那日在旧书斋,我偶然见着这玉簪。掌柜说这是前朝宫匠所制,原是对簪..."他忽然住了口,耳尖泛红。醉梦甜这才注意到他袖中隐约露出半支同样纹样的簪子,月光下两支并蒂莲映在一起,倒真像是永不分离的模样。
醉梦香不知何时也倚在门边,鹅黄襦裙衬得她明艳动人。她晃了晃手中的帕子,似笑非笑道:"我说二妹,平日里最是心细,怎么到了心上人这儿,倒像那迷了眼的雏鸡?"
醉梦甜脸颊腾地烧起来,又羞又恼地抓起妆奁里的胭脂盒要砸过去,却在瞥见燕子严小心翼翼捧着玉簪的模样时,动作僵在半空。窗外的紫藤花簌簌作响,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恍惚间竟像是刻在窗纸上的并蒂莲。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醉梦甜盯着那对并蒂莲玉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妆奁边缘。八妹的话与燕子严的解释在耳畔交织,她突然想起去年上元节,两人在灯市闲逛时,燕子严指着河面上的并蒂莲灯,轻声说过"花开并蒂,人亦成双"。当时她只当是寻常情话,此刻回想,却像有根羽毛轻轻挠着心尖。
"既说是对簪,"醉梦甜别过头,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那燕公子手中另一支,莫不是要送与旁人?"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脸颊涨得通红,却仍强撑着去看燕子严的反应。
燕子严愣了一瞬,耳尖红得滴血,慌乱间袖中半支玉簪滑落,正巧跌在醉梦甜脚边。他弯腰去捡,发间墨玉簪子扫过她裙角,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木香:"甜儿若肯收下,这一支...这一支自然是要..."话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轻笑打断。
三姐醉梦艾抱着团扇倚在门框,翠色襦裙上绣的玉兔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二姐莫要为难燕公子了,瞧他耳根都红透了。"她晃着腰间的玉兔香囊,眉眼弯弯,"方才母亲差人送莲子羹来,说是给某个'气鼓鼓的小黄鸡'降降火。"
醉梦甜的脸"腾"地烧起来,抄起妆奁里的珍珠钗作势要掷,却被燕子严伸手稳稳接住。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望见他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手中钗子的珍珠坠子轻轻晃着,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院外传来九妹醉梦泠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七妹醉梦紫的调侃:"快些躲起来,莫要扰了二姐的好事!"醉梦甜又羞又急,正要开口唤人,却见燕子严将那支玉簪轻轻插进她鬓发,微凉的玉质贴着肌肤,刻着的莲花仿佛要绽放在发间。
"甜儿,"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你不嫌莲花素净,往后...往后我便只寻这并蒂莲的物件送你。"窗外的紫藤花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月光透过花影洒在两人身上,将并排的影子染成朦胧的一片。
醉梦甜耳尖发烫,想要躲开燕子严温柔的目光,却被他突如其来的郑重神情定在原地。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手指轻轻抚过她鬓边新簪的并蒂莲,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莲花的瓣尖雕得太利,莫要伤了脸。"说着竟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绢,将玉簪尖锐处细细包裹起来。
这细致入微的举动让醉梦甜喉头发紧。她想起以往赌气时,摔碎的胭脂盒是他悄悄修补,被雨水打湿的绣鞋是他连夜烘干。此刻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先前的委屈与醋意化作绕指柔,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严哥哥总这般惯着我..."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五姐醉梦红抱着新买的胭脂水粉探出头,大红色襦裙上的猫爪刺绣随着动作俏皮晃动:"哎哟,我方才瞧见谁在气鼓鼓摔妆奁来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鎏金胭脂盒,"如今倒说起情话了?"
六姐醉梦兰跟在身后,蓝绸裙裾扫过门槛,怀里抱着的《诗经》还夹着半片银杏叶书签:"二姐莫恼,五姐是来送好东西的。"说着翻开书页,露出夹在其中的并蒂莲纹样书签,"方才在街上见着,想着正配二姐新簪。"
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九妹醉梦泠提着浸透的裙摆冲进来,发间水珠顺着粉色襦裙往下淌:"不好了!方才七姐说,纳兰公子家送来的冰酪要化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醉梦甜,"二姐和燕公子若不去,怕是要被五姐一人吃光!"
