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离开

    江南宛城的细雨漫过青瓦时,何童握着醉梦青亲手绣的蛇纹香囊,望着她发间摇曳的青玉簪,将离别的话咽回喉间——那抹盘绕在香囊暗纹里的银蛇图腾,恰似少女眸中化不开的清愁。

    暮春的宛城飘着柳絮,何童将最后一坛桃花酿埋在醉梦青家后院的老梅树下,看着她发梢垂落的银蛇玉坠随晚风轻晃,欲言又止的牵挂化作掌心紧攥的赶考文书,那上面还沾着昨夜她为他缝补行囊时滴落的烛泪。

    暮春的宛城笼在烟雨中,西子湖畔的醉府垂花门外,青石板被雨水浸得发亮。醉梦青倚着朱漆廊柱,月白襦裙上银线绣的竹叶沾着细碎雨珠,发间青玉簪坠着的银蛇流苏随晚风轻摆,尾尖那颗红玛瑙珠子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她望着廊下立着的何童,见他青衫肩头洇出深色水痕,手中握着的油纸伞却大半斜向自己这边。

    "这雨怕是要下整夜。"何童喉间发紧,目光掠过她鬓边被雨丝沾湿的碎发,又慌忙转向远处朦胧的湖心亭。亭角铜铃在风里叮咚作响,惊起几只白鹭掠过泛着涟漪的湖面。他下意识攥紧腰间绣着盘蛇纹的香囊,指腹摩挲着醉梦青连夜赶绣的细密针脚,绣线里掺着的银丝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极了她那双总含着薄雾的杏眼。

    醉梦青垂眸拨弄袖口的蛇形盘扣,腕间银镯轻响:"上京路途遥远,你..."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惊雷打断。她下意识瑟缩了下,却见何童已跨前半步,宽大的衣袖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罩住。"我定会平安归来。"少年声音发颤,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簪,指尖触到冰凉的银蛇,"等放榜那日,我便带着捷报,再陪你看遍西湖十里荷花。"

    雨滴顺着屋檐成串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醉梦青忽然轻笑出声,梨涡浅浅:"何公子这话,倒像是说书先生的开场白。"她踮脚取下簪子,将银蛇轻轻别在他衣襟,"带着这个,就当我这'蛇女'能护你一路顺遂。"可当何童低头时,分明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的水珠,比西湖的雨还要晶莹。

    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掠过西子湖面,醉府后院的老梅树褪去残红,新抽的嫩芽在暮色里泛着青意。何童握着铁锹的手微微发颤,铁刃切入泥土的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麻雀。醉梦青倚着褪色的朱漆回廊,月白襦裙上的银线蛇纹随着呼吸起伏,发间垂落的银蛇玉坠扫过肩头,在淡青色衣料上投下细碎暗影。

    "当心伤了手。"她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梅子酒。何童抬头时,正撞见她弯起的眼角,梨涡里盛着七分调侃三分心疼。少女指尖捏着一方绣着蛇形盘纹的帕子,莲步轻移间,裙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惊起几缕若有若无的檀香。

    铁锹"当啷"一声磕在酒坛上,何童垂眸抹去额角的薄汗,露出坛口朱笔题写的"待归"二字。这是醉梦青亲手酿的桃花酒,坛身缠着的青藤早已干枯,却还固执地攀附着陶土,像极了她总爱绕在他腕间的银蛇手环。"等我回来。"他喉结滚动,将沾着泥土的手在衣摆上蹭了蹭,"这坛酒要留到放榜那日,我们就在梅树下..."

    "就知道你满脑子状元郎的威风。"醉梦青笑着打断他,玉坠随着动作晃出清泠泠的光。她弯腰拾起落在何童肩头的柳絮,指尖擦过他温热的耳垂,"可别让京城的胭脂香迷了眼,忘了江南还有个人..."尾音消散在穿堂而过的风里,少女转身时,何童瞥见她发间银蛇的红玛瑙眼睛,像极了她昨夜在烛火下缝补行囊时,突然滚落的那滴泪。

    暮色渐浓,柳絮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何童望着醉梦青单薄的背影没入游廊转角,掌心的赶考文书已被汗水浸得发软。纸上墨迹未干的诗文间,还嵌着几缕青丝——那是她昨夜剪下的,说是要"缠住书生的魂"。他弯腰拍实酒坛上的新土,老梅树的影子斜斜覆在身上,恍惚间竟像是被醉梦青的银蛇手环圈住了。

    暮色彻底漫过醉府飞檐时,远处传来更夫"小心火烛"的吆喝。醉梦青忽然转身,月白裙裾扫过新翻的泥土,惊起几只围着酒坛打转的流萤。她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还带着温热的气息:"路上饿了就吃,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说着将纸包塞进何童怀中,指尖触到他腰间悬着的蛇纹香囊,那是她用三个月绣线捻成的,此刻已被摩挲得发亮。

