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醉梦甜捏碎手中的桂花糕,本就嫣红的指尖沾着碎金般的糖屑,她望着廊下与武蜻蜓谈笑的燕子严,耳畔金步摇随转身的动作撞出细碎声响,分明是仲夏时节,绣着鸡纹的裙裾却裹着寒霜般的凉意。
醉梦甜攥着帕子立在月洞门后,见燕子严对着武蜻蜓含笑颔首,鬓边那支金鸡衔珠钗忽地微微颤动,她转身时裙摆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声混着蝉鸣,惊飞了檐下双燕。
醉梦甜倚着雕花木窗,望着燕子严与武蜻蜓相谈甚欢的身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上绣着的雄鸡图腾,眼底泛起薄雾,忽然转身将案头那对燕子泥人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梁间春燕扑棱棱乱飞。
暮色像浸了胭脂的薄纱,缓缓笼罩宛城西子湖畔。醉府后院的桂花树在晚风中摇曳,细碎的金桂簌簌落在醉梦甜肩头,将她橙色罗裙上绣着的昂首金鸡衬得愈发鲜活。她倚着朱漆回廊的雕花栏杆,腕间珊瑚串珠随着动作轻响,纤长指尖捏着半块桂花糕,却在望见不远处的场景时骤然收紧。
廊下,燕子严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系着她亲手绣的翠色绦带,此刻正对着隔壁武家小姐武蜻蜓含笑颔首。武蜻蜓身着藕荷色襦裙,鬓边斜插着翡翠蜻蜓钗,盈盈水眸半含笑意:"燕公子前日赠的诗集,小女反复拜读,其中对《诗经》的见解实在精妙......"她声音婉转如黄莺,手中团扇轻点诗卷,面上晕着淡淡红晕。
醉梦甜咬了咬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生得一双杏眼,此刻却蒙着层薄薄水雾,眼尾的丹蔻被泪水晕染得微微化开。记忆里,燕子严曾说她穿橙色最衬那双灵动的眼睛,如今他却将温柔目光尽数给了旁人。晚风掠过湖面,掀起她鬓边几缕碎发,金步摇上的珍珠撞出清响,惊得栖在桂花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醉梦甜喃喃自语,指尖松开,桂花糕碎成金黄的屑,簌簌落在青石砖上。远处传来母亲唤众人用膳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裙摆上的鸡纹图腾随着转身的动作在暮色中一闪,仿佛要振翅而去。
就在她准备转身时,忽听武蜻蜓轻笑:"听闻醉家九位姑娘各有灵物本源,不知燕公子可曾见过甜姑娘显露图腾?"醉梦甜脚步一顿,余光瞥见燕子严抬手理了理衣袖,温声道:"阿甜的图腾自然是......"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快步离去,裙裾扫过廊下的竹帘,惊得悬在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
斜阳将醉府西厢房的雕花窗棂镀成琥珀色,醉梦甜蜷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藕荷色帐幔。她鬓边的珍珠花钿微微歪斜,晨起精心挽就的堕马髻也松散了几分,橙色襦裙上金线绣就的雄鸡图腾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绸缎的束缚。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透过斑驳的叶影,她看见燕子严正立在青石小径上。他今日换了件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的翡翠玉佩是她去年生辰送的,此刻却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轻轻擦过武蜻蜓的胭脂红裙。那女子半掩着团扇,鬓边的银蝶钗在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燕公子这阕《采莲曲》,当真是写尽江南柔情......"她声音婉转,眼波流转间似有春水荡漾。
醉梦甜攥紧了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耳畔忽然响起昨夜燕子严的低语:"阿甜的歌声,比这西子湖畔的黄莺还要动听。"可如今,他却将这般温柔的笑意,尽数给了旁人。她望着案头那对燕子泥人——那是上个月庙会时,他们亲手捏的,泥燕翅膀上还留着她不小心蹭上的胭脂红。
"凭什么......"她喃喃自语,眼眶渐渐泛红。窗外的蝉鸣声愈发聒噪,廊下晾晒的紫苏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就在武蜻蜓抬手将一缕青丝别到耳后的瞬间,醉梦甜突然起身,裙摆扫落了案上的茶盏。她抓起那对泥燕,狠狠摔在青砖地上。
"啪!"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梁间春燕扑棱棱乱飞,泥燕的翅膀碎成几片,滚落在她脚边。醉梦甜望着满地狼藉,胸口剧烈起伏,忽然想起幼年时母亲说过的话:"咱们鸡族女子,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滴在碎片上,宛如绽开的红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醉梦甜慌忙背过身,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却听见燕子严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甜,你瞧我给你带了......"话音戛然而止,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夕阳的余晖渐渐黯淡,暮色如同泼洒的墨汁,悄然浸染着醉府的每一处角落。醉梦甜背对着门口,橙色裙裾下露出的绣鞋尖正无意识地碾着泥燕碎片,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红痕。她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羽毛般轻轻落在青砖上,却固执地盯着窗棂上摇曳的竹影,不肯回头。
“阿甜?”燕子严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混着晚风里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来。他望着满地狼藉,手中提着的油纸包“啪嗒”一声落在桌上,露出半块金黄的桂花糕——正是醉梦甜最爱吃的那家铺子的点心。他弯腰去捡碎片,指腹触到沾着血迹的瓷片时,呼吸陡然一滞,“你的手......”