醉梦甜被逗得扑哧一笑,转头却见燕子严正望着她笑,眼中映着满室烛光。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案上的莲子羹泛起涟漪,也吹动了她鬓边新簪的并蒂莲,在月色里轻轻摇晃。
醉梦甜正要起身,却被燕子严轻轻按住肩头。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墨竹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将莲子羹碗的边缘擦拭干净,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当心烫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独属于他的温柔气息。
这时,七妹醉梦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紫色襦裙上绣着的九尾狐随着步伐若隐若现,眉间的胭脂痣更添几分妩媚。"好啊你们,在这里说悄悄话,差点误了大事。"她晃了晃手中精致的食盒,"纳兰公子特意从京城运来的冰酪,说是要与大家一同品尝。"
八妹醉梦熙突然从房梁上倒挂下来,白色劲装随风飘动,吓得醉梦甜轻呼一声。"二姐莫怕!"她眨着狡黠的眼睛,腰间的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刚在屋顶巡逻,瞧见那玉簪子,可比我的剑还要亮眼几分。"
大姐醉梦香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鹅黄衣衫衬得她明艳动人,发间的豹形发饰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都别闹了。"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隐隐含着笑意,"难得燕公子来了,咱们也该好好招待。"
母亲林秀琪端着新沏的茶走进来,温婉的笑容里满是慈爱。她看了眼醉梦甜鬓边的玉簪,又看了看燕子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甜儿,快带燕公子去花厅,莫要冷落了客人。"
醉梦甜脸颊微红,轻轻点头。当她与燕子严并肩走向花厅时,忽觉裙摆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九妹醉梦泠,粉色的裙摆上还沾着水渍,眼神却亮晶晶的:"二姐,这玉簪真好看,像极了西湖里的并蒂莲。"
夜色渐深,醉府的花厅里飘出阵阵欢笑声。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众人身上,映得醉梦甜鬓边的并蒂莲玉簪愈发温润。燕子严坐在她身侧,偶尔递来一块冰酪,或是为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而醉梦甜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中满是欢喜,先前的误会早已化作甜蜜的回忆。
花厅里,紫檀木桌上摆着七妹带来的冰酪,牛乳凝成的白玉盏盛着琥珀色的果子露,点缀着新鲜的桃花瓣。醉梦甜正要伸手去拿,却见燕子严已先一步用银匙舀起一小勺,试了试温度才轻轻递到她面前:“当心凉。”
“哟——”五姐醉梦红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转着鎏金护甲,大红襦裙上的金线猫戏蝴蝶纹样随着动作流光溢彩,“燕公子这般体贴,倒让广坪学学,省得整日只知道往庄子里跑。”话音未落,六姐醉梦兰已从蓝绸袖中摸出把瓜子,嗑得清脆作响:“五姐莫要打趣,前日我还见冯公子抱了十匹蜀锦来讨你欢心。”
忽听得窗外传来“噗通”一声,八妹醉梦熙倒挂的身子险些栽下来,白色劲装下摆扫过食盒。她单手撑住梁木,晃着腿笑道:“说起来,我前日在护城河边撞见何公子,他怀里抱着的书比人还高,说是要给四姐抄全本《白蛇传》。”
正在给众人斟茶的四姐醉梦青闻言,青纱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发颤,茶盏里的涟漪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大姐醉梦香轻轻咳嗽一声,鹅黄裙裾扫过绣着豹纹的软垫,端起茶盏轻抿:“都没个规矩,燕公子头回与咱们姊妹聚,倒成了听墙角的。”
母亲林秀琪笑着将一碟桂花糕推到燕子严面前,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燕公子莫见怪,家里丫头们平日闹惯了。”她目光扫过醉梦甜鬓边的玉簪,又看了眼女儿藏不住笑意的眼角,“甜儿,去把你爹新得的文房四宝取来,燕公子的字,可是比私塾里那些学生强多了。”