    何童喉头哽咽,正欲开口,忽听得游廊那头传来脚步声。七妹醉梦紫晃着腰间的狐狸铃铛探出头来,紫色襦裙上金线绣的九尾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四姐!母亲喊你去厨房试新酿的梅子酒呢!"话落又冲何童挤挤眼,"何公子可要赶不上城门落锁的时辰啦。"

    醉梦青的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后退半步,发间银蛇玉坠撞到回廊立柱,发出清脆声响。她垂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道:"那就...一路保重。"转身时,月白裙摆掠过何童手背,带着桃花与艾草混合的清香。

    何童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银蛇玉坠消失在游廊尽头。掌心的赶考文书突然变得滚烫,墨迹未干的诗文间,除了青丝,不知何时还夹着片梅花瓣——那是去年初雪时,他们在这棵老梅树下初遇,她鬓边飘落的那一片。晚风卷起柳絮扑在脸上,他却觉得眼眶发烫,弯腰又摸了摸埋酒的地方,泥土里隐约透出桃花酒的甜香,混着醉梦青身上的艾草味,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何童转身欲走时,忽听得头顶传来簌簌响动。仰头望去,老梅树虬曲的枝桠间,八妹醉梦熙倒挂着探出头来,白色劲装裹着利落身形,腰间狼头弯刀泛着冷光:“何书生!若在京城见着强抢民女的腌臜货,尽管报我‘白狼’名号!”话音未落,九妹醉梦泠从假山后转出,粉裙沾着露水,手中攥着串用柳条编的鱼形花环,“这是给何哥哥路上驱蚊的!”

    醉梦青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闹作一团的妹妹们,耳尖泛红:“还不快些回去!莫要耽搁了...”话未说完,母亲林秀琪已提着竹灯笼寻来,橘色光晕里,她鬓角银丝与醉梦青的青丝在风里纠缠。“阿青,你爹在书房备了文房四宝,说是要给何公子路上用。”林秀琪将灯笼递给女儿,目光扫过何童肩头的行囊,“只是这包袱...”她突然伸手,将歪掉的系带重新打成蛇结样式,动作与二十年前为女儿们系襁褓时别无二致。

    何童望着醉家母女交叠的身影,忽觉鼻酸。正恍惚间,醉梦香携着聂少凯从月洞门走来,明黄裙裾掠过满地柳絮,腰间豹纹玉佩撞出清脆声响:“方才我让厨房包了十斤桂花糕,明日让人送到客栈。”二姐醉梦甜晃着绣着雄鸡的帕子跟在后头,“何公子若嫌马车颠簸,我让子严寻辆带软垫的!”三姐醉梦艾抱着个绿绸包裹怯生生开口:“里头是新晒的兔毛护膝,夜里赶路...”

    喧闹声中,何童攥紧了文书。醉梦青立在光晕边缘,银蛇玉坠与母亲灯笼上的流苏一同轻摆。她忽然想起昨夜,少女蜷在绣架前,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绣线穿梭间,银蛇图腾的鳞片仿佛在衣料上活过来。那时她头也不抬地说:“等你回来,要给你绣件状元袍。”此刻隔着嬉笑的众人相望,她唇瓣微动,无声说了句“等你”,却被七妹醉梦紫的狐狸铃铛声盖过。

    城门方向传来梆子声,已是戌时三刻。何童对着醉家人深深一揖,转身时行囊里沉甸甸的,不知何时多了二姐塞的熏鸡、三姐的护膝,还有块带着体温的桂花糕。身后,醉梦青的银蛇玉坠仍在暮色里忽闪,像极了那年夏夜,她发间萤火虫停驻的模样。

    何童踏出醉府门槛时,更鼓声已遥遥传来第二响。他背着塞满桂花糕、熏鸡和护膝的行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身望去,只见醉梦青提着一盏蛇纹纱灯追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悄然重叠。

    "这灯..."她气喘吁吁,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是用蛇蜕混着桐油制的,夜里照着路,虫蚁不敢近身。"纱灯上蜿蜒的银蛇图案在风中明明灭灭,灯穗上系着的红绳,还串着几颗她亲手打磨的青玉珠子。

    何童伸手接过灯盏,指尖擦过她微凉的手背,想起昨夜她蜷在窗前,就着昏黄烛火为他缝补衣袍的模样。那时她总说自己的手像蛇一样冰凉,可此刻掌心残留的温度,却比春日的暖阳还要炽热。

    "在京中..."醉梦青欲言又止,低头绞着裙摆上的银线蛇纹,"若遇到...遇到心仪的姑娘..."