“不用你管!”醉梦甜猛地转身,杏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望着燕子严月白长衫上沾着的胭脂香粉,想起武蜻蜓方才凑近时鬓边晃动的银蝶钗,心里像被野猫的爪子狠狠挠过,“整日与旁的姑娘谈诗论画,倒还记得给我带点心?”
燕子严怔住,素来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慌乱:“我与武姑娘不过是偶然遇见......”
“偶然?”醉梦甜冷笑一声,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剧烈晃动,惊落几缕碎发贴在泛红的脸颊上,“你可知她看你的眼神?像春日里偷腥的猫儿,眼巴巴勾着你的魂儿!”她越说越气,抬手就要推搡,却被燕子严稳稳握住手腕。
“阿甜!”燕子严突然提高声音,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受伤的指尖上,“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朝三暮四之人?”他的目光灼灼,映着窗外渐浓的夜色,“今日武姑娘寻我,不过是为家中私塾请教选书之事。我既心悦于你,又怎会......”
“那你为何不推开她?”醉梦甜突然哽咽,绣着金鸡的袖口蹭过眼角,将晕开的丹蔻又添了几分狼狈,“你明知我......”她咬着下唇,将后半句话吞回喉咙——明知我最见不得你对旁人温柔。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的啼叫,惊得满院桂花树沙沙作响。燕子严望着醉梦甜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最终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月白长衫裹住她发间的茉莉香,低声道:“是我疏忽了。往后若再有人靠近,我便学你绣的金鸡,张开翅膀将旁人都赶跑。”
醉梦甜僵在燕子严怀中,耳尖泛红,却仍倔强地不肯抬手回应。院外忽然传来七妹醉梦紫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八妹醉梦熙练武时剑穗破空的轻响,穿过雕花窗格跌进屋内,衬得此刻的静谧愈发清晰。檐角的铜铃又晃了晃,几片残桂顺着风旋进窗,落在燕子严肩头。
“你总说我像爆竹,一点就着。”醉梦甜闷声开口,声音闷闷地埋在他衣襟间,手指无意识揪着他腰间的翠色绦带——那是她亲手所绣,针脚细密得能瞧见少女时笨拙的心意,“可谁让你......谁让你对着旁人笑的模样,比看我时还温柔。”
燕子严叹了口气,掌心贴着她后颈轻轻摩挲,那是她最易感的软处。他瞥见她耳后未拭净的泪痕,喉间泛起酸涩:“前日你与三姐去画舫听曲,同那弹琵琶的乐师说了半柱香的话,我虽面上未说,夜里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发烫的脸颊,“若不是怕你嫌我小气,早该学你这般,把案头的并蒂莲瓷瓶砸个粉碎。”
醉梦甜猛地抬头,杏眼圆睁:“你......你何时......”话未说完,便被燕子严指尖按住唇瓣。月光不知何时漫过窗棂,将他月白长衫染成霜色,眼尾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阿甜的雄鸡图腾,是要将心上人牢牢护在羽翼下。”他指尖顺着她袖上绣着的雄鸡羽毛,轻轻描摹,“可我的‘燕’,生来便要围着一只骄傲的凤凰打转。”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母亲林秀琪的呼唤:“甜儿!快来厨房帮娘掌勺!”
醉梦甜浑身一僵,慌忙要从他怀中挣脱,却被燕子严扣住手腕。他拾起桌上碎裂的泥燕残片,眼中闪过狡黠:“明日我便去寻城西的陶匠,定要让他捏出十对百对燕子,任姑娘摔着解气。”见她脸颊涨得通红,又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不过今夜......总得让我把赔罪的桂花糕喂进姑娘口中才是。”
醉梦甜刚要反驳,忽听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她猛地推开燕子严,转身对着铜镜慌乱整理发间歪斜的金步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三姐醉梦艾抱着一筐新鲜荷叶探进头来,翠绿襦裙上绣着的白兔耳朵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二姐,母亲说......”话未说完,目光便落在满地的泥燕碎片上。
燕子严弯腰收拾碎片的动作顿住,指尖还沾着醉梦甜的胭脂红。醉梦艾眨了眨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杏眼,忽然抿嘴笑起来,怀中荷叶散发出的清香混着屋内未散的桂花甜腻:“我什么都没瞧见。”说着却故意拖长尾音,“不过母亲等着二姐去做荷叶鸡,说是要给聂公子和少凯公子接风呢。”
醉梦甜的耳垂瞬间红透。她素知大姐醉梦香的恋人聂少凯今日来访,却不想母亲竟要她下厨。余光瞥见燕子严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突然扬起下巴,踩着满地瓷片“哒哒”走过去,从竹筐里抽出两片荷叶:“不过是只鸡罢了,三姐且瞧好!”