醉梦甜起身时,裙摆扫过燕子严的衣摆。她红着脸低头,却见他悄悄往自己袖中塞了块晶莹的冰酪,凉意透过绸缎渗进掌心。窗外夜风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拂过花厅,吹动纱幔上绣的并蒂莲,与她鬓边的玉簪遥遥相映。
醉梦甜转身去取文房四宝时,裙摆扫过燕子严的衣摆,两人指尖不经意相触,惊得她像被烫着般缩手。待抱着描金漆盒回来,却见花厅里已变了模样——八妹醉梦熙不知何时取来木剑,正缠着恋人觅风比划招式,白色劲装翻飞间带起满室茶香;七妹醉梦紫倚在软垫上,指尖绕着紫色披帛,笑眼盈盈地看纳兰京剥莲子;五姐醉梦红正揪着冯广坪的衣袖,要他点评新得的胭脂颜色。
"甜儿,快让燕公子露一手!"母亲林秀琪将狼毫笔塞进燕子严手中,转头又嗔怪道,"你们这些丫头,别总围着胡闹。"醉梦香轻轻按住躁动的妹妹们,鹅黄裙上的金线豹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都坐好,且看燕公子的字。"
燕子严铺开宣纸时,醉梦甜悄悄凑过去。他素白的手指握着笔杆,腕间银镯轻碰发出清响,笔尖蘸墨的刹那,她注意到他袖口还沾着那日寻旧书时的墨渍。"写什么好?"他偏头问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就写..."醉梦甜瞥见窗外摇曳的紫藤花,忽然想起误会时摔碎的妆奁,脸颊发烫,"写'花开堪折直须折'罢。"话一出口便觉不妥,余光瞥见三姐醉梦艾憋笑憋得脸颊通红,翠色襦裙上的玉兔刺绣都仿佛在摇晃。
燕子严却只是浅笑,笔锋在宣纸上游走如龙。墨痕未干,九妹醉梦泠已踮着脚凑过来,粉色裙摆沾着方才玩耍时的草屑:"二姐,这字比画还好看!"她转头冲远处的觅两哥哥招手,"快来看燕哥哥写字!"
突然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纱幔猎猎作响,未干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醉梦甜慌忙去扶砚台,却见燕子严已伸手护住她的指尖,温热的掌心贴着冰凉的砚台边缘。花厅里爆发出一阵哄笑,五姐醉梦红笑得直拍大腿,大红裙摆上的金线猫扑蝶图案都跟着颤动:"我说燕公子,护着甜儿也不必这般心急!"
醉梦甜又羞又恼,偷眼去看燕子严,却见他耳尖通红,低头装作整理笔架,可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温柔。
正当醉梦甜羞得无地自容时,父亲醉合德背着双手踱进花厅,藏青色长衫下摆沾着些许粉笔灰。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目光扫过满室狼藉,落在燕子严笔下未干的字迹上:"燕公子这字,笔锋刚劲又不失温润,倒是和甜儿的性子相得益彰。"
话音未落,三姐醉梦艾突然捂着嘴轻笑出声,翠色裙摆上的玉兔刺绣随着颤抖的肩膀晃动:"爹这话,倒像是在说媒。"六姐醉梦兰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蓝色裙裾扫过地上的宣纸边角,却被八妹醉梦熙一把搂住,白色劲装蹭着三姐的绿衫:"三姐说得没错!不如让燕公子当场写个婚......"
"胡闹!"醉合德佯作板起脸,可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他伸手接过燕子严递来的毛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下"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墨香混着花厅里的冰酪甜香,氤氲成一片温馨。母亲林秀琪端着新煮的桂圆茶进来,鬓边珍珠步摇轻晃:"都别闹了,尝尝这茶,最是安神。"
醉梦甜悄悄抿了口茶,余光瞥见燕子严正用帕子擦拭砚台边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修补她摔碎的妆奁。七妹醉梦紫忽然托着腮凑过来,紫色披帛垂落在她橙色裙裾上:"二姐,燕公子看你的眼神,比我那盒珍藏的玫瑰胭脂还要温柔。"
窗外的月色愈发皎洁,西子湖上传来隐隐约约的渔歌声。醉梦甜望着杯中沉浮的桂圆,忽然想起前日自己红着眼眶摔东西的模样,耳根又热了起来。正想着,掌心突然一暖——燕子严不知何时将半块玫瑰酥塞进她手里,酥皮上的玫瑰花瓣碎末沾在他指尖,像极了此刻她发烫的脸颊。
九妹醉梦泠突然拽着觅两哥哥的衣袖蹦跳着凑过来,粉色襦裙上的银线鱼尾装饰在烛光下闪烁,像极了跃出水面的游鱼。"二姐,燕哥哥!"她举着半块玫瑰酥,眼睛亮晶晶的,"咱们来玩飞花令吧!就以'莲'字为题,应应燕哥哥的并蒂莲簪!"