    "胡说什么!"何童急得涨红了脸,伸手去捂她的嘴,却在触及她柔软唇瓣的瞬间僵住。两人同时后退半步,纱灯在风中摇晃,映得醉梦青耳尖通红,发间的银蛇玉坠也跟着轻轻颤动。

    远处传来城门关闭的沉重声响,何童握紧灯盏,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等我回来,要你亲手为我点上这盏灯。"他转身时,行囊里的桂花糕香气混着纱灯的桐油味,在夜色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满心的牵挂都困在其中。

    醉梦青立在原地,望着那道青衫身影渐渐消失在柳絮纷飞的巷口。夜风卷起她的裙裾,手中空落落的,仿佛连带着心也被带走了。她低头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直到月光将它们一点点拉长,又一点点吹散。

    醉梦青攥着空荡荡的裙角,望着巷口拐角处最后一抹青衫消失在柳絮纷飞的夜幕里。手中残留的余温渐渐消散,她低头凝视地上交错的月光与树影,忽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转身时,只见六妹醉梦兰从影壁后探出半个身子,蓝色襦裙上的鼠形暗纹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怀里还抱着个蓝布包袱。

    “四姐,我把南宫家送来的西域蜜饯分了些。”醉梦兰怯生生上前,将包袱塞进她怀里,“还有...还有这个。”她摊开掌心,露出枚刻着小老鼠偷葡萄的银戒指,“我咬开过,里头刻着‘平安’二字,你转交给何公子。”

    话音未落,五姐醉梦红晃着腰间的铜铃从假山上跃下,火红裙摆扫落几片未谢的梅瓣:“磨磨蹭蹭作甚!”她扬了扬手中油纸包,里头露出半截金黄酥脆的糖画,“我特意让冯郎找城南老匠人画的,蛇盘梅花,吉利!”

    醉梦青眼眶发热,正欲开口,忽听得游廊尽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七妹醉梦紫踏着满地月光而来,紫色裙摆上九尾狐的金纹在夜色中流光溢彩,手中捧着个小巧的香囊:“这是纳兰京寻来的龙涎香,驱蚊提神,最适合赶路用。”她眨了眨眼,将香囊系在醉梦青腕间,“四姐可别把眼睛哭成红桃,不然明日何书生要以为我们欺负你。”

    夜风卷着柳絮掠过众人发梢,醉梦青忽然笑出声,梨涡里盛着泪光:“你们倒比我还像嫁人的。”她伸手拢住姐妹们递来的物什,鼻尖萦绕着蜜饯的甜香、龙涎香的清冽,还有糖画那抹熟悉的焦甜,恍惚间竟与何童身上的墨香重叠。

    远处更夫敲过三更,醉梦青望着手中沉甸甸的心意,发间银蛇玉坠突然轻轻一颤。她转头望向老梅树的方向,仿佛看见树下那坛桃花酿正在泥土里沉睡,等待某个归来的春日,被心上人亲手启封。

    忽有细密的雨丝飘落,打在众人肩头。二姐醉梦甜眼疾手快,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雄鸡报晓图的油纸伞撑开,将醉梦青护在伞下:“快些回屋,仔细着了凉。”大姐醉梦香轻蹙眉头,明黄裙摆扫过湿润的青石板,“这天气倒像小儿的脸,说变就变。”说着抬手替醉梦青拂去发间沾着的柳絮。

    醉梦青倚着二姐的肩头,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老梅树。树根处新翻的泥土已被雨水浇得发黑,却仍倔强地隆起一小片,如同她此刻酸涩又胀满的心。三姐醉梦艾突然“呀”了一声,翠绿衣袖翻飞间,掏出个用兔毛织成的小袋子,“差点忘了!这是用苏郎送来的软绒做的,给你暖手正好。”

    八妹醉梦熙突然抽出腰间狼头弯刀,刀锋划破雨帘,溅起细碎水珠:“等我练好刀法,定要去京中护着何书生!”她白色劲装上的银线狼纹在雨中泛着冷光,腰间酒葫芦随着动作晃出清脆声响。九妹醉梦泠则蹲下身,将几尾用柳枝编成的小鱼挂在醉梦青裙摆上,粉裙沾着雨水愈发鲜艳:“小鱼能带来好运,四姐姐别难过。”

    母亲林秀琪的声音从游廊那头传来:“都在这儿作甚?还不赶紧进来喝姜汤!”众人嬉闹着往屋内跑,醉梦青却立在原地未动。雨丝顺着银蛇玉坠滑下,在她锁骨处凝成晶莹的水珠。她轻轻抚摸着腕间七妹送的香囊,恍惚间又看见何童接过蛇纹纱灯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父亲醉合德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青布长衫被雨水浸湿,手中却稳稳捧着个木匣:“这是几支新制的湖笔,你明日托人带给何公子。”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他定会不负所望。”醉梦青点点头,喉间发紧,转身跟着父亲往屋内走去。身后,老梅树在风雨中摇晃,树下那坛桃花酿,正在泥土里静静等待着归人。

    屋内蒸腾的姜汤雾气里,醉梦青捧着粗陶碗,看浮在表面的姜片打着旋儿。八妹醉梦熙抖着湿漉漉的头发凑过来,狼头弯刀还斜挎在腰间:“四姐,等我练成‘天狼十三斩’,定让何书生坐最威风的马车回来!”说着用刀尖挑起块灶台上的桂花糕,逗得九妹醉梦泠踮脚去抢。

