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研墨

    素手轻握墨锭,于砚台中缓缓旋磨,清水渐染浓黑,墨香在寂静中氤氲,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

    瓷砚中,墨锭与清水相遇,在手腕的力道下缓缓研磨,一圈又一圈,如书写岁月的年轮,墨色渐浓,思绪也随之沉淀。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三姐醉梦艾挽起月白袖角,素手握着墨锭在砚池里轻旋,兔形银镯随动作轻晃,倒映着渐渐浓黑的墨汁。斜倚在湘妃榻上的苏晚凝托腮望着,看墨香漫过案头的芙蓉笺,恍惚间,连廊下铜漏的滴答声都隐入了缠绵的情思里。

    烛火摇曳的暖阁里,醉梦艾腕间的玉兔银铃轻响,素手握着墨锭在砚中悠悠旋磨,清水化作浓墨的刹那,苏晚凝捻起半干的芙蓉笺覆上她手背,指尖相触时,氤氲的墨香与萦绕的情愫漫过案几,将时光酿成了蜜。

    暮春的风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过雕花窗棂,将醉府西阁的湘妃竹帘吹得簌簌轻响。醉梦艾跪坐在檀木书案前,月白襦裙上绣着的兔耳纹随动作若隐若现,腕间那只玉兔银镯亦跟着轻轻晃动,在砚池里投下细碎的银光。她垂眸凝神,素手轻捻乌木墨锭,在羊脂玉砚中缓缓旋磨,清水渐渐染上浓黑,墨香如同薄纱般在暖阁里漫开。

    "当心手腕酸。"苏晚凝斜倚在湘妃榻上,月青色锦袍随意地散着,露出内搭的藕荷色中衣。他支起下颌,目光追随着恋人低垂的睫毛,看那墨色涟漪里倒映着她莹白如玉的面庞。商人家出身的他生得温润如玉,眉间却总带着几分不羁,此刻却敛了平日里的散漫,眼底尽是温柔缱绻。

    醉梦艾闻言轻笑,眼尾的胭脂痣随着笑意轻轻颤动:"你倒比我还娇弱些。"她停下动作,指尖蘸了蘸砚中墨汁,忽然抬手在苏晚凝眉心点了个墨点,"倒像只偷喝墨汁的小狸奴。"

    苏晚凝先是一愣,继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轻轻拉到榻边。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醉梦艾泛红的耳尖,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哪有偷墨的狸奴,分明是偷心的玉兔精。"说罢,他指尖拂过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将那缕青丝别到耳后,"方才见你凝神研墨的模样,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我瞧得都忘了时辰。"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窗纸染成绯色。醉梦艾别开眼,耳尖愈发红了:"就会贫嘴。明日要替父亲誊抄课业,若误了时辰,又要听他老人家唠叨。"嘴上虽是埋怨,却并未挣脱苏晚凝的手,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中。

    廊下的铜漏滴滴答答,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成曲。苏晚凝忽然瞥见案头半干的芙蓉笺,伸手取来覆在醉梦艾手背上:"你掌心都磨红了。"他低头轻轻吹了吹她的手背,"明日我让下人寻些软布来,垫在砚边。"

    醉梦艾望着眼前人认真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暖意。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悄悄爬上窗棂,与案上烛火交相辉映,将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在墙上绘出一幅缱绻的画卷。

    忽听得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醉梦艾慌忙要从苏晚凝怀中挣起,却被他反手扣住腰肢。门轴轻响,九妹醉梦泠裹着藕荷色披风探进头来,发间粉色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水润眼眸在烛火下亮晶晶的:“三姐,母亲说......”话音戛然而止,少女望着暖阁内亲昵的二人,忽然捂住嘴“呀”了一声,耳根瞬间红透。

    醉梦艾双颊烧得滚烫,用力掐了把苏晚凝的手背。苏晚凝却不躲不闪,反倒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垂,笑意盈盈看向门口:“九妹妹这是来寻你三姐做什么?”语调轻快得仿佛被撞破的不是旖旎场景。

    醉梦泠绞着披风下摆,支支吾吾道:“母亲...母亲说明日要去灵隐寺上香,让三姐早些歇着,莫要累坏了。”她偷瞄眼姐姐泛红的脸,又飞快低下头,像是被暖阁里浓稠的墨香与情思烫到般,转身跑远时,裙摆上绣着的游鱼图案随着步伐在暮色里一闪而过。

    “都怪你。”醉梦艾气鼓鼓地捶他胸口,月白襦裙上的兔纹随着动作轻轻跃动。苏晚凝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尾的桃花褶里盛满温柔:“明明是九妹妹来得不巧。”他忽然瞥见案头被碰歪的烛台,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缠的轮廓竟像是一幅月下双兔图。

    醉梦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耳尖又泛起红晕。她挣出手要去扶正烛台,却被苏晚凝拉着转了个圈,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湘妃榻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苏晚凝下巴抵着她发顶,嗅着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别动,让我再抱会儿。”声音低沉得像是浸了蜜糖,“明日你随家人去上香,我又要好生思念了。”