八妹醉梦熙立刻来了兴致,翻身跃上茶案,白色劲装带起一阵风,差点掀翻桌上的茶盏。"算我一个!"她拔出腰间软剑在空中虚劈,"我先说——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说着朝醉梦甜挤挤眼,故意将"莲"字咬得极重。
醉梦甜正要开口反驳,却见燕子严从容放下茶盏,素白的指尖轻轻叩着桌沿:"接八姑娘的,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他抬眸看向醉梦甜,眼底笑意盈盈,烛光映得他面容愈发温润如玉,鬓边碎发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五姐醉梦红斜倚在绣着金线猫戏绣球的软垫上,鎏金护甲敲了敲檀木桌:"这有何难?看我的——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她故意拖长尾音,朝醉梦甜眨了眨眼,惹得满室又是一阵哄笑。
醉梦甜脸颊发烫,绞着裙摆思索片刻,瞥见窗外西子湖上摇曳的莲叶,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诗句:"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话一出口才惊觉跑题,慌忙捂住嘴,耳尖通红。
"好个'金粟初开晓更清'!"父亲醉合德抚掌大笑,藏青色长衫上的粉笔灰簌簌落下,"甜儿这急智,倒比平日里写文章灵光多了。"母亲林秀琪笑着递给醉梦甜一块桂花糕,珍珠步摇在鬓边轻晃:"莫要紧张,输了便罚你给燕公子绣个扇套。"
众人的笑闹声中,醉梦甜偷偷看向燕子严。他正专注地盯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手中握着的茶盏腾起袅袅热气,在月色与烛火交织的光影里,将两人的影子悄然叠在一起。窗外的夜风裹着莲叶清香吹进花厅,吹动她鬓边的并蒂莲玉簪,也吹动了那颗因羞涩而剧烈跳动的心。
飞花令正酣时,忽听院外传来“咕——咕——”的啼鸣,九妹醉梦泠眨着水润的眸子,指着窗外笑道:“莫不是二姐的‘小跟班’也来凑热闹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醉梦甜养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尾羽扫落廊下的紫藤花,昂首挺胸地踱进花厅,脖颈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这畜生!”醉梦甜又羞又急,橙衣翻飞着去拦,却见芦花鸡利落地绕过她,径直扑到燕子严脚边,歪着脑袋啄他靴面上的流苏。“平日里最是怕生,倒会讨好燕公子。”三姐醉梦艾掩唇轻笑,翠裙上的兔儿绣样随着晃动,“莫不是也看出这玉簪的情意?”
燕子严弯腰轻抚芦花鸡的羽毛,玄色锦袍垂落如墨,袖间的檀香混着鸡雏绒毛的暖香。“倒是我沾了它的光。”他抬眼望向醉梦甜,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前日路过画舫街,见它追着卖糖画的跑了半条街,便知你定是将它宠得无法无天。”
这话惹得满堂大笑,五姐醉梦红笑倒在软垫上,大红裙摆铺开如牡丹盛放:“难怪甜儿这般爱吃糖画,原是和她的‘小替身’学的!”醉梦甜又气又恼,抄起案上的团扇要打,却被燕子严眼疾手快握住扇柄。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层遮住,花厅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耳尖泛起薄红。
“咳咳。”父亲醉合德轻咳两声,推了推玳瑁眼镜,藏青色长衫下摆扫过满地落花,“既说到糖画,前日有学子送来新熬的麦芽糖......”话音未落,九妹醉梦泠已拉着觅两哥哥蹦到厨房门口,粉色裙摆带起一阵风:“我去取!还要让厨房做莲子羹,配燕哥哥的并蒂莲!”