    母亲林秀琪往她碗里添了勺红枣,鬓边银簪随着动作轻晃:“阿青,明日去当铺把那支玉簪当了吧。”见女儿猛地抬头,她笑着指了指窗外,“给何公子置两身厚实衣裳,北方的冬风可不像江南这般绵软。”醉梦青喉间发哽,那支玉簪是及笄时父亲送的,蛇形簪头缠着她十二岁时剪下的青丝。

    大姐醉梦香突然掀开竹帘进来,明黄披风上还沾着雨珠:“聂郎派人送了封信,说是福州有商船明日启程北上。”她将油纸包放在桌上,里头滚出几粒蜜饯,“让何公子搭船去,能省十日脚程。”二姐醉梦甜拍着大腿:“还是大姐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寻燕子严,让他帮忙打通关节!”

    三姐醉梦艾缩在角落,绞着绿裙上的兔形系带:“我...我把苏郎送的紫毫笔也包好了。”六姐醉梦兰悄悄往她怀里塞了个蓝布包,里头传来细碎声响:“南宫润给的夜光墨锭,夜里写字不用点灯。”七妹醉梦紫晃着九尾狐香囊凑到她鼻尖:“纳兰京说这香能避邪祟,我特意多要了两包。”

    醉梦青望着姐妹们七嘴八舌的模样,眼眶突然发烫。五姐醉梦红突然将她拽到铜镜前,火红衣袖翻飞,用木梳替她重新绾了个蛇盘髻:“哭花了脸可不好看,等何书生回来,要让他见着最精神的四姐!”铜镜里,银蛇玉坠垂在她耳畔,与姐妹们的笑靥相映成辉。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堆满物什的桌上。醉梦青摸着母亲塞来的当票,又捏了捏六姐给的墨锭,忽然想起昨夜何童伏案读书时,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她绣架上的银蛇图腾渐渐重叠。此刻窗外老梅树的影子随风摇曳,树下那坛桃花酿,正在潮湿的泥土里,静静酝酿着重逢的甜香。

    更漏声在檐角滴答作响,醉梦青独自坐在绣房里,手中银针穿梭如蛇游。她将姐妹们送来的龙涎香、夜光墨锭仔细缝进锦囊中,绣面上盘着双生银蛇,蛇尾交缠处缀着从玉簪上拆下的青珠子。窗棂外,老梅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树影,仿佛何童临走时攥着赶考文书的手,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又在偷偷想他?"五姐醉梦红突然从窗沿翻入,火红衣衫带起一阵风,惊得绣架上的丝线簌簌晃动。她怀里还抱着个食盒,打开来是刚出炉的梅花酥,"冯郎特意让厨房做的,说是给你补神儿。"醉梦青正要道谢,却见醉梦红已经凑到绣绷前,猫瞳般的杏眼亮晶晶的,"这针法绝了!等何书生戴着这香囊走在京城,保准人人都问他从哪寻的巧媳妇。"

    话音未落,七妹醉梦紫晃着九尾狐尾巴似的裙裾飘进来,手中托着个描金匣子:"纳兰京派人送来的冰蚕丝,说是做汗巾最透气。"她眨眨眼,将丝帕覆在醉梦青膝头,"四姐可得多绣几条,免得被哪家小姐抢了去。"八妹醉梦熙跟着撞开门,狼皮靴子在地板上踏出闷响:"我刚探听到商船卯时三刻开船!"她将一卷地图拍在桌上,"路线都标好了,绕开太湖那帮水匪。"

    醉梦青望着闹作一团的姐妹,手中银针突然顿住。烛火摇曳间,姐妹们的影子在墙上交织成幅斑斓画卷——大姐的豹纹披风、二姐鬓边的雄鸡金钗、三姐攥着的兔毛手炉...她眼眶发热,低头将最后一颗青珠子缝进香囊,轻声道:"等他回来,定要让他尝尝咱们醉家九姐妹的厉害。"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醉梦青吹熄烛火,抱着绣好的香囊走到廊下。老梅树下,新土在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仿佛藏着个未醒的梦。她摸着银蛇玉坠,忽觉腰间一沉,低头见九妹醉梦泠不知何时系上了串柳枝小鱼,粉嫩嫩的身影躲在廊柱后朝她笑:"小鱼会带何哥哥回家的。"

    卯时的梆子声惊起满湖鸥鹭,醉梦青提着装满物什的竹篮,在晨雾弥漫的码头寻见何童的身影。少年青衫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正踮脚与船家核对船票,发间还沾着未抖落的柳絮。听见熟悉的银铃声,他猛然回头,眼底映出她鬓边新插的青玉簪——那是用典当的旧簪重新熔铸的,簪头蜿蜒的银蛇衔着颗露珠般的琉璃珠。