暮色更深了。厨房内蒸腾的热气中,醉梦甜系着靛蓝围裙,发间簪着的金鸡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她将腌制好的鸡肉裹进荷叶,余光却始终留意着灶台边的燕子严——他正帮着添柴,月白长衫上沾了几点煤灰,偏生眉眼温柔得紧,时不时往她这边望。
“盯着我作甚?”醉梦甜将包好的荷叶鸡重重塞进蒸笼,“不去前厅招呼客人,倒在这看我笑话?”
“怎敢。”燕子严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苗“噼啪”窜起,映得他眼底波光流转,“只是瞧着姑娘围裙上沾的酱汁,倒比那武姑娘的胭脂还要鲜艳三分。”
醉梦甜刚要发作,忽听院外传来八妹醉梦熙爽朗的笑声:“二姐!聂公子带了福州的蜜饯,你再不快些,可要被七妹抢光了!”她跺了跺脚,却见燕子严已经伸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脸颊时带着灶火的温度:“快去,我守着锅灶。等荷叶鸡出锅,第一个便让你尝鲜。”
醉梦甜还未抬脚,忽听得前厅传来聂少凯豪迈的笑声,混着大姐醉梦香故作嗔怪的软语。院角的蟋蟀不知何时开始鸣叫,与厨房内柴火的噼啪声交织成曲。她低头看着围裙上晕开的酱汁,想起燕子严方才的话,脸颊又烫起来,转身时故意甩了甩衣袖:“那便盯着些火候,若是糊了,仔细你的皮!”
燕子严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未散,伸手拨弄了下灶膛里的柴火。火苗窜起时,映得墙面上晃动着细碎的光影。正专注间,忽听得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转头便见醉梦艾抱着陶罐立在门边,翠绿裙摆扫过门槛,绣着的白兔仿佛要蹦跳出来。
“燕公子,”醉梦艾怯生生开口,将陶罐轻轻放在案上,“这是母亲让送来的黄酒,说是炖鸡时加些提味。”她偷瞄了眼满地整齐码放的泥燕碎片,又飞快垂下头,“二姐她……其实就是嘴硬。”
燕子严接过陶罐,指尖触到陶身的凉意:“我知晓。”他望着醉梦艾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想起方才她撞见争执时促狭的笑,忍不住问道,“三姑娘方才说什么都没瞧见?”
醉梦艾的耳朵瞬间红透,慌乱摆手间,发髻上的玉簪晃出清脆声响:“我、我真的……”话未说完,院外突然传来醉梦熙的高嚷:“三姐!快来帮我试新打的匕首!”少女清亮的嗓音惊飞了树梢夜栖的麻雀,醉梦艾如蒙大赦,提着裙摆匆匆跑远,留下一路急促的脚步声。
燕子严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低头轻笑。待掀开蒸笼,荷叶的清香裹挟着鸡肉的浓香扑面而来。他正用竹签戳着鸡肉试熟度,忽觉后颈一凉——转头便见醉梦甜不知何时回来了,手中还握着块浸了井水的帕子。
“当心烫着。”醉梦甜别过脸,却还是将帕子轻轻覆在他泛红的后颈,“不过是添个柴,也能弄得灰头土脸。”她嘴上嫌弃,指尖却无意识抚过他肩头的煤灰,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屋檐下的灯笼不知何时点亮,暖黄光晕透过窗纸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哼唱的小调,婉转的歌声里,燕子严夹起一块鲜嫩的鸡肉,递到醉梦甜唇边:“第一口,该赏给最辛苦的大厨。”
醉梦甜脸颊绯红,偏头躲开递来的鸡肉,发间金鸡钗上的珍珠跟着轻颤:“谁要吃你的?留着送给和你谈诗的武姑娘去。”话虽尖刻,余光却紧盯他手中的竹筷。燕子严轻笑一声,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武姑娘说我诗中缺了烟火气,可若没了你这只‘小凤凰’,再美的诗都不过是纸上枯墨。”
话音未落,厨房门帘突然被掀开。六姐醉梦兰探进脑袋,蓝色襦裙上绣着的灰鼠正啃着麦穗,机灵的小眼睛随着动作一眨一眨:“二姐!聂公子带来的蜜饯被七妹藏在阁楼啦!”她话音刚落,便被七妹醉梦紫揪住发辫拖走,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六姐又来告状!看我不挠你痒痒!”
