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兰草

    暮色漫过雕花木窗时,纳兰京将青瓷茶盏搁在湘妃竹帘旁,看七妹醉梦紫倚着绣榻,指尖正捻着新折的兰草簪入云鬓,幽室里浮动的清芬混着她衣袂间萦绕的紫藤香,恍惚间竟辨不清这沁人心脾的芬芳究竟来自帘外兰草,还是怀中人发间的温柔。

    斜阳透过湘妃竹帘在青砖上织就斑驳光影,纳兰京握着狼毫的手忽而顿住,抬眸望向软榻上歪着头簪兰草的七妹醉梦紫,她淡紫绡纱裙裾垂落满地烟霞,鬓边沾着的兰草在穿堂风里轻颤,与幽室中浮动的清芬缠绕成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

    暮春的风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进醉府,雕花槅扇上的云母片被夕阳染成琥珀色。七妹醉梦紫斜倚在湘妃竹帘后的湘妃榻上,淡紫色绡纱裙裾如流霞铺展,绣着银线勾勒的九尾狐纹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她白玉般的指尖捏着半支兰草,将靛青色发带松松绾起,几缕乌发垂落肩头,衬得狐耳上晃动的紫水晶坠子愈发晶莹。

    "又偷折了你爹的兰草?"纳兰京握着羊毫的手顿在宣纸上,墨痕在《楚辞》抄本上洇开一朵乌云。他玄色锦袍袖口绣着金线螭纹,腰间羊脂玉坠子随着起身的动作轻晃,带起一室沉水香。

    醉梦紫狡黠地眨了眨狐狸眼,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书房的兰草开得正好,阿爹说过'芝兰生于深林',偏要锁在檀木箱里,岂不是辜负了清芬?"她故意将兰草凑近鼻尖轻嗅,紫色广袖滑落露出藕节似的手腕,腕间缠绕的银丝铃铛发出细碎声响。

    纳兰京伸手接过兰草别在她鬓边,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垂:"你这小狐狸,偷了东西还这般理直气壮。"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笑闹声,九妹醉梦泠抱着鲤鱼灯笼跑过回廊,粉红色襦裙扫过青石板,惊起两只停在兰草上的粉蝶。

    醉梦紫望着翩飞的蝶影出神,耳尖微微下垂:"前几日大姐说,福州的栀子开得比西子湖的荷花还盛。"她声音轻得像飘在窗棂上的蛛丝,"聂公子已遣人送了三回信......"

    纳兰京的动作骤然僵住。他垂眸望着案上未干的墨迹,想起昨夜父亲书房里的争执——紫檀木案上摊着的婚书,红笺上烫金的"纳兰氏与荣国公府"刺得人眼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耳后细软的绒毛,良久才低声道:"明日带你去灵隐寺,听说那里的兰若开得正艳。"

    暮色彻底漫进窗棂时,湘妃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廊下兰草青翠的叶尖。醉梦紫忽然转身搂住他的腰,狐狸尾巴悄无声息缠上他的手腕:"阿京,若有一日......"话未说完,纳兰京已用吻封住她的唇,混着兰草与紫藤的气息在幽室里流转,将未出口的忧虑尽数揉碎在晚风里。

    斜阳将湘妃竹帘染成蜜色,细碎的光斑在青砖上跳跃,恍若撒了满室金箔。纳兰京握着狼毫的指节微微发白,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小小的团,他却浑然不觉。案头摊开的《齐民要术》已许久未翻动,目光牢牢锁在软榻上歪着头簪兰草的醉梦紫身上。

    她今日换了件浅紫色云锦襦裙,裙裾绣着九尾狐踏月的纹样,银线勾边在光影里流转生姿。醉梦紫半倚在绣着并蒂莲的软垫上,葱白指尖捏着翠绿兰草,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尾的胭脂愈发娇艳。狐狸耳朵在发间微微抖动,粉白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又盯着我发呆。"醉梦紫忽然转头,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纳兰公子的字再不练,可要被夫子罚抄十遍了。"话音未落,裙摆上的银铃便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与廊外的风铃声交织成曲。

    纳兰京喉结微动,将狼毫搁在青瓷笔洗里,起身时玄色锦袍带起一阵龙涎香:"你这小狐狸,明知我心思不在书上。"他伸手替她扶正歪斜的兰草,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温热的耳垂,"倒是这兰草,衬得某人愈发像偷食灯油的小仙。"

    醉梦紫哼了一声,狐狸尾巴悄悄从裙裾下探出,绕住他的手腕:"明日大姐要与聂公子游湖,非要拉着姐妹们作陪。"她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你说,西湖的荷花开了么?"