    窗外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醉梦艾望着案上渐渐浓稠的墨汁,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前日说要帮父亲修缮书院...”话未说完,便被苏晚凝用指尖抵住嘴唇。他低头望着她,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温柔得近乎虔诚:“莫谈这些。”他将她搂得更紧,“此刻我只想与我的小兔子,多呆片刻是片刻。”

    正缱绻间,窗外忽有竹哨声清越传来,惊得醉梦艾猛地坐直身子。苏晚凝挑眉望向雕花窗,只见月光将竹叶剪影投在窗纸上,随着夜风婆娑轻晃,恍惚间似有白影一闪而过。醉梦艾耳尖微动,那是八妹醉梦熙独创的暗号——有人窥伺。

    “莫怕。”苏晚凝指尖抚过她因紧张而绷起的脊背,忽然扬声笑道,“八姑娘的夜行衣该换件新的了,这绒边扫过瓦当的声响,可是比更鼓还清晰。”话音未落,窗棂“咔嗒”轻响,醉梦熙翻窗而入,玄色劲装裹着一身夜露寒气,腰间软剑还在泛着冷光。

    “早说苏公子耳力过人。”醉梦熙摘下蒙面纱巾,英气眉眼弯成狡黠弧度,发间狼形银饰随着动作轻颤,“方才在院外撞见个形迹可疑的黑影,追到西角门就不见了。”她瞥见案上墨迹未干的芙蓉笺,忽地凑近嗅了嗅,“倒是这墨香勾得人挪不开步,三姐这是要写情诗?”

    醉梦艾脸颊飞红,抓起砚边的镇纸作势要砸,却被苏晚凝截住手腕。他笑着将镇纸接过,指尖在冰凉玉石上摩挲:“八姑娘若是缺墨,明日我让人送两匣徽墨到你房里,可要掺着玫瑰香的?”

    醉梦熙夸张地打个寒噤,转身跃上窗台,玄色披风在月光下猎猎作响:“酸得我牙都要掉了!”她忽然压低声音,狼眸警惕地扫过院落,“不过说真的,最近城西总有人打听醉府女眷,苏公子若是要送墨,不如多带些护院。”

    窗纸外的竹影又剧烈摇晃起来,似有夜枭长鸣掠过湖面。醉梦艾下意识往苏晚凝身边靠了靠,月白襦裙蹭过他的月青锦袍。苏晚凝环住她的腰,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有劳八姑娘费心。明日我亲自护送醉姑娘去灵隐寺,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捣乱。”

    醉梦熙闻言大笑,脚尖点过窗棂,瞬间消失在夜色里。暖阁重归寂静,唯有烛芯“噼啪”爆开火星。醉梦艾望着案上被风吹乱的芙蓉笺,忽然想起方才八妹提到的黑影,心头泛起丝丝不安。苏晚凝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有我在。”他的声音裹着温热气息,“就像这墨香,总能把不安都晕染成温柔。”

    醉梦艾倚在苏晚凝怀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芙蓉笺上的暗纹,忽然想起白日里母亲的叹息。林秀琪替她整理妆奁时,望着匣中素净的簪花幽幽道:“你姐妹们都有了归宿,偏你这孩子总爱窝在书房研墨。”此刻想起,她忍不住抬眼望向苏晚凝,却见他正专注地盯着砚中泛起的墨浪,眉眼在烛火下镀着层柔和的光。

    “在想什么?”苏晚凝察觉到她的目光,修长手指轻刮她鼻尖,“莫不是嫌我扰了你研墨?”他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那是六姐醉梦兰养的雪貂,脖子上总挂着叮当作响的铃铛。

    “晚凝公子,三姐!”醉梦兰的声音隔着雕花窗飘进来,带着几分雀跃。她推门而入时,宝蓝色襦裙上绣着的鼠形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发间珍珠钗随着步伐轻晃,“南宫家送来新制的徽墨,说是掺了龙脑香,我想着三姐定喜欢......”少女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盯着两人交叠的身影,脸颊泛起红晕。

    醉梦艾慌忙要起身,却被苏晚凝按住肩头。他笑意盈盈地接过醉梦兰怀中的漆盒,打开时果然有股清凉的墨香混着龙脑气息漫出:“六姑娘好心思,这墨用来誊写经书倒是相宜。”说着取出一锭墨锭,在砚中轻轻敲击,发出清越声响。

    醉梦兰见状捂嘴轻笑,鼠目般灵动的眼睛弯成月牙:“苏公子这品鉴墨锭的架势,倒比我那书呆子未婚夫还专业。”她瞥见案头半干的墨迹,突然凑近细看,“三姐这是在写《诗经》?”未等回答,又咋舌道,“若用这龙脑墨誊写,只怕字里行间都要淌出香来。”