    “这是...”何童伸手欲接竹篮,指尖却先触到她冰凉的手背。篮中物件裹着层层油纸,最上头压着封薄薄的信笺,墨迹在晨露中洇开细小的花纹。醉梦青低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发间银蛇玉坠扫过他手背:“龙涎香香囊、夜光墨锭,还有...”她声音突然发颤,“九妹在柳枝鱼里藏了颗珍珠,说能护你逢凶化吉。”

    江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商船甲板传来催促启程的铜锣声。何童攥紧信笺,忽觉衣摆被轻轻扯住。低头见醉梦泠蹲在他脚边,粉裙沾满晨露,正将串着小鱼的红绳系在他行囊上:“何哥哥要带着小鱼游回来呀!”八妹醉梦熙不知何时跃上桅杆,狼头弯刀出鞘半寸,刀刃映着初升的朝阳:“谁敢动何书生,先问过我的刀!”

    大姐醉梦香按住腰间的豹纹玉佩,明黄披风在风中猎猎如旌旗:“商船归期我已记下,若过了时日...”她凤眼微眯,“聂郎的船队定能寻遍整条运河。”二姐醉梦甜抹着眼角,将食盒塞进何童怀里:“桂花糕和梅子酒都用荷叶封好了,记得...”话未说完已被三姐醉梦艾拽住衣袖,兔儿般的杏眼满是担忧:“路上若遇暴雨,千万...”

    “都让开!”五姐醉梦红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火红裙摆扫过满地碎石。她将个绣着猫爪印的布袋丢给何童,里头滚出把精巧的匕首:“冯郎打的软猬甲在最底下,关键时刻...”话被七妹醉梦紫的笑声打断,少女晃着九尾狐香囊凑近:“纳兰京说京城醉仙楼的掌柜是旧识,报我名号...”

    何童望着被姐妹们围在中央的醉梦青,喉间像堵着团浸透桃花酒的棉絮。她始终垂眸不语,却在船工收锚的刹那突然抬头,银蛇玉坠划出清泠的弧光:“若...若考不中...”“胡说!”他脱口而出,惊飞了停在船舷的白鹭,“等我簪花那日,定要骑着高头大马,绕着西子湖喊足十遍你的名字!”

    船缓缓离岸,何童攥着竹篮退到船尾。晨雾渐散,码头上醉家姐妹的身影化作斑斓色块,唯有醉梦青的月白衣袂在风中飘摇,宛如老梅树上最后一朵不肯凋零的花。他展开被汗水浸湿的信笺,熟悉的小楷跃入眼帘:“梅下之约,妾当岁岁候之。”字迹间还夹着片干枯的蛇蜕——那是她十六岁生辰,褪下的第一片图腾印记。

    商船渐行渐远,帆影化作江面上一抹淡淡的墨痕。醉梦青立在码头的石阶上,任凭晨露打湿裙裾,望着江水泛起的涟漪发呆。五姐醉梦红揽过她的肩膀,火红披风裹住两人,“别瞧了,当心把眼睛望穿。”话虽这么说,她猫瞳般的眼睛也紧紧盯着远方,指甲不自觉抠进披风的金线绣纹里。

    “走啦走啦!”七妹醉梦紫晃着香囊拽住她手腕,紫色裙摆扫过湿漉漉的青石板,“纳兰京说京城有个百戏园子,等何书生得了功名,咱们姐妹去大闹一场!”八妹醉梦熙已经跳上码头边的石狮子,狼头弯刀拄在身侧,“我先去探探路,看谁敢在天子脚下使坏!”

    回程的巷陌飘起新柳的清香,九妹醉梦泠突然停住脚步,粉裙沾满草屑:“四姐姐,小鱼会迷路吗?”她仰着小脸,发间用柳条编的小鱼随着动作轻颤。醉梦青蹲下身,将妹妹鬓边的野花别正,银蛇玉坠垂在两人之间:“不会的,小鱼记得回家的路。”

    路过绸缎庄时,二姐醉梦甜突然扯住众人:“等何书生中了举,咱们给青儿做身新衣裳!”她橙色衣袖拂过橱窗里的云锦,“就用这种月白色的料子,再绣上银蛇盘梅...”三姐醉梦艾红着脸从袖中掏出个布包,里头是几团嫩绿丝线:“我...我早就备好了兔毛,做衬里最暖和。”

    回到醉府后院,老梅树在春风里簌簌落着新芽。醉梦青跪在埋酒的地方,指尖抚过湿润的泥土,忽然触到个硬物。挖开表层的土,竟是块刻着“等”字的小石碑,字迹歪歪扭扭,边缘还留着凿刻的缺口——定是九妹趁着夜色偷偷立的。她摩挲着石碑,想起昨夜何童攥着赶考文书的模样,文书上的烛泪此刻仿佛又烫在了手背上。