八妹醉梦熙一个纵身跃下茶案,软剑在腰间轻晃:“我去帮忙!顺便瞧瞧有没有桂花糕!”待众人闹哄哄散去,花厅里只剩醉梦甜与燕子严相对而立。夜风穿过雕花窗棂,吹动她鬓边的玉簪,也吹动他袖中半露的另一支并蒂莲——原来自始至终,那对簪子都不曾分开过。
花厅里骤然安静下来,烛芯“噼啪”爆开的火星惊得醉梦甜一颤。她垂眸盯着燕子严握着扇柄的手,骨节分明的指节泛着淡粉,与那日替她修补妆奁时一样小心翼翼。窗外的风裹着厨房飘来的甜香,混着他袖间若有若无的檀木气息,搅得她心头如乱麻。
“那日在旧书斋,”燕子严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飞檐下的燕雀,“掌柜说这对簪子原是宫里娘娘的陪嫁,辗转流落民间。我想着……”他喉结滚动,耳尖红得要滴血,“若你肯收下,往后岁岁年年,便都有个念想。”
醉梦甜咬着下唇,眼眶突然发烫。前日摔妆奁时的委屈、误会时的酸涩,此刻都化作鼻尖的酸楚。她伸手去夺团扇,却被燕子严顺势握住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雕花窗外,九妹抱着麦芽糖罐子蹦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被大姐醉梦香含笑拦下:“且让他们再说会儿话。”
“甜儿总爱逞强。”燕子严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红绳,那是她幼时祈福系上的,褪色的丝线缠了又缠,“上次簪子断了,你躲在绣房偷偷哭,以为没人知道?”这话戳中醉梦甜心事,她猛地抬头,却撞进他盛满柔光的眼底,“所以这回见着并蒂莲,想着断不能再让你伤心。”
话音未落,芦花鸡突然扑棱着翅膀跳上矮几,铜铃晃得叮当作响,鸡喙还叼着半块不知从哪偷来的桂花糕。醉梦甜破涕为笑,抽出手去赶鸡,却听燕子严轻笑:“瞧,它也知要逗你开心。”
厨房方向传来八妹的叫嚷:“莲子羹要溢出来了!”七妹醉梦紫的声音带着调侃飘来:“二姐再不出来,冰酪可就被九妹吃光了!”醉梦甜理了理鬓边玉簪,正要迈步,袖子却被轻轻拽住。燕子严将半块玫瑰酥塞进她掌心,酥皮上的花瓣碎屑沾在她指尖,像极了此刻两人发烫的脸颊。
醉梦甜攥着玫瑰酥正要抬脚,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八妹醉梦熙一袭白衣猎猎,腰间软剑还在晃荡,手里却稳稳托着个冒着热气的青瓷碗:“好你个二姐!躲在这儿说悄悄话,差点误了热乎的莲子羹!”她挑眉看向燕子严,“燕公子可得多喝几碗,省得往后忘了我家二姐的喜好。”
话音未落,五姐醉梦红晃着鎏金护甲慢悠悠踱进来,大红襦裙上金线绣的猫儿栩栩如生,“八妹莫要吓唬人,燕公子疼甜儿还来不及。”她突然伸手戳了戳醉梦甜发烫的脸颊,“倒是咱们的小黄鸡,耳根红得能滴血了!”
醉梦甜羞得要躲,却被六姐醉梦兰拦住。身着蓝裙的少女怀里抱着新抄的诗集,鬓边的银鼠簪子随着动作轻颤:“快尝尝九妹熬的羹,放了双倍的冰糖。”说着朝燕子严眨眨眼,“比某人的情话还甜。”
花厅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母亲林秀琪端着新沏的茉莉茶进来,珍珠步摇在鬓边轻晃:“都别打趣了,燕公子远道而来,快尝尝咱们江南的点心。”父亲醉合德捋着胡须,藏青色长衫下摆扫过绣着书卷纹的地毯,“燕公子既善书法,改日可要与我切磋切磋笔墨。”
醉梦甜悄悄瞥向燕子严,见他正认真地将莲子羹里的桂花挑出来——那是她曾随口提过不喜欢花瓣混在羹里。暖黄的烛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映得侧脸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芦花鸡不知何时又跳上他的膝头,歪着脑袋盯着碗里的甜羹,逗得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窗外,西子湖的夜风裹着荷香穿堂而过,吹动纱幔上的并蒂莲纹样,也吹动醉梦甜鬓边的玉簪。九妹醉梦泠突然指着夜空惊呼:“快看!月亮又圆了些!”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银盘似的明月悬在墨色天幕,清辉洒落,将花厅里的人影都染成朦胧的温柔模样。