    暖阁里一时笑语盈盈,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醉梦艾望着侃侃而谈的苏晚凝,看他耐心听着醉梦兰讲述南宫润抄书时闹的笑话,心中突然泛起暖意。母亲总说她性子静,偏爱与笔墨作伴,可此刻她却觉得,有这般温柔又风趣的人陪着研墨说诗,便是最寻常的日子,也能酿成甜腻的蜜。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铜盆落水声,伴着五姐醉梦红银铃般的笑骂:“好个偷腥的猫儿!又把我晒的小鱼干叼跑了!”醉梦兰扑哧笑出声,宝蓝色裙摆扫过门槛,扒着窗棂张望:“定是红姐儿养的那只雪团又闯祸了,昨儿还把南宫润送我的线装书咬出个月牙印呢。”

    醉梦艾搁下墨锭,腕间玉兔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粉绿襦裙上绣的兔儿捣药图也跟着轻轻跃动。她探身望向窗外,正见醉梦红裹着猩红斗篷立在葡萄架下,发间猫形金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手里竹枝虚晃着,作势要打那只叼着鱼干乱窜的雪白猫儿。廊下灯笼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倒真像只威风凛凛的母老虎。

    “红姐儿又在吓唬小动物。”苏晚凝笑着取过案头的茶盏,温热的龙井雾气氤氲间,他望着醉梦艾眼底的笑意,忽然压低声音,“倒让我想起初见你时,也是这般温柔又护短的模样——可还记得你拿砚台砸我那回?”

    醉梦艾耳尖霎时通红。三年前她在书斋抄书,苏晚凝带着西域进贡的狼毫笔闯进来,偏生笔杆上镶的玛瑙珠子惊了她养的玉兔。慌乱间她抄起砚台就砸,墨汁溅了他一身月白长衫,倒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潋滟。

    “若不是那砚台,”苏晚凝忽然握住她沾着墨渍的指尖,轻轻摩挲,“我这商海浮沉的浪子,怎会甘心困在西子湖畔,只为等一只小兔子研墨?”他说话时,窗外飘进几缕夜来香,与龙脑墨香混在一处,甜得教人发晕。

    正说着,醉梦红的脚步声已到廊下。她推门而入时带起一阵风,猩红斗篷猎猎作响,怀里的白猫却乖顺地蜷成雪团:“好啊你们,背着我偷偷说情话!”她将猫往湘妃榻上一丢,自己挨着醉梦艾坐下,火红色指甲点着砚台,“快用新墨给我画张像,冯郎下月生辰,我要绣在帕子上送他。”

    醉梦艾被她闹得无奈,只得重新拿起墨锭。苏晚凝却先一步按住她手腕,从漆盒里挑出最润的一锭,在砚中徐徐研磨。烛火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柔和,醉梦艾望着他专注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被姐妹们打趣、被墨香萦绕的夜晚,即便时光永远停驻在此刻,也教人满心欢喜。

    正当醉梦艾准备展纸作画时,忽听得前厅传来爽朗的谈笑声。醉梦香裹着明黄色织金斗篷跨进门槛,身后聂少凯小心翼翼抱着个朱漆食盒,金丝绣着的豹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老远就闻见龙脑香,敢情都躲在这儿享清福!"醉梦香眼尖,一眼瞥见苏晚凝手中研磨的动作,"哟,苏公子这架势,比我们家那位还像个文曲星。"

    聂少凯憨笑着打开食盒,露出码得整齐的桂花糕:"知道几位姑娘好甜食,特意让厨子做的。"他话音未落,醉梦红已伸手拈起一块,猩红指甲与雪白糕点相映成趣:"还是大姐夫贴心,哪像某些人,就会拿破砚台砸人。"说着朝醉梦艾挤眉弄眼,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醉梦艾正要反驳,忽觉袖口一紧。低头见是醉梦泠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粉衣上绣的锦鲤随着动作轻摆,水润的眼睛满是委屈:"三姐,觅两哥哥明日要出远门,我想求你写幅字给他......"话未说完,眼眶已泛起泪花。

    苏晚凝见状,停下手中动作,将磨好的墨汁推到醉梦艾面前:"快给九妹妹写个'平安',这新墨最宜抒情。"他说话时,目光温柔地扫过醉梦艾泛红的耳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方才让小厮买的桂花糖,给我们的小兔子润润喉。"

    暖阁内一时笑语盈盈,墨香、糕点香与桂花甜交织在一起。醉梦兰取出随身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着下月庙会的花销;醉梦青倚在门框上,青衫下摆垂落如蛇,正与书生何童轻声讨论新得的字帖。烛火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时而重叠,时而分离,恰似这剪不断的姐妹情谊,和化不开的绵绵情思。

    忽有夜风卷着细雨叩打窗棂,将暖阁里的喧闹声稍稍压下。醉梦甜端着青瓷茶盏款步而入,橙色襦裙上绣着的雏鸡纹随着步伐微动,发间的金步摇晃出细碎流光:“好哇,背着我偷吃桂花糕。”她佯作嗔怒地瞪了眼醉梦香,转头又将茶盏递到醉梦泠手边,“小心噎着,快喝点菊花茶润润。”