    纳兰京望着她眼底闪烁的期待,心中泛起丝丝酸涩。昨夜父亲的话犹在耳畔——"荣国公府的千金知书达理,与你才是良配"。但此刻,他只是轻轻抚上她耳后的绒毛,柔声道:"开了,过几日带你去曲院风荷,摘最新鲜的莲子给你。"

    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剑鸣声,八妹醉梦熙手持木剑追着觅风跑过回廊,白色劲装猎猎作响。醉梦紫望着他们的背影轻笑,却没发现纳兰京藏在袖中的手已攥成拳。廊下的兰草在风中摇曳,清芬裹着紫藤香漫进屋内,将未出口的愁绪尽数掩盖。

    忽有几片晚樱从半开的窗棂飘入,落在纳兰京搁着狼毫的青瓷笔洗里。醉梦紫望着那抹绯色轻笑,狐狸尾巴无意识地扫过湘妃榻上的软垫,淡紫色裙裾上绣着的九尾狐仿佛要顺着金线纹路游出来。她屈指弹落肩头的花瓣,腕间银铃发出细碎声响:"前儿二姐新酿了桃花醉,说等聂公子的画舫到了,要在湖心亭摆酒。"

    纳兰京喉头微动,将写废的宣纸揉成团。窗外传来五姐醉梦红逗弄猫儿的笑声,隐约还夹杂着六姐醉梦兰翻书的沙沙声。他伸手拨开她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触到耳后细腻的绒毛时,醉梦紫突然狡黠地咬住他的指尖:"别想敷衍我,你前日答应要教我画兰草的。"

    墨香混着紫藤气息在屋内流转,纳兰京抽出被咬住的手指,却顺势揽住她的腰。她发间兰草的清芬混着女儿家特有的暖香萦绕鼻尖,让他想起昨夜在书房看到的那封密信——荣国公府的马车已停在宛城驿馆。但怀中的人正仰着杏眼瞧他,狐狸耳朵随着说话轻轻晃动,他终究只能用鼻尖蹭蹭她泛红的脸颊:"先画你这只偷心的小狐狸。"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九妹醉梦泠举着鲤鱼灯笼撞开房门,粉衣上还沾着水珠:"七姐!八姐和觅风哥哥在湖边比武,把船桨打到荷叶堆里去了!"醉梦紫闻言咯咯笑出声,狐狸尾巴欢快地缠上纳兰京的手臂:"走,瞧瞧去,说不定能捞几条肥美的鲈鱼。"

    夕阳将两人相携的影子拉长,倒映在青砖上与摇曳的兰草交织成画。纳兰京望着她发间随着步伐轻颤的兰草,暗自收紧了握住她的手。回廊尽头,醉合德先生正背着双手给学生讲《诗经》,琅琅书声混着兰草的清芬,将所有未说出口的心事都酿成了江南的暮色。

    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将湘妃竹帘染成蜜糖色。纳兰京望着醉梦紫歪着头簪兰草的模样,手中狼毫悬在半空,墨汁将宣纸上未写完的"蒹葭"二字晕成模糊的团。她今日换了件月紫色云锦襦裙,裙裾绣着九尾狐踏月的纹样,随着动作轻晃,银线勾边在光影里流转生姿,恰似将漫天星子都缀在了衣袂之上。

    "又走神啦?"醉梦紫忽然转头,眼尾的胭脂被霞光映得愈发娇艳,狐狸耳朵在发间轻轻抖动,"莫不是纳兰公子嫌我扰了你的清修?"她故意将兰草凑近鼻尖轻嗅,葱白指尖捏着翠绿兰草,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带起一阵紫藤香。

    纳兰京喉结微动,放下狼毫起身,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螭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伸手替她扶正歪斜的兰草,指尖擦过她温热的耳垂时,醉梦紫突然狡黠地咬住他的指尖:"罚你陪我去湖边看八姐练剑。"她的狐狸尾巴悄悄从裙裾下探出,绕住他的手腕,粉白的绒毛扫得他掌心发痒。

    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剑鸣,夹杂着八妹醉梦熙爽朗的笑声:"觅风哥哥,这次可不许让着我!"白色劲装猎猎作响,两人的身影掠过开满晚樱的回廊。醉梦紫望着他们的背影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向往:"若能像八姐那样无拘无束,仗剑天涯......"