醉梦甜“扑哧”笑出声,顺势抢过竹筷戳向鸡肉,却在入口的瞬间蹙起眉——竟比平日少放了半勺糖。她刚要开口,就见燕子严摸出油纸包,露出半块桂花糕:“早猜到你要嫌淡,特意留了这个。”他指尖轻轻擦过她嘴角的碎屑,“方才武姑娘问我江南何物最甜,我回她‘心上人舌尖的蜜’,气得她团扇都捏皱了。”
窗外突然响起“哐当”一声,八妹醉梦熙举着匕首闯进来,白色劲装沾着草屑:“二姐!我和觅风在竹林对练,听见你们说‘蜜’,还以为在分蜜饯!”她抽了抽鼻子,盯上蒸笼,“荷叶鸡!正好饿……”话未说完,便被闻声赶来的三姐醉梦艾捂住嘴拖走,翠绿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落几片飘落的竹叶。
醉梦甜望着热闹的场景,眼眶突然发热。她低头将最后一块鸡肉塞进燕子严嘴里,橙色裙摆扫过满地泥燕碎片:“明日定要你赔我十对泥燕,每对都得比这对飞得高。”她声音很轻,却被灶膛里突然爆开的火星盖过。燕子严含着鸡肉,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进来,与灯笼的暖光融成一片温柔的涟漪。
正当醉梦甜与燕子严在厨房眉眼缠绕时,前厅忽然传来父亲醉合德的咳嗽声。老先生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握着竹制戒尺敲了敲门框,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甜儿,你母亲叫你去摆碗筷。”他瞥见灶台上的荷叶鸡,苍老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倒是香得紧,让我这把老骨头都馋了。”
醉梦甜慌忙解下围裙,发间金鸡钗随着动作摇晃,在烛光下映出细碎金光。她刚要迈步,却见燕子严已利落地端起蒸笼:“先生,我帮甜儿送去。”醉梦甜瞪他一眼,却被他回以狡黠的笑,月白长衫掠过门槛时带起一阵清风,拂得墙角悬挂的干辣椒串轻轻晃动。
穿过回廊时,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银铃般的笑声。小姑娘穿着藕荷色襦裙,发间别着的琉璃鱼坠随着跑动叮当作响,身后跟着面色微红的觅两哥哥。“二姐!”醉梦泠突然刹住脚,粉红裙摆扫过满地月光,“聂公子带的蜜饯真好吃!”她舔了舔嘴角,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泠泠觉得,还是二姐做的荷叶鸡最香!”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屋檐跃下。八妹醉梦熙收剑入鞘,白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快走快走!三姐说再不去前厅,鸡肉要被大姐和聂少凯抢光了!”她伸手揽住醉梦泠的肩膀,却在瞥见燕子严手中的蒸笼时挑眉:“哟,燕公子这是要与二姐共邀明月、独享佳肴?”
醉梦甜脸颊发烫,作势要去拧她胳膊,却被燕子严轻巧避开。众人笑闹着往前厅走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醉梦甜望着走在前方的家人,听着七妹醉梦紫哼唱的江南小调,忽然想起白日里的委屈,再看身旁笑意盈盈的燕子严,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悄然融化。
前厅灯火通明,母亲林秀琪正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她身着家常粗布衣裳,鬓角已染霜白,见众人来了,眼角堆满笑意:“快坐快坐,别让聂公子等着。”醉梦香与聂少凯并肩而坐,黄色襦裙上的豹纹刺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她正用帕子给聂少凯擦汗,眼角眉梢皆是温柔。
醉梦甜将荷叶鸡放在桌上,掀开蒸笼的瞬间,香气四溢。她偷偷看向燕子严,却见他正与父亲谈论诗书,月白长衫衬得身姿愈发清俊。当他转头对她微笑时,醉梦甜忽然觉得,这平凡的烟火日常,或许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来得珍贵。就在这时,五姐醉梦红突然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她嘴里:“傻站着作甚?快吃!”醉梦甜咬下鸡肉,甜中带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混着满屋的欢声笑语,酿成了独属于醉家的温柔夜色。
众人刚落座,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醉梦熙蹭地起身,白色劲装下的佩刀随着动作轻晃:“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扰了咱们的家宴!”她大步流星去开门,却见隔壁武家的小厮站在月光下,怀里抱着个描金漆盒。
“我家小姐听闻醉府设宴,特让小人送来两坛陈年女儿红,还有......”小厮话音未落,醉梦甜手中的筷子“当啷”一声磕在碗沿。她抬眼望去,正看见盒子里躺着一对栩栩如生的燕子玉雕,在灯笼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
燕子严察觉到身旁人气息一滞,不着痕迹地往醉梦甜那边挪了挪,月白长衫不经意间挡住她的视线:“多谢武姑娘美意,只是我等布衣人家,受不起这般厚礼。”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疏离,伸手就要合上盒盖。
醉梦红突然眯起眼,红色襦裙上绣着的黑猫仿佛也竖起了耳朵:“哟,这礼物送得蹊跷。”她斜睨着醉梦甜渐渐发白的脸色,转头冲门外笑道,“回去告诉武姑娘,心意醉家领了,只是酒就留着她自个儿赏月时喝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推小厮,却被母亲林秀琪抬手拦住。
“且慢。”林秀琪系着藏青色围裙,眼角的笑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温柔。她接过漆盒,从里头取出燕子玉雕仔细端详,“这雕工倒是精巧。”说着突然转头看向醉梦甜,“甜儿,你素来爱摆弄这些小物件,不如收着?”