    雨声渐密,四姐醉梦青忽然放下手中字帖,青衫如水波般流转,眼角的碧色花钿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这般雨夜,最宜听曲。”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竹笛,清音婉转间,竟是江南小调《采莲曲》。醉梦紫倚在门边,紫色罗裙上的狐尾暗纹随着节拍轻摆,朱唇微启,和着笛声低唱,歌声缠绵悱恻,惹得醉梦兰的雪貂都立起身子,随着旋律晃动脑袋。

    苏晚凝见醉梦艾望着雨幕出神,轻轻将披风披在她肩头:“在想什么?莫不是担心明日的香烛被雨淋湿?”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惹得醉梦艾耳尖泛红。她摩挲着披风上的兔形盘扣,低声道:“只是觉得,一家人这样聚着,听曲吃茶,倒比什么都好。”

    话音未落,醉梦熙突然破窗而入,白衣上还沾着雨珠,狼形护腕泛着冷光:“好热闹!”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从怀中掏出只油纸包,“路过城东糕点铺,新出的梅花酥,特意给小九带的。”醉梦泠眼睛一亮,却先将油纸包推给醉梦艾:“三姐先尝。”

    暖阁里茶香、墨香、糕点香交织,伴着笛声与歌声,在细雨中酿成温柔的漩涡。醉梦艾握着苏晚凝悄悄递来的桂花糖,望着姐妹们笑闹的模样,忽觉掌心的墨锭也暖了起来——原来岁月静好,不过是所爱之人在侧,所念之人皆安,连寻常雨夜,都成了值得珍藏的时光。

    雨势忽急,檐角铜铃叮咚乱响,惊得醉梦红怀中的白猫“嗷呜”一声跳上案头,前爪正巧踩在醉梦艾新研的墨池里。雪白绒毛瞬间洇开墨痕,猫儿甩着爪子乱窜,在芙蓉笺上印出一串梅花似的爪印。

    “雪团!”醉梦红跳起来去追,猩红裙摆扫翻了聂少凯搁在矮几上的茶盏。瓷片碎裂声中,醉梦甜眼疾手快接住倾倒的茶壶,橙色衣袖沾了茶水,却仍笑盈盈道:“这倒成了现成的墨宝。”醉梦兰蹲下身捡拾碎片,宝蓝色裙裾扫过青砖,鼠形银饰在烛光下晃出细碎银光:“三姐不如题首诗,就叫《雪猫踏墨图》。”

    醉梦艾望着狼藉的案几,本要嗔怪,却见苏晚凝已取出一方素绢,细细擦拭她指尖溅到的墨渍。他月青色锦袍下摆沾了茶渍,却浑不在意,桃花眼里盛满笑意:“猫儿也知三姐的墨珍贵,非要留下印记。”说着拈起被踩花的笺纸,“这墨爪配你簪头的兔铃,倒像兔子追着猫儿闹。”

    这话惹得众人哄笑。醉梦熙斜倚在窗框上,白衣被雨水洇湿半幅,狼形护腕撞得窗框轻响:“依我看,该让苏公子也学画,往后三姐研墨,你添笔,倒省得猫儿捣乱。”醉梦泠踮着脚凑近,粉衣上的锦鲤绣纹随着动作游动,她戳了戳苏晚凝袖中露出的狼毫笔:“苏哥哥的字也好看,和三姐写鸳鸯联吧?”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洒在西子湖面。醉梦艾重执墨锭,腕间银铃与窗外虫鸣应和。砚中墨汁重新晕开时,苏晚凝已铺好新纸,笔尖悬在半空,忽然转头望她:“写什么好?”

    暖阁里骤然安静,姐妹们的目光纷纷投来。醉梦艾望着他眼中的温柔,耳尖发烫,却见案头雪猫正蜷成墨色毛团酣睡,窗外湖心亭的灯笼在雨后雾气中晕成暖黄。她轻蘸墨汁,提笔写下半阙:“墨染湘妃砚,月栖西子楼......”

    余下半句被苏晚凝的笔锋接住,两人笔尖相触的刹那,墨香混着雨后的青草气漫过窗棂。醉梦香倚着聂少凯轻笑,醉梦甜悄悄将碎瓷片收进锦盒,而醉梦青的笛声又起,这回吹的是首从未听过的调子,像极了月光下缠绵的墨痕,蜿蜒进每个人的心底。

    正当众人凝神赏着诗笺时,门外忽然传来木屐叩地的脆响。醉合德握着油纸伞跨进门槛,靛蓝长衫下摆洇着雨渍,却掩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老远就听见你们闹,莫不是把房顶都掀了?”林秀琪跟在丈夫身后,月白色披风沾着茉莉花瓣,抬手轻轻点了点醉梦艾的鼻尖:“又带着晚凝胡闹,砚台都快被磨穿了。”

    醉梦艾慌忙起身,素手攥着染墨的绢帕,绿裙上绣的兔儿仿佛也跟着羞红了眼。苏晚凝已利落地将诗笺卷起,笑着捧到醉合德面前:“老师来得正巧,学生与梦艾合写了首诗,正想请您指点。”烛火映得他眼底流光闪烁,商人家的机敏与书生的儒雅在眉眼间融成恰到好处的妥帖。

    醉合德展开诗笺,白眉微微扬起。林秀琪凑近看了两眼,忽掩唇轻笑:“这‘墨染湘妃砚,月栖西子楼’,倒比你往日教学生的课业有趣多了。”她话音未落,醉梦紫晃着紫色裙摆凑过来,狐形耳坠在鬓边轻摇:“母亲偏心!三姐的诗里藏着苏公子送的湘妃砚,还有西子湖畔的月色,分明是......”