    话未说完,她忽然感受到纳兰京搂在腰间的手收紧。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你若想去,我便陪你。"然而心底却泛起苦涩——荣国公府的提亲已成定局,父亲书房里那封烫金婚书,此刻正躺在檀木匣中。

    醉梦紫转过身,狐狸尾巴轻轻缠住他的脖颈,杏眼里映着窗外将熄的晚霞:"骗你的!我要你在这画满室兰草,日日给我讲《楚辞》。"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方才路过厨房,二姐新烤的桂花糕,快尝尝。"

    兰草的清芬混着糕点的甜香在屋内弥漫,纳兰京咬下一口温热的糕点,看着醉梦紫耳尖沾着的金粉,忽然希望这暮色永远不要褪去。廊下的兰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与细碎的呢喃,都藏进了江南温柔的夜色里。

    暮色愈发浓重,窗棂外的天空被染成醺醺然的酒红色,湘妃竹帘筛下的光影在青砖上摇曳,恍若无数细碎的金鳞在游弋。纳兰京望着醉梦紫将兰草簪入云鬓的动作,喉间突然发紧——她耳垂上晃动的紫水晶坠子,不知何时勾住了一缕青丝,在暮色里荡出幽幽光晕,恰似她狡黠目光里藏着的星子。

    “看够了没?”醉梦紫突然侧过脸,狐狸耳朵动了动,尾尖从袖中探出,轻轻扫过他搁在案上的手背,“堂堂豪门公子,整日对着个狐女发怔,传出去可要坏了名声。”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蘸了砚台里的残墨,在他手背点出个墨点。

    纳兰京反手扣住她作乱的手腕,触到她腕间微凉的银铃。这是他上月从扬州寻来的物件,此刻随着挣扎发出细碎声响,与廊外六姐醉梦兰抚琴的叮咚声混作一团。“名声?”他低头凑近她耳畔,“我倒觉得,被小狐狸勾了魂才是佳话。”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九妹醉梦泠举着湿漉漉的鲤鱼灯笼站在门口,粉衣下摆还滴着水,发间沾着水草:“七、七姐!八姐和觅风哥哥比试轻功,把三姐养的锦鲤惊得跳上岸,正追着二姐的灶台跑呢!”

    醉梦紫“噗嗤”笑出声,狐狸尾巴欢快地卷住纳兰京的小臂:“走!瞧瞧去,说不定能捡到几条漏网之鱼。”她起身时,淡紫裙裾扫过案头,将未干的墨迹蹭成一片紫雾。纳兰京望着她发间晃动的兰草,想起昨夜父亲书房里的争吵——荣国公府送来的聘礼清单,此刻还压在他贴身香囊里。

    穿过挂满紫藤花的回廊时,醉梦紫忽然停步。她踮脚摘下一朵半谢的紫藤,别在他衣襟:“明日陪我去采兰草吧?城西的幽谷听说有罕见的素心兰。”她说得轻巧,狐狸耳朵却微微耷拉,尾尖无意识地缠着他的玉佩。纳兰京喉头滚动,伸手揉乱她的发顶:“好,采来给我的小狐狸做花环。”

    晚风裹着兰草的清芬掠过竹帘,将廊下醉合德先生教孩童念书的声音吹散。远处传来醉梦红呼唤猫儿的娇嗔,混着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在暮色里织成江南最寻常的烟火。而纳兰京握着醉梦紫微凉的手,只愿这烟火,能将那些未说出口的愁绪,永远封存在湘妃竹帘后的温柔里。

    暮色将尽时,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醉梦紫歪头簪兰草的动作一顿,狐狸耳朵机敏地转向窗外——八妹醉梦熙的木剑正与觅风的长鞭缠在一处,两人矫捷的身影掠过兰草盛放的花架,惊起几只萤火虫,幽绿光点撞在湘妃竹帘上,像是撒了满帘细碎星辰。

    “又在胡闹。”醉梦紫抿唇轻笑,尾尖无意识卷住纳兰京的手腕。她今日换了件丁香紫的鲛绡衫,袖口绣着银丝勾勒的狐尾,随着动作轻摆,在暮色里泛着粼粼微光。鬓边新簪的兰草沾着露水,与她眼尾点着的紫晶花钿相映成趣,将整张脸衬得愈发娇俏。