正当众人仰头望月时,七妹醉梦紫忽然轻摇团扇,紫色披帛如流云般滑落肩头:“这般好月色,倒想起纳兰公子前日送来的笺纸,说是能映月光写诗。”她狡黠一笑,目光扫过醉梦甜与燕子严,“不如每人题诗一句,也算不负良辰。”
八妹醉梦熙立刻跳上矮桌,软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先来!‘月光如水剑如霜’!”话毕一个旋身落地,惊得芦花鸡扑棱着翅膀飞到梁上,铜铃摇晃声混着众人的笑骂。三姐醉梦艾抚着翠裙上的兔儿刺绣,浅笑道:“八妹的诗总带着江湖气,瞧我这一句——‘月照莲塘影成双’。”
醉梦甜攥着衣角,耳尖随着三姐的话发烫。她偷瞥燕子严,见他正将案上的素笺抚平,月光落在他垂落的睫毛上,像覆了层薄霜。“我接三姐的。”他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笺纸三寸处,“‘双影徘徊听漏长’。”字迹清俊飘逸,末笔的长锋拖得极缓,倒像是把未尽的情意都融在了墨色里。
五姐醉梦红晃着鎏金护甲凑过来,大红裙摆扫过满地月光:“哟,燕公子这诗里藏着相思呢!”她突然夺过醉梦甜手中的笔,在笺纸空白处龙飞凤舞:“且看我的——‘长漏声声诉海棠’!”六姐醉梦兰捧着诗集轻笑,蓝色裙裾蹭过案角:“五姐这诗,倒应了她新养的那盆西府海棠。”
父亲醉合德背着手踱步过来,玳瑁眼镜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虽不成章法,倒也有趣。”他抬手接过母亲递来的热茶,“只是苦了甜儿,要收拾这满纸狼藉。”醉梦甜刚要起身,却被燕子严按住肩头,他另一只手已将散落的笔砚归置整齐,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九妹醉梦泠突然拉着觅两哥哥的衣袖蹦跳:“我们也写!我们也写!”她粉色襦裙上的银鱼尾装饰闪着细碎的光,“就写‘月映湖心鱼影晃’!”八妹闻言大笑,一把揽过九妹:“不愧是鱼妹妹,三句不离水!”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花厅里的纱幔猎猎作响,也吹动笺纸上未干的墨迹。醉梦甜望着案头那首拼凑的诗,再偷偷看向身旁专注整理笔墨的燕子严,忽觉鬓边的并蒂莲玉簪越发温润,恰似此刻心间漫开的、化不开的甜意。
正当醉梦甜望着案上拼凑的诗句出神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七妹醉梦紫支起耳朵,紫色披帛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是纳兰公子!他说今晚要在湖心亭吹曲。”九妹醉梦泠立刻跑到窗边,粉色裙摆扫过地上的月光,“快来看!湖上的灯影和月亮都在晃呢!”
众人簇拥到雕花窗边,只见西子湖上波光粼粼,一叶画舫缓缓划过,船头立着身着月白长衫的纳兰京,玉笛横在唇边,乐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八妹醉梦熙双手撑着窗棂,白色劲装被夜风吹得鼓起:“这曲子倒是新鲜,比我在客栈听的江湖小调雅致多了。”
三姐醉梦艾抱着团扇轻笑,翠色襦裙上的玉兔刺绣随着笑意微微颤动:“八妹若喜欢,改日让苏郎教你吹箫,保管比舞刀弄枪更俊。”这话惹得八妹作势要拔软剑,却被恋人觅风笑着拦住。
醉梦甜被挤在窗边,忽觉肩头一暖。回头望去,燕子严正将自己的月白披风轻轻披在她身上,玄色锦袍下露出半截缠着墨竹纹样的袖口:“夜风凉。”他的声音低低的,只有她能听见,“仔细着了寒。”
五姐醉梦红瞥见这一幕,故意拖长语调:“哎哟,燕公子这体贴劲儿,旁人瞧了可要眼红死!”她晃动着鎏金护甲,大红裙上的金线猫儿仿佛也在偷笑。六姐醉梦兰从袖中掏出一把炒货,边嗑边打趣:“五姐莫要打趣,你家冯公子前日送来的暖炉,可比这披风还实在。”
父亲醉合德捋着胡须,藏青色长衫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如此良夜,听曲、吟诗、赏月,倒有几分古人雅趣。”母亲林秀琪端来新烤的桂花饼,珍珠步摇轻轻晃动:“都别站着了,快些吃点心,别辜负了这好月色。”