    “紫丫头又乱说话!”醉梦甜眼疾手快捂住妹妹的嘴,橙色衣袖上的雏鸡纹几乎要扑出来。醉梦熙趁机抓起案上的狼毫笔,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枪花:“爹,不如让我和苏公子比画!他舞文,我弄墨,看谁先把三姐的砚台填满!”

    暖阁里再度笑作一团。醉梦兰的雪貂被惊醒,抖了抖毛跳上醉合德肩头,爪子上的墨痕在靛蓝长衫印出梅花。林秀琪嗔怪地要去驱赶,却被醉合德抬手拦住:“罢了罢了,难得这么热闹。”他望着满堂笑闹的女儿们,又瞥向并肩而立的醉梦艾与苏晚凝,目光里泛起温柔的涟漪,“晚凝明日随我们上香吧,顺路去看看书院新置的桌椅。”

    苏晚凝躬身应下时,醉梦艾悄悄攥紧了他的袖口。窗外,雨后初霁的月光正透过雕花窗棂,在满地碎瓷与墨痕上镀了层银霜。她望着苏晚凝侧脸被烛火映出的柔和轮廓,忽觉掌心的墨锭又暖了几分——原来最动人的岁月,不过是在这样寻常的雨夜,与所爱之人共享这满室的喧嚣与温柔。

    夜色愈发深沉,林秀琪拍了拍手,温声道:“时辰不早了,都早些歇着,明日还要去灵隐寺。”话音未落,醉梦泠便黏到母亲身边,粉衣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娘,我想给觅两哥哥求个平安符。”醉梦甜见状,赶忙整理女儿们的衣饰,橙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我去吩咐厨房煮些安神汤来。”

    醉梦香揽住聂少凯的胳膊,明黄披风上的金线豹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少凯明日要帮父亲清点田契,就不陪我们去了。”说着朝妹妹们眨了眨眼,“倒是某人,可得好好表现。”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苏晚凝身上,惹得醉梦艾脸颊发烫,绿裙上的兔纹仿佛也跟着羞怯地蜷起身子。

    众人陆续散去,暖阁里渐渐安静下来。醉梦艾望着满地的碎瓷与墨痕,轻叹一声正要收拾,苏晚凝已抢先一步卷起衣袖,月青色锦袍下露出的腕骨白皙如玉,“我来。”他弯腰捡拾碎片时,发丝垂落遮住眉眼,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你且坐着,别伤了手。”

    醉梦艾依言坐下,素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砚台边缘。烛火将苏晚凝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她笼罩其中。想起父亲方才的邀请,她心里泛起丝丝甜意,却又有些忐忑。正出神间,腕间的玉兔银铃突然轻响,苏晚凝已捧着碎瓷走近,指尖还沾着墨渍,“在想什么?”

    “明日...明日去灵隐寺...”醉梦艾抬眼,撞进他含笑的桃花眸里,忽然有些慌乱,“你真的要同去?”苏晚凝将碎瓷搁在一旁,伸手替她捋顺鬓边的碎发,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自然。”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还想在佛前,多求些与你相伴的时光。”

    窗外,夜风吹过西子湖,送来阵阵荷香。醉梦艾望着眼前人认真的模样,心里的不安渐渐化作绕指柔。她轻轻握住苏晚凝沾墨的手,“那便...说好了。”烛火忽然摇曳,将两人相触的身影,在墙上绘成一幅缱绻的画。

    正当醉梦艾与苏晚凝相视而笑时,一阵“簌簌”的声响从房梁传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八妹醉梦熙已如矫燕般翻身跃上梁柱,白色劲装在风中猎猎作响,狼形护腕泛着冷光:“什么人!”随着她的呵斥,一道灰影从梁上疾掠而下,落地时竟甩出数枚银针,直取醉梦艾面门。

    苏晚凝瞳孔骤缩,旋身将醉梦艾护在身后,月青色锦袍被银针划破衣摆。醉梦红见状娇喝一声,猩红披风翻飞间,指尖寒光闪现,三枚铜钱精准击落剩余银针。“藏头露尾的鼠辈!”醉梦兰的雪貂不知何时窜上窗台,尖啸着扑向灰衣人,她本人则掏出算盘当作暗器,宝蓝色裙裾扫过地面,“敢在醉府撒野!”