    纳兰京搁下狼毫,伸手替她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绒毛时,醉梦紫突然狡黠地咬住他的指尖:“纳兰公子这几日总对着账本发呆,莫不是藏了什么私房钱?”她故意晃了晃手腕,银铃清脆声响混着兰草香气扑面而来。

    喉结微微滚动,纳兰京屈指弹了弹她泛红的耳垂。书房角落的檀木匣里,荣国公府的婚书压着父亲的印章,此刻却比手中的狼毫还要沉重。但眼前人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狐狸尾巴不安分地扫过他手背,让所有愁绪都化作无奈的叹息:“藏了座金山,都要被小狐狸偷光。”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九妹醉梦泠的惊呼。两人循声望去,只见粉衣少女举着漏水的鲤鱼灯笼,身后跟着浑身湿透的三姐醉梦艾——后者怀中的锦鲤正奋力甩尾,溅起的水花将廊下晾晒的艾草都打湿了。醉梦紫笑得直不起腰,狐狸尾巴卷住案上的宣纸,在空白处扫出歪歪扭扭的墨痕。

    “明日当真去幽谷?”纳兰京握住她作乱的尾巴,尾尖的绒毛蹭得掌心发痒。暮色将她的轮廓晕染得愈发柔和,鬓边兰草在穿堂风里轻颤,恍若随时会化作振翅的蝶。醉梦紫仰起脸,眼尾胭脂晕开一抹绯色:“若寻到素心兰,便织成帕子送你——不过要盖着我的狐爪印。”

    廊下传来醉合德先生教导孩童的念书声,混着厨房飘来的糖糕甜香。纳兰京望着她耳尖晃动的紫水晶,忽觉这江南寻常的暮色,竟比豪门夜宴的千盏明灯还要温柔。窗外的兰草在风中轻摇,将两人的身影与细碎的私语,都酿成了岁月里最绵长的甜。

    忽有夜风卷着细雨叩窗,湘妃竹帘被吹得簌簌作响,将满室光影揉碎成流动的金箔。醉梦紫蜷在湘妃榻上,素手捏着兰草在鬓边比画,淡紫色裙摆如流云铺展,绣着的九尾狐纹样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恰似她狡黠眼神里藏不住的灵动。

    “这雨来得蹊跷。”纳兰京搁下狼毫,玄色锦袍扫过案几,带起一阵龙涎香。他望着醉梦紫耳尖因受凉泛起的薄红,伸手将窗边半开的槅扇合拢,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发间玉簪垂着的紫水晶流苏轻轻摇晃,在她脸颊投下细碎的影。

    醉梦紫歪头轻笑,狐狸尾巴悄无声息缠上他的脚踝:“分明是某人总盯着我,连老天爷都吃醋了。”她故意将兰草凑近唇边轻嗅,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方才听六姐说,明日城西的兰会有外乡人献宝,咱们去瞧瞧?”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碰撞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五姐醉梦红举着扫帚追着自家花猫,红色襦裙沾满草屑;二姐醉梦甜端着新蒸的桂花糕,被突然窜出的猫儿吓得花容失色,糕上的糖霜簌簌落在地上。醉梦紫笑得直不起腰,狐狸耳朵随着笑声欢快地抖动:“定是阿红又抢了小花的鱼干!”

    纳兰京望着她笑出泪的模样,喉间突然发紧。父亲今早的话犹在耳畔:“荣国公府三小姐知书达理,这桩婚事......”但此刻醉梦紫仰起脸,湿漉漉的杏眼里映着摇曳的烛火,发间兰草的清芬混着她身上的紫藤香扑面而来,让他所有忧虑都化作叹息。

    “去。”他伸手拂去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指尖不经意擦过温热的耳垂,“明日你穿那件绣银狐的襦裙,我让小厮备上油纸伞。”雨丝敲打窗棂的声音渐密,廊下兰草在风雨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与细碎的私语,都酿成了江南雨夜最温柔的牵挂。

    雨势渐歇时,檐角垂落的水珠在青石上敲出清脆声响。醉梦紫忽然从榻上坐起,淡紫裙裾扫过湘妃竹帘,惊得帘外兰草叶片上的水珠纷纷坠落。她赤着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狐狸尾巴随着雀跃的步伐在身后欢快摆动:“雨停啦!去后院看七姐种的兰草有没有被打坏。”