    暮色渐浓时,醉梦香带着聂少凯送来的信匆匆赶来,明黄裙裾扫过回廊:“商船已过苏州,一切平安。”她将信笺递给醉梦青,末尾处何童添了行小字:“见字如晤,梅香入梦。”醉梦青将信纸贴在心口,忽觉发间银蛇玉坠轻轻一动,恍惚间,老梅树下那坛桃花酿,似乎也在泥土里发出了细微的咕嘟声。

    夜色漫进醉府时,醉梦青坐在绣房窗前,就着一盏蛇纹油灯,将何童来信小心折成银蛇的形状。忽听得院外传来窸窸窣窣响动,推窗望去,只见六妹醉梦兰蹲在梅树下,蓝色裙摆沾满泥土,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六妹?”醉梦青轻声唤道。醉梦兰慌忙转身,藏在身后的手却露出半截鼠尾似的毛笔:“我...我在给南宫润写信,让他照应何公子!”说着摊开掌心,几粒炒熟的瓜子在月光下泛着油光,“这是留给他路上嗑的,我都挑过,没有坏籽。”

    话音未落,五姐醉梦红踩着青瓦轻盈跃下,怀中抱着个陶罐:“冯郎送来的新醋,说是泡梅子酒最酸甜。”她挑眉看向醉梦青手中的信笺,猫瞳狡黠发亮,“要不要给何书生绣个信套?我库房里还有块红绸,绣上双蛇戏珠...”

    正说着,八妹醉梦熙的声音从墙头传来:“别磨叽了!”她白衣猎猎,腰间狼头弯刀缠着新制的红绸,“我打听到太湖有伙新水匪,明早去探探虚实!”九妹醉梦泠举着盏小鱼灯跟在后面,粉裙沾着露水:“我给姐姐们带了桂花糖糕!”

    醉梦青望着闹作一团的姐妹,忽然想起幼时在西子湖畔玩耍,九人衣袂翻飞,如同九道彩虹掠过湖面。母亲林秀琪的声音适时从游廊传来:“都在折腾什么?阿青,你爹写了些京城风土的册子,明日让人捎去。”父亲醉合德戴着圆框眼镜走出来,手中竹简还沾着墨香:“让何公子切记,北方干燥,晨起要饮蜜水。”

    夜深人静时,醉梦青重新回到梅树下。月光为新土镀上银边,石碑上的“等”字被露水浸润得发亮。她伸手轻抚石碑,发间银蛇玉坠轻轻摇晃,恍惚间仿佛听见何童说“等我回来”的声音,混着记忆里桃花酿的甜香,在晚风里悄然流转。

    次日破晓,晨雾未散。醉梦青坐在窗前,指尖抚过案头新裁的素绢,正欲提笔给何童回信,忽听得院外传来二姐醉梦甜的惊呼:“不好了!厨房的蒸笼塌啦!”紧接着是瓷器碎裂声,伴着三姐醉梦艾带着哭腔的道歉:“我...我想蒸些茯苓饼给何公子...”

    醉梦青匆匆赶到厨房,只见灶火未熄,二姐围着橙色围裙,鬓边雄鸡发簪歪向一侧;三姐攥着半块变形的茯苓饼,绿色裙角沾着面粉;五姐醉梦红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火红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嘴里念叨着:“冯郎前日送来的铸铁蒸笼,怎的这般不结实!”

    “都让开!”八妹醉梦熙扛着狼头弯刀撞开厨房门,白色劲装带起一阵风,“我去铁匠铺借个新蒸笼!”九妹醉梦泠捧着装满花瓣的木盆跟在后头,粉裙沾满露水:“用桃花蒸饼,何哥哥肯定喜欢!”大姐醉梦香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明黄披风猎猎作响:“聂郎的船队三日后北上,来得及。”

    母亲林秀琪系着蓝花围裙从后院走来,手中竹篮里装着新鲜艾草:“莫急,我教你们做艾草青团,耐放又清香。”父亲醉合德戴着圆框眼镜,夹着写满批注的竹简:“我在《京华风物志》里添了些注意事项,让何公子一并收着。”

    醉梦青望着忙碌的家人,眼眶微热。她转身回房取来针线,将姐妹们送来的桂花、花瓣仔细缝进油纸包。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月白襦裙上的银蛇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忽然,七妹醉梦紫晃着九尾狐香囊跳进来,紫色裙摆扫过案头:“纳兰京说京城新开了家绣庄,等何书生得了功名,咱们去定制十套婚服!”