    灰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突然破窗而入的醉梦紫拦住。紫色罗裙上的狐尾暗纹如活物般摆动,她巧笑嫣然,眼波流转间已撒出迷香:“想走?先问问本姑娘的九尾迷魂散答不答应。”混乱中,醉梦泠躲在母亲身后,粉衣微微发颤,却仍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刃;醉梦青蛇形发簪寒光一闪,青衫如流云般缠住灰衣人的退路。

    醉合德抄起书案上的戒尺,林秀琪则镇定地取出香囊中的药粉,夫妻二人配合默契。醉梦艾躲在苏晚凝怀中,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指尖死死攥住他染墨的衣襟。“别怕。”苏晚凝贴着她耳畔低语,声音虽稳,掌心却沁出薄汗,“有我在。”

    一番缠斗后,灰衣人终于被醉梦熙制住。当那人面罩被扯下时,众人皆惊——竟是城西当铺的掌柜。醉梦香眼神锐利如豹,明黄披风下的拳头紧握:“说!为何窥探我醉府?”当铺掌柜啐了一口,却在醉梦紫的迷香攻势下,不得不道出受人指使,前来探查醉家九女本源之力的真相......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醉梦艾攥着苏晚凝衣袖的指尖微微发白,砚中未干的墨汁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林秀琪轻蹙眉头,月白色披风下的身子绷得笔直,抬手将躲在身后的醉梦泠护得更紧:“是谁指使你?”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醉梦熙反拧着当铺掌柜的胳膊,白衣上还沾着方才打斗的尘土,狼形护腕硌得对方直抽气:“痛快说出来,省得姑奶奶动刑!”当铺掌柜牙关紧咬,额角冷汗涔涔,却在醉梦紫晃出的瓷瓶前骤然色变——那瓶中正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百蛊香”。

    “是...是城南商会的人!”掌柜的终于崩溃,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听说醉家女儿身怀本源之力,想...想探听虚实,好在轩辕纪年的灵力祭典上...”话音未落,醉梦香已疾步上前,明黄披风带起的劲风掀翻案上诗稿,豹目圆瞪:“祭典?他们要拿我妹妹们做什么?!”

    醉合德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抖,靛蓝长衫随着呼吸起伏:“灵力祭典五年一次,向来是世家大族暗中较量的场合...”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女儿们各异的服饰,落在醉梦艾腕间轻晃的玉兔银铃上。苏晚凝察觉到怀中人的战栗,将她搂得更紧,月青色锦袍下的心跳声却也乱了节奏。

    “都别慌。”醉梦甜的声音突然响起,橙色襦裙上的雏鸡纹随着她上前的动作微微颤动。她蹲下身,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掌柜的下巴:“你且说说,他们具体的谋划。说清楚了,我便求母亲饶你性命。”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盛满冷意。

    窗外夜风骤起,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将屋内的寂静撕扯得支离破碎。醉梦艾望着姐妹们严阵以待的模样,又仰头看向苏晚凝紧绷的下颌线,掌心的墨锭不知何时已被攥得发烫。她忽然想起白日里研墨时的宁静,那时氤氲的墨香里,满是细碎的温柔与甜蜜,而此刻,同样的暖阁中,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醉梦兰突然轻呼一声,宝蓝色裙裾扫过满地狼藉,怀中的雪貂炸着毛跳上案头,爪子将未干的墨迹抹成凌乱的纹路。“五年前祭典上,就有少女莫名失踪......”她声音发颤,鼠目般灵动的眼睛此刻盛满恐惧,“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醉梦紫晃了晃手中的迷香瓶,紫色罗裙随着动作轻摆,狐形耳坠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先别自己吓自己,且听这贼子把话说完。”

    当铺掌柜喉结滚动,盯着醉梦甜递到唇边的解药,颤声道:“商会...商会想借醉家女儿的本源之力,在祭典上操控上古灵器。他们说...说兔女的祥瑞之气、豹女的刚猛之力,凑齐九种本源,就能...”话未说完,醉梦香已一拳砸在案几上,明黄披风猎猎作响:“异想天开!当我们醉家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醉梦艾感觉苏晚凝的手臂骤然收紧,温热的呼吸拂过发顶:“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他月青色锦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掌心覆在她握墨锭的手上,似要将所有不安都揉碎在温柔里。醉梦泠突然从母亲身后探出头,粉衣上的锦鲤绣纹随着颤抖轻晃:“要不...我们不去灵隐寺了?万一他们...”

    “不行。”醉梦熙反手将掌柜掼在墙上,白衣上的刀痕还渗着血珠,狼形护腕撞出闷响,“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明日照去上香,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动手!”她转头望向苏晚凝,目光如刃:“苏公子的商队人脉广,可探听到些风声?”