    纳兰京望着她裙摆间若隐若现的银线狐纹,喉结不自觉滚动。案头未干的墨痕被夜风掀起边角,露出底下半截荣国公府的请柬——三日后的诗会,明晃晃印着父亲亲笔圈出的“携子同往”。他快步赶上,玄色锦袍下摆掠过门槛,伸手将外衫披在她肩头:“当心着凉。”

    穿过回廊时,八妹醉梦熙正倚着廊柱擦拭长剑,白色劲装还沾着雨渍。见两人走来,她挑眉笑道:“七姐又要去偷兰草?昨儿三哥刚给花架支了新棚。”话音未落,觅风从转角闪出,腰间皮鞭甩出个漂亮的弧度:“不如明日去西山,听说那里的野兰开得正盛。”

    醉梦紫眼睛一亮,狐狸耳朵瞬间竖起。她转头看向纳兰京,眼尾的胭脂在暮色里晕染得愈发娇艳:“阿京,我们也去好不好?”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软糯,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袖上的金线螭纹。纳兰京望着她发间半蔫的兰草,想起书房暗格里藏着的退婚书草稿,心尖泛起丝丝苦涩,却仍笑着点头:“好,明日我带最好的宣纸,画你与漫山兰草。”

    后院传来三姐醉梦艾的惊呼声。众人赶到时,只见九妹醉梦泠蹲在积水潭边,粉衣沾满泥浆,手里却高高举着条活蹦乱跳的锦鲤:“它卡在兰草根下,我救了它!”潭水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醉梦泠湿漉漉的脸颊映得通红,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醉梦紫蹲下身轻抚锦鲤,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角。纳兰京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默默脱下外衫罩住她的肩头。夜风裹着兰草的清芬与泥土的气息拂过,廊下的竹帘重新归于平静,却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永远刻进了江南湿漉漉的暮色里。

    夜色初临时,檐角的灯笼次第亮起,橘色光晕透过湿润的空气,将湘妃竹帘染成朦胧的琥珀色。醉梦紫跪坐在案前,指尖捏着细银针,正往新裁的紫色绢帕上绣兰草纹样,狐狸尾巴无意识地卷着纳兰京垂落的玉带。“你瞧,”她突然将绢帕举起,狡黠的笑意点亮双眸,“这株兰草的叶子,是不是像极了你前日写歪的‘永’字?”

    纳兰京搁下《群芳谱》,俯身时玄色锦袍掠过她肩头,带起若有若无的沉水香。烛光在她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耳尖淡粉的绒毛随着说话轻轻颤动。他伸手按住绢帕,修长手指覆上她持针的手:“小狐狸倒是会消遣人,不如......”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响起清脆的竹哨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八妹醉梦熙站在月下的梅树梢头,白色劲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竹哨还泛着水光。“七姐!西山的兰花开得正好,明早寅时三刻,城门见!”她朝屋内挤了挤眼,利落地翻身跃下,惊起满树栖息的夜枭。

    醉梦紫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狐狸耳朵兴奋地竖起:“阿京,我们偷偷溜出去好不好?”她转身时,淡紫纱裙扫过案几,未绣完的兰草绢帕飘落,正巧盖住了纳兰京袖中露出一角的诗会请柬。烛火突然摇曳,将她鬓边晃动的紫水晶坠子映得流光溢彩,“我还没见过野兰在晨雾里开花的样子......”

    纳兰京望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期待,喉间泛起苦涩。父亲书房紧锁的檀木匣里,荣国公府的婚书正在暗格里沉睡,而此刻醉梦紫温热的掌心正覆在他手背上,带着绣针留下的微颤。他反握住那只手,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好,我让小厮备上暖炉和桂花酿。”

    窗外传来九妹醉梦泠哼着童谣走过的声音,竹制鲤鱼灯笼的光影在窗纸上晃过。醉梦紫突然轻笑出声,狐狸尾巴卷住他的手腕:“若是被阿爹发现,就说是八妹绑了我们去的。”她凑近时,发间兰草的清芬混着女儿家的温香扑面而来,让纳兰京几乎忘记了即将到来的诗会,以及诗会背后暗藏的风暴。