醉梦甜猛地抬头,撞上母亲了然的目光。她攥紧裙摆上金鸡图腾的刺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唯有七妹醉梦紫拨弄箜篌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良久,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母亲说得是,只是......”她故意扬起下巴,余光瞥见燕子严紧绷的侧脸,“这般贵重的礼物,改日定要登门谢过。”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廊下灯笼左右摇晃。醉合德轻咳一声,举起茶盏:“既是美意,便别辜负了。都动筷子吧,甜儿做的荷叶鸡可要凉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满桌的欢声笑语重新响起,唯有醉梦甜面前的碗里,米饭被筷子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
醉梦甜盯着碗里被戳得不成形的米饭,忽觉掌心一暖。低头望去,燕子严的手正隔着衣袖轻轻覆在她攥紧的拳头上,月白衣袖垂落,恰好遮住两人相触的地方。他将一块去了骨的鸡肉夹进她碗里,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再戳下去,这碗该碎成和泥燕一样了。”
“要你管。”醉梦甜偏过头,却偷偷用余光打量他。燕子严敛了笑意,眉间凝着认真:“明日我陪你去武府。”他说这话时,袖口绣着的云纹随着动作轻颤,“你若要我将玉雕原样奉还,我便捧着去;你若想当面问个清楚......”话未说完,八妹醉梦熙突然凑过来,白色劲装带起一阵风,“哟!二姐二姐夫说什么悄悄话呢?”
醉梦甜的脸腾地红透,慌忙抽回手,却碰倒了身旁的青瓷酒盏。“哗啦”一声脆响,酒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溪,惊得六姐醉梦兰怀里的灰鼠“吱”地窜上房梁。醉梦兰的蓝色襦裙沾了酒渍,她却顾不上擦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二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武家的礼物气着了?”
“小孩子家别乱说话!”母亲林秀琪笑着解围,起身去拿帕子。这时,大姐醉梦香抚了抚黄色襦裙上的豹纹刺绣,眼角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武姑娘若真想抢人,可得先过我这关。”她瞥了眼局促的燕子严,“我这豹子的爪子,可不比甜儿的鸡喙软。”
满桌顿时笑作一团。醉梦甜咬着嘴唇,忽然觉得眼眶发酸。她望着围坐在一起的家人——三姐醉梦艾正偷偷给恋人苏晚凝夹菜,绿色裙摆上的白兔仿佛也在偷笑;四姐醉梦青与书生何童低声谈论着诗词,青色衣衫染着墨香;五姐醉梦红已经端起酒碗,非要拉着冯广坪划拳。烛光摇曳间,父亲醉合德扶了扶眼镜,轻轻叹了口气:“都别闹了,快吃饭。”
这声叹息却被七妹醉梦紫的箜篌声盖住。婉转的乐声里,醉梦甜忽然感到肩头一沉。转头望去,燕子严不知何时将披风披在她身上,月白色布料裹着淡淡的皂角香。“凉着了又要咳嗽。”他轻声说,伸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院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得更高了,清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桌上,与灯火交织成一片朦胧。醉梦甜望着碗里的鸡肉,终于轻轻咬了一口。荷叶的清香混着肉汁在舌尖散开,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燕子严,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耳朵尖都红了。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夜枭的长鸣。醉梦熙猛地站起身,佩刀出鞘半寸:“这叫声不对劲!”她转头看向醉梦甜,“二姐,你莫不是把武蜻蜓那丫头气狠了,她要使什么妖蛾子?”