    苏晚凝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醉梦艾腕间的玉兔银铃:“半月前,我在绸缎庄听闻有人高价收购九色丝线,如今想来,怕是与祭典阵法有关。”他忽然握紧拳头,桃花眼中闪过冷芒,“竟敢算计我的人,城南商会这笔账,该好好清算了。”

    林秀琪轻轻叹了口气,月白色披风下的脊背依然挺直,伸手抚平醉梦泠凌乱的发丝:“明日我让你父亲请几位老友坐镇,再备些防身的灵器。”她环视一圈女儿们,目光最后落在醉梦艾身上,“艾儿,若害怕...”“女儿不怕。”醉梦艾突然抬头,绿裙上的兔纹随着起身动作跃动,素手举起墨锭,“他们想要本源之力,我便用这砚中墨,写封战书。”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却掩不住暖阁内此起彼伏的应和声。醉梦红猩红指甲敲了敲案几,笑道:“好!三姐研墨,我铺纸,倒要看看那些宵小,敢不敢接招!”烛火在风雨中摇曳,将众人交叠的身影映在墙上,宛如一幅并肩而立的画卷,而砚中浓墨,正待挥毫。

    暴雨拍打着窗棂,将暖阁内的烛火震得明明灭灭。醉梦艾重新落座,素手稳稳握住墨锭,腕间银铃随着研磨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与雨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砚池里,清水正一圈圈晕染成浓黑,墨香混着潮湿的水汽弥漫开来,恍惚间竟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研墨需静心。”醉合德抚着胡须走近,靛蓝长衫还沾着方才打斗的尘土,“就像这墨汁,越是沉得住气,写出来的字才越有风骨。”他目光扫过女儿们,最后落在醉梦艾身上,“明日上香,便由艾儿写祈福帖吧。”

    苏晚凝默默将狼毫笔在清水里洗净,又细心地将芙蓉笺压平,月青色锦袍袖口不经意间擦过醉梦艾手背。“用龙脑墨写。”他低声道,桃花眼映着烛火,“香气能驱散晦气。”醉梦艾抬头看他,见他发间还沾着方才打斗时的碎瓷片,心中泛起暖意,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沉稳。

    醉梦红忽然凑过来,猩红指甲轻轻点了点砚台:“三姐这墨研得,倒比平日里还稳当。”她身上的猫形金钗随着动作晃动,“看来有苏公子在旁,连胆子都大了三分。”这话惹得众人轻笑,醉梦紫倚在门边接口,紫色罗裙上的狐尾暗纹若隐若现:“何止是胆子,连墨香都甜了几分。”

    就在这时,醉梦泠抱着个锦盒小跑过来,粉衣上的珍珠流苏跟着轻颤:“我把母亲的避尘帕取来了!”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绣着双鱼戏水的丝帕,铺在案角,“这样墨汁就不会弄脏三姐的衣服了。”醉梦甜温柔地摸了摸小妹的头,橙色衣袖扫过她发间的玉簪:“还是泠儿想得周到。”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穿透云层,在砚池中投下清冷的光斑。醉梦艾望着墨汁表面泛起的粼粼微光,忽然想起苏晚凝说过的“与你相伴的时光”。她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面上,轻声道:“写什么好呢?”

    “就写‘岁岁平安,长乐无忧’。”苏晚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伸手握住她执笔的手,狼毫笔在笺纸上落下第一笔,“既是祈福,也是心愿。”

    暖阁内再度安静下来,唯有笔锋游走在纸面的沙沙声。姐妹们围在案边,或凝神注视,或低声交谈。醉梦香将明黄披风拢了拢,豹目里透着少见的温柔;醉梦青盘起的青丝垂落一缕,碧色花钿在烛光下流转;醉梦兰的雪貂不知何时又跳上案头,歪着头盯着墨痕。

    当最后一笔收锋,醉梦艾望着宣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忽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有眼前人相伴,有身后姐妹们并肩,再浓的墨色,也能写成温柔的诗行。

    祈福帖墨迹未干,醉梦兰怀中的雪貂突然竖起耳朵,喉间发出警惕的呜咽。醉梦熙瞬间抽剑出鞘,白衣猎猎作响,狼形护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又来了!”话音未落,十余道黑影破窗而入,刀刃寒光与暴雨一同泼进暖阁。

    醉梦香豹目圆睁,明黄披风如闪电般卷起劲风,聂少凯紧跟其后,手中折扇化作凌厉暗器;醉梦甜护着醉梦泠退至角落,橙色衣袖暗藏的银针已蓄势待发。醉梦青蛇形发簪脱出发髻,化作青芒缠住一名刺客手腕,何童虽手无寸铁,却巧妙地用木椅阻挡飞镖。

    “护着三姐!”醉梦红高声示警,猩红指甲如猫爪般抓向逼近书案的黑衣人。苏晚凝将醉梦艾护在身下,月青色锦袍被利刃划破,他却反手夺过刺客长刀,刀刃相撞的火星溅落在未干的祈福帖上。醉梦艾望着纸上晕开的墨痕,素手猛地握紧砚台——这是她与苏晚凝共写的字,绝不能被玷污!