    更鼓声遥遥传来时,醉梦紫已换了身便于行动的丁香紫劲装,腰间束着绣满银线狐纹的软绸,发间簪着的兰草被换成了小巧的银质狐形发钗。她对着铜镜转了个圈,狐狸尾巴得意地翘起:“怎么样?这下翻墙可不会被勾住啦。”

    纳兰京倚在门框上,看着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玄色夜行衣勾勒出挺拔身形,袖中藏着的短刃泛着冷光。他故意皱眉:“堂堂狐族美人,竟要做这翻墙越户的勾当。”话虽如此,却已上前替她将散落的发丝仔细束好,指尖擦过她耳后绒毛时,感受到细微的战栗。

    窗外忽然传来石子轻叩窗棂的声响。醉梦紫眼睛一亮,飞快吹灭烛火。月光透过竹帘缝隙倾泻而入,在她淡紫色的衣摆上流淌,宛如笼罩着一层薄雾。她小心翼翼推开窗,只见八妹醉梦熙蹲在墙头上,白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手中还拎着两壶酒:“磨蹭什么!再不走,天亮可采不到带露水的兰草了!”

    三人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踏过沾满夜露的青石板路。醉梦紫的狐狸耳朵始终竖着,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却仍不忘转头冲纳兰京笑:“你瞧,这比闷在书房有意思多了!”她发间的银狐钗随着奔跑轻轻晃动,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银光。

    行至城西小巷,忽有黑影从屋顶掠过。醉梦熙立刻拔刀出鞘,却见黑影落地后露出熟悉的面孔——是五姐醉梦红,怀里还抱着她家那只橘猫。“听说去西山?”醉梦红眨了眨眼,红色劲装下藏着几包油纸包,“我顺了二姐新烤的桂花糕,路上吃。”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纳兰京望着醉梦紫笑弯的眉眼,心中某处柔软被轻轻触碰。尽管知道父亲书房里那封婚书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但此刻听着她欢快的笑声,看着月光下她耳尖晃动的绒毛,只觉得这偷来的时光,比任何珍宝都珍贵。夜风裹着远处的兰草清香拂来,将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融入江南朦胧的夜色中。

    五更天的梆子声惊起巷口野犬时,一行人已出了宛城西门。薄雾如轻纱笼罩着青石板路,醉梦紫的靴子踩过草叶,沾了满脚晶莹露珠。她忽然停步,狐狸耳朵剧烈颤动——前方山坳里,成片兰草在晨雾中舒展腰肢,淡青色的花瓣上凝着碎钻般的露水,清芬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是素心兰!”醉梦紫低呼一声,裙摆扫过带刺的藤蔓,迫不及待奔向花丛。淡紫色劲装掠过草尖,惊起几只翠色蝴蝶,翅膀上的磷粉在微光中闪烁,与她发间银狐钗交相辉映。纳兰京紧跟其后,玄色夜行衣被荆棘勾出细痕,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她耳尖在雾霭里若隐若现的绒毛。

    “当心!”醉梦熙的警告声未落,醉梦紫脚下突然打滑。她惊呼着向后仰去,却撞进熟悉的怀抱。纳兰京双臂收紧,龙涎香混着兰草气息萦绕鼻尖,怀里的人耳尖通红,狐狸尾巴不安分地缠住他手腕:“你、你倒是早说有露水......”

    五姐醉梦红倚着树轻笑,橘猫从她肩头跃下,在兰草间追逐流萤。“这会儿知道怕了?”她抖开带来的锦帕铺在地上,油纸包里的桂花糕散发出甜香,“快来尝尝,二姐这次放了双倍的蜜。”

    八妹醉梦熙已经抽出长剑,在空地上舞出银亮剑花。剑光劈开薄雾的刹那,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醉梦紫猛地抬头,狐狸耳朵警惕地贴向头皮。纳兰京瞳孔微缩——那熟悉的鎏金纹马鞍,分明是父亲豢养的坐骑。

    “躲起来!”他压低声音,将醉梦紫拽进兰草深处。她的后背紧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山坡上停驻。隔着摇曳的兰草,隐约可见马上之人玄色锦袍的衣角——正是本该在诗会上的纳兰老爷。

    晨雾在兰草间凝滞成霜,醉梦紫的狐狸尾巴死死缠住纳兰京的小臂,淡紫色衣料下的肌肤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纳兰老爷的马鞭扫过草叶发出沙沙声响,每一声都像敲打在她的心口。身旁醉梦红屏住呼吸,怀中橘猫竖起的毛擦过她泛红的耳尖,而醉梦熙已将长剑横在胸前,白色披风在风中绷成利刃般的弧线。