醉梦甜差点呛着,狠狠瞪了她一眼:“就你会胡说!”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不安。她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突然想起武蜻蜓鬓边的翡翠蜻蜓钗——那抹碧色,在记忆里晃得人眼睛生疼。
夜枭的啼叫划破寂静,醉梦熙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阵阵涟漪。醉梦甜强装镇定,手中的筷子却不自觉地紧攥,橙色裙裾上绣着的金鸡仿佛也竖起了羽毛。燕子严察觉到她的紧张,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她那边倾了倾,挡住了窗外投来的月光。
“八妹别自己吓自己。”母亲林秀琪端着帕子回来,擦了擦桌上的酒水,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安抚,“不过是夜枭路过,前些日子隔壁王婶家的鸡还被叼走了一只呢。”她这话虽在安抚,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对燕子玉雕。
醉梦红却不肯就此罢休,她放下酒碗,红色襦裙上的黑猫刺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依我看,武家那丫头就是来者不善!送什么不好,偏送燕子!”说着伸手去够桌上的玉雕,却被醉梦兰抢先一步抱在怀里。
“五姐别毛毛躁躁的!”醉梦兰的蓝色衣袖护住漆盒,怀里的灰鼠探出脑袋,“这么好看的玉雕,摔坏了多可惜。二姐,要不我帮你收着?”她眨巴着眼睛,狡黠的目光在醉梦甜和燕子严之间打转。
醉梦甜还未答话,父亲醉合德重重咳嗽一声,手中的戒尺轻敲桌面:“都好好吃饭,莫要疑神疑鬼。”老先生戴着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武家与我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他这话虽是训斥,却在看向醉梦甜时,眼底多了几分担忧。
此时,一直沉默的四姐醉梦青忽然开口,青色衣衫下的手指无意识缠绕着发带:“我倒是听说,武蜻蜓自幼习蛊,她那翡翠蜻蜓钗......”话未说完,便被三姐醉梦艾捂住了嘴。醉梦艾的绿色裙摆蹭过凳子,惊得绣着的白兔耳朵抖了抖:“四姐别说了,怪吓人的!”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醉梦甜只觉心口发闷,眼前浮现出武蜻蜓浅笑时眼尾的弧度,还有那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翡翠蜻蜓钗。她下意识看向燕子严,却见他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盯着玉雕,月白长衫下的手握成了拳。
“都别瞎说了!”大姐醉梦香突然起身,黄色豹纹刺绣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明日我陪甜儿去武府走一趟,倒要看看这武蜻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转头看向聂少凯,“少凯,你明日也叫上几个帮手,以防万一。”
聂少凯连忙点头,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香儿放心,我定护得你们周全。”他话音刚落,八妹醉梦熙已经迫不及待地抽出佩刀,白色劲装猎猎作响:“算我一个!正好试试新练的刀法!”
醉梦甜望着七嘴八舌的家人,眼眶突然发热。她伸手抹了把脸,却触到一手的温热。原来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燕子严察觉到她的异样,悄悄将手帕塞进她掌心,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窗外的夜风吹过,掀起纱帘,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醉梦甜握紧手帕,看着身边或严肃或关切的面孔,忽然觉得,就算前方真有什么阴谋诡计,有这些人在,她也不再害怕。只是那对燕子玉雕,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窗棂,烛火被吹得明明灭灭,映得醉梦甜的侧脸忽明忽暗。她盯着那对泛着冷光的燕子玉雕,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说过的话——鸡族最忌被夺食,更遑论是被觊觎心上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绣着金鸡图腾的衣袖微微发颤。
“我明日自会去武府。”醉梦甜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她抬头时,杏眼里燃着倔强的火苗,“带着这对玉雕去,当面问清楚武姑娘到底什么意思。”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经猛地拍桌,震得碗碟叮当作响:“好!我陪二姐去!要是那武蜻蜓敢耍心眼,看我不把她的翡翠钗劈成两半!”
大姐醉梦香按住躁动的八妹,黄色襦裙上的豹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莫急。”她转头看向燕子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燕公子,你明日打算如何?”