    “看招!”她挥起砚台砸向偷袭苏晚凝的黑影,腕间玉兔银铃随着动作剧烈摇晃。墨汁飞溅中,她瞥见醉梦紫正施展狐族幻术,紫色罗裙在光影中幻化成九条虚影;醉梦兰将算盘当作流星锤,宝蓝色裙裾扫过之处,暗器纷纷落地。雨水混着墨香在暖阁弥漫,战况愈发激烈。

    “撤!”为首的刺客见势不妙,掷出烟雾弹。醉梦熙提剑欲追,却被林秀琪拦住:“当心有诈!”林秀琪的月白色披风沾满雨水,却仍镇定地清点人数。醉合德捡起地上残破的祈福帖,望着“长乐无忧”四字被血染成暗红,苍老的声音带着怒意:“看来对方等不及祭典了。”

    苏晚凝轻轻擦去醉梦艾脸上的墨渍,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脏猛地收紧。她的绿裙沾满泥水,发间的兔形玉簪却依然端正,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他们越是着急,越说明...”“越说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苏晚凝接口道,握紧她沾着墨汁的手,桃花眼中燃起斗志,“明日灵隐寺,我定要让那些宵小知道,动醉家的人,要付出代价。”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弯残月从云层中探出头,将清冷的光辉洒在满地狼藉的暖阁。醉梦艾望着姐妹们疲惫却坚定的面容,又转头看向苏晚凝染血的锦袍,忽然觉得,这场风雨不仅没吹散墨香,反而让她手中的笔握得更紧——若有人想撕碎这份安宁,她便用这砚中墨,书写一场反击。

    黎明前的雾气还未散尽,醉府的马车已缓缓驶向灵隐寺。醉梦艾靠窗而坐,绿裙上的兔纹绣样随着车身颠簸微微起伏,掌心紧攥着昨夜重新誊写的祈福帖。苏晚凝坐在她身侧,月青色外袍下藏着软剑,桃花眼警惕地扫视着沿途街巷,却仍不忘将披风往她身上又拢了拢:“再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车帘突然被掀起,醉梦熙白衣上还沾着草药气息,狼形护腕擦着车顶探进来:“苏公子,城西方向有可疑车队尾随。”她话音未落,醉梦红的猩红裙摆已晃进车厢,猫形金钗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怕什么?正好将计就计!”说着掏出一把淬毒的铜钱,在晨光下泛着幽蓝。

    当马车行至断桥边时,十余匹快马骤然冲出。为首之人掀开斗篷,赫然是城南商会的少东家。他望着车窗内的醉梦艾,阴恻恻笑道:“醉家兔女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便随我去祭典...”话未说完,醉梦香已如猎豹般从另一辆马车跃出,明黄披风猎猎作响,聂少凯甩出的绳索精准缠住对方坐骑。

    混战瞬间爆发。醉梦青化作青影穿梭在敌阵,蛇形发簪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醉梦紫甩出的紫色烟雾中,九条狐尾虚影若隐若现,将敌人困在迷阵。醉梦泠躲在林秀琪身后,粉衣上的锦鲤刺绣随着颤抖轻摆,却仍稳稳将自制的水弹投向敌人——那是她用鱼族控水之力凝成的暗器。

    醉梦艾握紧苏晚凝递来的短剑,腕间玉兔银铃发出清脆声响。她望着不远处被围攻的醉梦兰,宝蓝色裙裾沾满泥泞却仍灵活躲避,雪貂趁机咬住敌人脚踝。“小心!”苏晚凝猛地将她拽入怀中,一支冷箭擦着她发梢飞过,钉入车辕发出闷响。

    “该结束了。”醉合德突然出现在高处,手中戒尺竟幻化成古朴长弓。随着他拉弦放箭,一道金光闪过,商会少东家的面具应声碎裂。众人这才惊觉,他脸上竟烙着禁忌的巫蛊图腾——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借九女本源之力复活上古邪物。

    “休想!”九姐妹同时娇喝,不同颜色的光华从她们身上亮起:醉梦香的金芒如烈日,醉梦甜的橙光似流霞,醉梦艾的绿辉若春藤...九色光芒交织成网,将敌人尽数笼罩。苏晚凝趁机甩出商队特制的绳索,配合醉梦熙的剑术,将剩余刺客一一制伏。

    日头渐渐升高,西湖波光粼粼。灵隐寺的钟声穿透晨雾传来,惊起一群白鹭。醉梦艾望着掌心完好无损的祈福帖,素手轻轻抚过“岁岁平安”四字。苏晚凝的指尖突然覆上来,带着战斗后的余温:“走吧,佛祖还等着收你的心愿。”

    寺内香火缭绕,醉家九姐妹依次虔诚叩拜。醉梦泠认真地将平安符塞进荷包,醉梦红偷偷往功德箱里多塞了几锭银子,醉梦兰则抱着雪貂给菩萨作揖。醉梦艾跪在蒲团上,望着袅袅青烟,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概就是历经风雨后,仍能与所爱之人共研一砚墨,同赏一湖春。

    回程的马车上,醉梦甜变魔术般掏出一盒桂花糕。醉梦紫晃着狐形耳坠打趣:“三姐和苏公子并肩作战的模样,倒比戏文里的侠侣还俊!”惹得众人哄笑。醉梦艾低头轻笑,腕间银铃轻响,砚中墨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原来最珍贵的,从来不是波澜壮阔的传奇,而是这琐碎日常里,永不缺席的温暖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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