醉梦甜咬了口桂花饼,甜香混着夜风里的荷香,直沁心脾。她望着湖面上晃动的月影,又偷偷看向身旁的燕子严。他正专注地将饼上的桂花挑出来,月光落在他温柔的眉眼上,恍惚间,竟比那湖心亭的笛声还要动人。芦花鸡不知何时又跳上窗台,歪着脑袋看着众人,铜铃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笛声渐歇时,九妹醉梦泠突然拍着手跳起来,粉色襦裙上的银线鱼尾在月光下闪成一片细碎的星河:“我要去画舫上找纳兰哥哥!让他再吹支《鱼戏莲叶间》!”说着拽着觅两哥哥便要往门外跑,发间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慢着!”八妹醉梦熙一把揪住九妹后领,白色劲装猎猎作响,“黑灯瞎火的,你这小不点掉湖里可怎么好?”她转头冲恋人觅风挑眉,“风哥,咱俩护送九妹,顺便在湖上练练轻功?”觅风笑着点头,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
五姐醉梦红见状,鎏金护甲敲了敲窗台:“说得热闹,倒忘了正事。”她指尖轻点案上的诗笺,大红裙上的金线猫戏蝶纹样随着动作流转,“这诗还没续完呢!燕公子和甜儿可得压轴。”
醉梦甜脸颊发烫,下意识往燕子严身后躲了躲,却撞上他温热的后背。他转过身来,月白披风裹着两人,形成一方小小的天地。窗外的月光斜斜地洒进来,照亮他睫毛上跳动的光斑,也照亮他手中重新铺好的素笺。
“甜儿可想好?”燕子严的声音裹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尖。他将狼毫笔轻轻塞进她手中,两人的手指在笔杆上相触,像两片飘落的花瓣偶然相遇。
醉梦甜望着窗外摇曳的荷影,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站在书院池塘边,衣摆被风吹起的模样。笔尖蘸墨时,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月...月移花影入西厢。”话一出口,满室寂静,唯有芦花鸡在梁上发出“咕咕”的轻啼。
燕子严轻笑出声,接过她颤抖的手,在诗笺末尾添上最后一句:“厢中对影话未央。”字迹与她的歪歪扭扭叠在一起,却莫名和谐。七妹醉梦紫摇着紫色团扇凑过来,眼波流转:“好一个‘对影话未央’,燕公子这是要与二姐说尽平生呢!”
母亲林秀琪笑着将新切的蜜瓜分给众人,珍珠步摇在鬓边轻轻晃动:“都别打趣了,夜深露重,燕公子也该回了。”醉梦甜心里猛地一揪,抬头望向燕子严,却见他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用荷叶包着的桂花糕:“给你留的,路上饿了吃。”
送燕子严到角门外时,月已西斜。他转身时,玄色锦袍上的竹叶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明日辰时,我在云锦阁等你,听说新到了批蜀锦。”醉梦甜低头捏着披风边角,轻声“嗯”了一声,忽觉头顶一暖——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带着并蒂莲玉簪的微凉。
待她抬头,只望见他远去的背影,与月光下西子湖的粼粼波光融成一片。花厅里传来姐妹们的笑闹声,八妹似乎又在和谁比试拳脚,而她鬓边的玉簪,正随着心跳微微轻颤。
醉梦甜攥着荷叶包的桂花糕往回走,廊下的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刚转过游廊,就被五姐醉梦红从太湖石后猛地拽住手腕,大红裙上的金线猫儿随着动作张牙舞爪:“好啊!背着我们说什么体己话呢?”
“五姐莫要闹!”醉梦甜又羞又急,橙衣上的牡丹刺绣蹭过五姐的衣袖。三姐醉梦艾抱着团扇从月洞门转出,翠色襦裙扫过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快些过来,七妹说要教咱们跳西域胡旋舞。”
花厅里已挤满了人。七妹醉梦紫褪去外衫,露出紫色抹胸襦裙,腰间缀着的银铃随着旋身发出清脆声响。八妹醉梦熙学得最起劲,白色劲装翻飞间,竟将软剑舞成了银色光轮。九妹醉梦泠趴在案上,蘸着墨汁在宣纸上涂鸦,粉色裙摆沾满墨迹:“我要把今晚画下来!有月亮、有笛声,还有二姐的红耳朵!”