燕子严握紧醉梦甜的手,月白长衫下的脊背挺得笔直:“自然是与阿甜一同去。”他垂眸望向心上人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无论武姑娘有何居心,我定会护着阿甜。”
母亲林秀琪叹了口气,解下围裙走到女儿身边。她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醉梦甜发烫的脸颊,像儿时哄她入睡那般温柔:“武家在宛城也算有头有脸,明日去了,不可莽撞。”说着又看向众人,“香儿、熙儿陪着去,其他人留在家中。润儿和少凯,麻烦你们在府外照应。”
父亲醉合德推了推眼镜,手中戒尺点了点桌面:“记住,咱们醉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老先生的声音虽沉稳,镜片后的目光却透着忧虑。
夜色渐深,家宴草草收场。醉梦甜抱着漆盒往厢房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燕子严。“阿甜。”他伸手拦住她,月白长衫上还沾着厨房的烟火气,“明日若觉得不妥,咱们便不去了。”
醉梦甜仰头看着他,眼眶又泛起水雾:“你当我是缩头乌龟?”她抱紧漆盒,金鸡钗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我倒要让武蜻蜓知道,旁人能抢走的,从来不是我的东西。”话虽硬气,声音却忍不住发颤。
燕子严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在我心里,谁都抢不走你。”他的声音混着夜风,轻轻落在醉梦甜耳畔,“就像春燕归巢,我这只笨燕子,这辈子只认得你这处窝。”
厢房的窗棂里透出暖黄的光,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其中。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箜篌声,婉转悠扬,却也掩不住醉梦甜擂鼓般的心跳。她靠在燕子严怀里,忽然觉得,只要有他在,就算明日要面对狂风暴雨,也没什么可怕的。
次日晨光熹微,醉府门前已聚起几人。醉梦甜换上崭新的橙红色织锦襦裙,腰间系着金丝绣就的百褶宫绦,发间金鸡衔珠钗在朝阳下泛着耀眼的光。她抱着描金漆盒,指甲深深掐进盒身雕花缝隙,掌心沁出的薄汗将盒面烫得温热。
“二姐这身,倒像要上战场的将军。”八妹醉梦熙晃着腰间佩刀凑过来,白色劲装被晨风掀起猎猎衣角。她转头瞥见燕子严正小心翼翼为醉梦甜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故意拉长声调,“燕公子这般体贴,待会儿见到武蜻蜓,可别心软啊!”
燕子严耳尖泛红,却仍专注地将碎发别到醉梦甜耳后:“我的心早被阿甜叼走了,哪还有旁的去处?”他话音未落,大姐醉梦香已踩着满地晨露走来,黄色襦裙上的豹纹刺绣随着步伐若隐若现,身后还跟着面色凝重的聂少凯。
“时辰不早了。”醉梦香扫了眼众人,目光在醉梦甜攥紧的拳头上顿了顿,“武府就在隔壁,咱们走过去。”她抬手示意,远处巷口处,六姐醉梦兰的恋人南宫润与八妹的恋人觅风正骑着马候着,腰间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一行人刚转过青石巷,便见武府朱漆大门敞开,门廊下悬挂的翡翠灯笼与武蜻蜓那日鬓边的钗子一般颜色。醉梦甜脚步微滞,却被燕子严轻轻握住手腕,他月白长衫下的手掌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口一颤。
“武姑娘有请。”门童话音刚落,武蜻蜓已迈着细碎步子从垂花门转出。她今日身着藕荷色纱裙,腰间缠着同色丝绦,发间翡翠蜻蜓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得那双盈盈秋水眸愈发勾人:“我当是谁,原是醉家姐姐们大驾光临。”她目光扫过醉梦甜怀中的漆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姐姐是来还礼的?”
醉梦甜深吸一口气,将漆盒重重放在石桌上,盒中玉雕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武姑娘送这对燕子,不知是何用意?”她杏眼圆睁,袖上金鸡图腾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莫不是觉得我醉梦甜好欺负?”
武蜻蜓指尖轻抚过玉雕,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婉转如莺啼:“姐姐误会了。”她抬眸望向燕子严,眼尾泛红似含春水,“不过是见燕公子生得俊朗,想着送对灵物,替姐姐......”话未说完,醉梦熙已“唰”地抽出佩刀,刀刃折射的寒光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乱飞。
“住口!”醉梦甜猛地拍桌,震得玉雕在盒中晃动,“武蜻蜓,今日我便把话挑明——”她攥紧燕子严的手,橙色裙摆扫过满地碎叶,“我醉梦甜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武蜻蜓见状,面上的笑意不减反增,纤长指尖绕着鬓边青丝,翡翠蜻蜓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姐姐这话说得,倒显得我成了恶人。不过是仰慕燕公子才情,送对玉雕聊表心意,难不成在姐姐眼里,燕公子是见异思迁之人?”她语气娇柔,却字字带刺,目光挑衅地看向醉梦甜。
醉梦甜还未开口,大姐醉梦香已上前一步,黄色襦裙上的豹纹随着动作似要跃出,周身散发着压迫感:“武姑娘若只是赏才,大可光明磊落送些笔墨纸砚,何必挑这成双成对的燕子?宛城谁不知甜儿与燕子严情投意合,你这般作为,莫不是存心挑事?”她话音落下,聂少凯也往前半步,腰间玉佩撞出清响,无声地为醉梦香撑腰。
“大姐说得是!”醉梦熙挥舞着佩刀,白色劲装猎猎作响,“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这刀可不长眼!”她自幼舞刀弄枪,此刻眼神凌厉,倒真把武府几个家丁吓得往后缩了缩。
燕子严轻轻捏了捏醉梦甜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上前一步,作揖行礼:“武姑娘抬爱,在下惶恐。只是在下心中唯有阿甜一人,此生绝不更改。这对玉雕,还请收回。”他声音温和却坚定,月白长衫在风中微微鼓起,周身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武蜻蜓脸色微变,却仍强撑着笑意:“燕公子何必如此绝情?我......”