    “说什么胡话!”醉梦青耳尖泛红,手中银针却不自觉加快速度。窗外,老梅树的影子映在院墙上,树下的石碑旁不知何时多了几株新栽的桃花苗,是九妹用柳条鱼换来的花种。春风拂过,带着艾草与桃花的香气,仿佛也在盼着某个归期。

    暮色漫进醉府时,厨房飘出艾草与糯米混合的清香。醉梦青踮脚将刚蒸好的青团裹进荷叶,瞥见七妹醉梦紫正趴在窗边,紫色衣袖蘸着糖水,在油纸画上九尾狐图案:“给何书生的信笺得好看些,省得被京城的千金小姐比下去。”

    “就你鬼点子多。”五姐醉梦红擦着汗从灶台前转身,火红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还端着新烤的梅花酥,“冯郎说用羊奶和面更酥脆,快尝尝。”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旋风般冲进来,狼皮靴在地上踩出泥印:“太湖那伙水匪挪窝了!”她甩下湿透的披风,“我顺道给何书生捎了把鱼肠匕首,藏在油纸伞骨里。”

    醉梦青接过匕首时,指尖触到伞面细密的针脚——是三姐醉梦艾绣的缠枝莲纹,翠绿丝线间还藏着几只绣歪的小白兔。九妹醉梦泠突然从桌底钻出来,粉扑扑的脸上沾着桂花屑:“我把小鱼灯的灯油换成了长寿菊,能点整整十日!”说着举起个缠满红绸的竹筒,里头传来细碎的叮咚声。

    “都歇一歇。”母亲林秀琪端着铜盆走进来,盆里浸着新采的茉莉,“阿青,把这些晾干了缝进香囊,提神醒脑。”父亲醉合德抱着厚厚的书卷跟在身后,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我誊抄了些历年策论,让何公子路上研读。”他小心翼翼翻开泛黄的纸页,里头夹着片干枯的梅瓣,“这是去年他来求学时,落在书房的。”

    夜色渐深,醉梦青独坐后院。老梅树下,新栽的桃花苗在月光下轻轻摇晃,石碑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陶罐,插着几支野蔷薇。她取出何童留下的赶考文书,烛光映着墨迹未干的诗行,恍惚看见少年伏案疾书的模样,发间还沾着她替他别上的银蛇簪。

    忽有夜风掠过,带着青团的甜香与艾草的清苦。醉梦青握紧文书,发间银蛇玉坠轻响,仿佛在回应远方传来的马蹄声。而在千里之外的商船上,何童正倚着船舷,望着同一轮明月,将怀中的蛇纹香囊又紧了紧。

    更鼓声惊起夜枭啼鸣时,醉府书房的灯还亮着。醉梦青伏在案前,将父亲誊抄的策论按年份仔细装订,墨香混着茉莉香囊的气息萦绕鼻尖。忽听得窗棂轻响,六姐醉梦兰像只灵巧的老鼠般钻进来,蓝色裙角扫落几缕月光,怀中抱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物件。

    “是南宫润托人送来的。”醉梦兰压低声音,解开油纸露出一方漆黑砚台,砚池雕刻着葡萄藤蔓,“他说这是歙州老坑砚,发墨如油。”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里头滚出几颗褐色药丸,“还有这个,提神醒脑的,说是他家祖传秘方。”

    话音未落,院门方向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醉梦青掀开帘子,正撞见八妹醉梦熙扛着个木箱翻入院墙,白色劲装沾满泥浆:“从太湖匪窝顺来的!”她踹开木箱,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牛皮水囊,“防水又结实,比何书生那破布囊强百倍!”

    厨房方向突然亮起暖黄的光,二姐醉梦甜端着食盒快步走来,橙色围裙上绣的雄鸡随着步伐昂首:“新熬的莲子羹,给阿青垫垫肚子。”三姐醉梦艾抱着棉被跟在后面,绿裙上沾着线头:“我把何公子的被褥重新絮了兔毛,北方的冬天...”话没说完,五姐醉梦红的笑声从屋顶传来,她晃着手中的红绸,火红衣衫在月光下如同跳动的火焰:“冯郎送的蜀锦,做成书袋最气派!”

    醉梦青望着围在身边的姐妹,眼眶发热。七妹醉梦紫不知何时点燃了小鱼灯,紫色光晕里,她晃着九尾狐香囊凑过来:“纳兰京回信说,已在京城客栈备好上房。”九妹醉梦泠蹲在她脚边,粉扑扑的脸蛋贴着她裙摆:“我给何哥哥写了封信,说小鱼每天都在湖里等他。”

    父亲醉合德戴着圆框眼镜,将捆扎好的策论放在桌上,镜片后的目光温柔:“明日让聂少凯的船队捎带,半月就能到京城。”母亲林秀琪提着竹篮进来,里头装满晒干的茉莉花瓣:“阿青,把这些缝进行囊,香气能留得久些。”

    夜深人静,醉梦青独坐在老梅树下。月光洒在新立的石碑上,“等”字被露水浸润得发亮。她伸手轻抚石碑,发间银蛇玉坠突然微微发烫。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何童在摇曳的烛光下展开书信,嘴角扬起熟悉的笑意。而此刻的商船之上,何童正对着江水,将醉梦青绣的香囊浸入水中,又取出晾干——他听说这样能让香气更持久,就像他对她的思念。