醉梦甜正要去抢九妹的笔,忽然瞥见父亲醉合德端坐在太师椅上,藏青色长衫下露出半卷竹简。母亲林秀琪正将新煮的醒酒汤递给大姐醉梦香——后者刚被聂少凯送来的桂花酿灌得两颊绯红,鹅黄裙上的金线豹纹随着打嗝微微颤动。
“都别闹了!”母亲笑着拍了拍手,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明日还要早起,当心黑眼圈吓着燕公子。”这话惹得满堂又是一阵哄笑,醉梦甜的脸更红了,转身要躲,却被六姐醉梦兰拦住。身着蓝裙的少女从袖中掏出个香囊,绣着的小老鼠正抱着颗莲子:“给你,安神的。”
夜深人静时,醉梦甜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传来的蛙鸣与更鼓声。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照亮梳妆台上的并蒂莲玉簪。她摸出怀里的桂花糕,荷叶的清香混着糕点的甜腻,恍惚间又想起燕子严临走时温柔的眼神。
突然,窗外传来“噗通”一声响动。醉梦甜掀开帐子,就见芦花鸡正扒着窗棂,脖颈上的铜铃晃得叮当作响。月光下,它的爪子还死死攥着片荷叶——上面歪歪扭扭摆着几颗花生米,倒像是谁教它送来的宵夜。
次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醉梦甜便被窗棂外的“咕咕”声唤醒。芦花鸡正用喙尖一下下轻叩雕花窗,脖颈上的铜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她揉着惺忪睡眼推开窗,微凉的晨风裹着荷香扑面而来,只见鸡爪子下压着张素笺,歪歪扭扭画着朵并蒂莲,旁边还缀着行小字:辰时三刻,云锦阁转角第三盏灯笼下见。
梳妆时,醉梦甜对着铜镜反复调整鬓边的并蒂莲玉簪,耳尖泛起的红晕比胭脂还要鲜亮。五姐醉梦红突然推门而入,大红裙上金线绣的猫儿栩栩如生,鎏金护甲敲了敲妆奁:“哟,平日里最贪睡的小黄鸡,今儿倒比打鸣的公鸡还勤快。”话音未落,三姐醉梦艾也探进头来,翠色襦裙沾着晨露,怀中抱着新摘的茉莉:“快些,母亲说今日的杏仁茶熬得格外香。”
饭桌上,九妹醉梦泠晃着沾了粥渍的粉色衣袖,大眼睛亮晶晶的:“二姐是不是要去见燕哥哥?我昨晚瞧见芦花鸡在你窗下守了半宿!”八妹醉梦熙闻言大笑,白色劲装下的软剑跟着轻晃:“莫不是怕二姐睡过头,特意当起了报晓鸡?”
醉梦甜脸颊发烫,匆匆扒了几口茶点便起身。临出门时,母亲林秀琪往她袖中塞了个油纸包,珍珠步摇在晨光里轻颤:“带着,饿了吃。”父亲醉合德则从书房探出头,藏青色长衫下摆沾着粉笔灰,推了推玳瑁眼镜:“早些回来,新得了本《牡丹亭》,正好与燕公子共读。”
云锦阁前,车马如织。醉梦甜攥着裙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便望见燕子严站在第三盏灯笼下。他今日换了件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的墨玉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手中捧着个朱漆食盒,见她来,眉眼瞬间弯成温柔的月牙:“猜你没好好用早膳。”
食盒打开,是两屉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还有她最爱的桂花糖糕。两人寻了处临湖的茶座坐下,画舫划过水面的涟漪映在窗上,与他们的倒影交织成趣。燕子严细心地将虾饺吹凉,又把糖糕上的桂花挑到一旁,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昨日那首诗,”醉梦甜咬着糖糕,声音含糊,“父亲说...说要裱起来挂在书房。”
燕子严轻笑出声,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点点金斑:“那往后我得多写些,把醉府书房都挂满。”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支白玉镯,镯身上刻着的莲花与她的玉簪纹样呼应,“掌柜说这是并蒂莲镯的一对,我想着...”他耳尖泛红,“若你不嫌弃,便凑成个全套。”
醉梦甜望着镯子,眼眶突然发烫。前日因误会摔妆奁的委屈、昨夜姐妹们的打趣、此刻心间漫开的甜意,都化作唇角止不住的笑意。她伸出手腕时,鬓边的玉簪轻轻晃动,惊起廊下栖息的燕子,扑棱棱掠过西子湖面,在晨光里留下一道翩跹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