“够了!”醉梦甜突然甩开燕子严的手,几步上前逼近武蜻蜓。她橙红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绣着的金鸡图腾仿佛随时要展翅而出,杏眼里满是怒意:“武蜻蜓,我醉梦甜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若真心倾慕,大大方方来与我比试,用这些腌臜手段算什么本事!”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发间的金鸡衔珠钗跟着晃动,珍珠碰撞声清脆急促。
武蜻蜓被她逼得后退半步,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换上委屈神色:“姐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醉梦甜冷笑一声,猛地抓起石桌上的玉雕,狠狠砸向地面。“哐当”一声脆响,玉燕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片划过她的指尖,渗出点点血珠。她却恍若未觉,直视着武蜻蜓惊恐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的人,我的情,谁都别想染指!”
鲜血滴落在青砖上,宛如红梅绽放,与她橙红的裙摆相互映衬,这一刻的醉梦甜,周身散发着比烈日更灼人的气势。
武蜻蜓望着满地玉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尖还维持着方才欲要阻拦的姿势,翡翠蜻蜓钗在晨光中摇晃得愈发凌乱。“你......你竟如此暴殄天物!”她声音发颤,眼眶泛红,不知是心疼玉雕还是被醉梦甜的气势震慑。
醉梦甜甩了甩渗血的手指,绣着金鸡的衣袖擦过脸颊,将晕开的胭脂又添了几分艳丽:“武姑娘若觉得可惜,大可以将这些碎玉捡回去,磨成粉、做成药,也好过用它来膈应人。”她昂首挺胸,全然不顾指尖的疼痛,倒真有几分雄鸡睨视的傲然。
“你!”武蜻蜓踉跄后退,撞得身后石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就在这时,武府大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武家老爷拄着檀木拐杖匆匆赶来,瞥见满地狼藉,眉头瞬间拧成川字:“这是作何?成何体统!”
醉梦香见状,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黄色襦裙上的豹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武伯父,原是小女等前来归还令爱所赠之物,不想言语间起了些误会。”她余光扫过面色难看的武蜻蜓,话锋一转,“不过既是误会,说开便好。我家甜儿性子直,还望伯父海涵。”
醉合德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现场,青布长衫沾着赶路时的草屑,镜片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武老爷身上:“武兄,孩子们年轻气盛,咱们做长辈的,总不能看着他们伤了和气。”他抬手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私塾先生特有的沉稳,“不如就此揭过?”
武老爷重重叹了口气,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还不送客!”武蜻蜓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终是福了福身:“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诸位姐姐莫怪。”她话音未落,便转身跑进府内,翡翠灯笼的光影将她的背影拉得支离破碎。
回程的路上,醉梦甜盯着自己缠着布条的手指发呆,心底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不安。她偷瞄了眼身旁的燕子严,却见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桂花糕掰成小块:“张嘴。”他温声说道,“方才摔玉时都没喊疼,这会儿可别委屈了自己。”
醉梦熙突然从后头窜过来,白色劲装带起一阵风:“二姐方才可真威风!那武蜻蜓的脸色,比我打翻的墨汁还难看!”她伸手去抢燕子严手中的桂花糕,却被醉梦红一巴掌拍开:“没个姑娘家的样子!”说着,醉梦红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喏,给你留的蜜饯。”
夕阳西下,醉府的炊烟袅袅升起。醉梦甜倚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看着姐妹们嬉笑打闹,七妹醉梦紫的箜篌声混着三姐醉梦艾炖鸡汤的香气,在暮色中流淌。燕子严轻轻将披风披在她肩头,月白长衫与她的橙裙交叠在一起,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在想什么?”燕子严的声音混着桂花香落在耳畔。
醉梦甜望着远处天边的晚霞,嘴角不自觉上扬:“在想......明日该去城西陶窑,重新捏一对燕子。”她转头看向他,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这次要捏得比那对玉燕更俊,飞得更高!”
燕子严笑了,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好,明日我陪你去。捏一百对、一千对,任我的小凤凰开心。”
晚风拂过,满树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两人肩头,也落在醉府平凡却温暖的岁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