    商船行至长江中游时,暴雨骤至。何童抱着装满书信与物什的木箱躲进舱内,船身随浪颠簸,木箱里滚出个绣着双蛇盘梅的锦囊。他拾起锦囊贴在胸口,仿佛隔着层层布料仍能触到醉梦青指尖的温度。舱外惊雷炸响,恍惚间竟与那日在醉府后院分别时的雷声重叠。

    宛城这边,醉梦青正蜷在绣房里,银针在素绢上游走如蛇。七妹醉梦紫突然撞开门,紫色裙摆沾着泥浆:“纳兰京来信!商船在九江遇雨,怕是要耽搁几日!”话音未落,二姐醉梦甜端着姜汤冲进来,橙色围裙被雨水洇湿半边:“快喝些热汤,你在窗边坐了整日,当心受寒!”

    三姐醉梦艾怯生生抱着团翠绿色绒线挪进来,兔儿般的眼睛满是担忧:“我...我再织副护膝,等他到京城就能换上。”八妹醉梦熙则将狼头弯刀重重拍在桌上,溅起满桌绣线:“若那商船再出事,我定要沿江杀过去!”九妹醉梦泠蹲在角落,将新折的柳枝编成小鱼,粉扑扑的脸上沾着柳絮:“小鱼会带何哥哥绕过险滩的。”

    母亲林秀琪提着竹篮进来,篮中装着新采的艾草:“把这些塞进香囊,驱寒避湿。”父亲醉合德戴着圆框眼镜,夹着本新抄的《京畿水道图》:“标注了商船易搁浅的河段,明日让聂少凯派人快马送去。”大姐醉梦香倚在门框边,明黄披风猎猎作响:“聂郎的船队已备好,随时能接应。”

    暮色渐浓时,醉梦青站在西子湖畔。细雨如丝,湖面泛起万千涟漪,老梅树的倒影在水中摇晃。她轻抚发间银蛇玉坠,忽然想起何童说过“京城的月亮和江南是同一个”。正出神间,五姐醉梦红的火红身影从身后扑来,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冯郎烤的蜜糕,边吃边等。”

    雨幕中,醉府后院的老梅树下,新栽的桃花苗在雨水冲刷下愈发翠绿。石碑旁,不知何时多了串用柳条编的小鱼,随着风轻轻摆动,仿佛真要游进茫茫雨雾,去寻那艘载着思念的商船。

    雨过天晴那日,醉府后院的老梅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醉梦青蹲在石碑旁,用碎瓷片仔细铲去桃花苗边的杂草,发间银蛇玉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泥土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忽听得院墙上响起铃铛轻响,七妹醉梦紫探出头来,紫色裙摆上的九尾狐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四姐!纳兰京又来信啦!”

    醉梦青起身时带落了发间木梳,墨发如瀑倾泻而下。她接过信笺的手微微发颤,只见信末何童的字迹力透纸背:“见梅思卿,江畔折柳,遥寄相思。”五姐醉梦红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火红裙裾扫过青石,猫瞳狡黠地眯起:“瞧瞧,咱们何书生的情诗越发长进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红绸,“正好拿这料子给他做个书签!”

    厨房方向飘来阵阵甜香,二姐醉梦甜系着绣着雄鸡的围裙,端着新烤的梅花饼快步走来:“快来尝尝!这次换了新法子,饼里夹了醉梦泠采的花蜜。”九妹醉梦泠从二姐身后探出头,粉裙沾着草屑,手里举着串新编的小鱼灯笼:“我在灯笼里放了萤火虫,何哥哥夜里看书就不怕黑啦!”

    三姐醉梦艾抱着个竹筐,里头堆满新摘的艾草,兔儿般的眼睛亮晶晶的:“苏晚凝送来的驱虫香囊方子,咱们今晚就做。”八妹醉梦熙扛着狼头弯刀翻墙而入,白色劲装染着尘土:“打听到商船已过安庆!我顺道带了铁匠铺新打的火折子,保准风雨都吹不灭!”

    母亲林秀琪提着装满丝线的竹篮,银簪在鬓边轻轻晃动:“阿青,把这些五彩线编进腰带,护他平安。”父亲醉合德戴着圆框眼镜,捧着本厚厚的《策论精要》走来,书页间夹着几片晒干的茉莉:“这是我新整理的,让他着重研习。”大姐醉梦香倚着月洞门,明黄披风随风扬起,指尖把玩着豹纹玉佩:“聂少凯的快船已待命,若有需要...”

    暮色渐浓时,醉梦青独坐窗前,将姐妹们送来的艾草、五彩线和萤火虫灯笼仔细收进行囊。窗外的老梅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树影婆娑间,她仿佛看见何童在船舱内挑灯夜读,狼毫笔蘸着南宫润送来的墨汁,在歙砚上晕开的墨迹,竟与她发间银蛇玉坠的纹路悄然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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