    “还不出来?”苍老的声音穿透雾霭,惊飞树梢栖息的白鹭。纳兰京喉结滚动,正要迈步,却被醉梦紫反手拽住——她仰头望着他,杏眼里蓄着的水光快要漫出来,耳尖却倔强地挺立:“别去。”尾音带着狐族特有的颤音,像丝线般缠住他的心神。

    山坡上忽然传来铃铛轻响,九妹醉梦泠举着湿漉漉的鲤鱼灯笼从灌木丛钻出,粉衣沾满泥浆:“爹爹!我、我在找走失的锦鲤!”她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三姐醉梦艾,绿色裙摆上还挂着水草。醉合德先生背着双手从树后转出,竹杖点地发出笃笃声响:“好个找锦鲤,倒把我园子里的兰草踩坏大半。”

    纳兰老爷的目光扫过众人藏在身后的桂花糕与长剑,最终落在纳兰京攥着醉梦紫的手上。玄色锦袍下的手指捏紧缰绳,鎏金马鞍在雾中泛着冷光:“纳兰家的马车停在驿馆,三日后诗会......”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醉梦紫的狐狸尾巴因紧张而微微发抖,“听说荣国公府三小姐擅画兰草。”

    醉梦紫突然挣开纳兰京的手,淡紫色劲装掠过带露的兰草,发间银狐钗折射出冷芒:“先生若想看兰草,”她指尖抚过花瓣上的露珠,“我醉府后院的素心兰,可比诗会上的纸墨画鲜活百倍。”狐狸耳朵随着话语晃动,尾尖却悄悄勾住纳兰京的小指头,传递着细微的战栗。

    山风掠过竹帘般的兰草,将清芬揉碎在薄雾里。纳兰老爷的马忽然嘶鸣一声,前蹄扬起的泥土溅在醉梦紫裙角。她却纹丝不动,只是盯着对方腰间悬挂的婚书封皮——那烫金的“纳兰氏”三字,在晨雾中忽明忽暗,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而纳兰京反手扣住她冰凉的手,在父亲沉如雷霆的目光下,将她耳后一缕被露水打湿的发丝别到耳后。

    山间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将兰草田笼成一片朦胧的青纱帐。醉梦紫耳尖一动,察觉到纳兰京握住她的手微微发颤,那只素来握笔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悄悄将尾巴又缠紧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有我呢。”

    纳兰老爷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醉梦紫泛着水光的杏眼上:“狐女果然媚术过人,竟将我儿迷得连诗会都抛诸脑后。”他马鞭重重一甩,惊得脚下的马长嘶一声,“三日后,若不见纳兰京出现在荣国公府的画舫上......”

    “父亲!”纳兰京突然上前一步,玄色夜行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孩儿只是陪醉姑娘来寻兰草,作画之用。”他声音发紧,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余光瞥见醉梦熙已握紧长剑,醉梦红怀中的橘猫炸起了毛。

    醉合德先生轻咳一声,竹杖点了点脚下湿润的泥土:“纳兰兄,孩子们不过是贪玩。”他花白的胡须随着话语颤动,“我这后院新得了几株墨兰,不如移步寒舍,共品香茗?”

    山间的风裹着兰草清芬掠过,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吹散。醉梦紫松开纳兰京的手,上前福了福身,淡紫色劲装下的裙摆如绽开的紫莲:“纳兰老爷若不嫌弃,小女愿将今日所采兰草,尽数赠予府上。”她抬眸时眼波流转,尾尖却在身后不安地甩动。

    纳兰老爷冷哼一声,拨转马头:“不必了。三日后诗会,望纳兰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马蹄声渐远,惊起的尘土落在兰草的露珠上,碎成点点浑浊。

    “吓死我了!”醉梦泠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鲤鱼灯笼滚落在一旁。醉梦紫却仍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直到纳兰京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走吧,回去吧。”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被荆棘划出的红痕。

    回程的路上,薄雾渐渐散去,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众人身上。醉梦紫望着手中几株蔫了的兰草,忽然轻笑出声:“看来这些兰草,注定是见不得光的。”她转头看向纳兰京,狐狸耳朵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不过没关系,我们醉府的兰草,永远为你而开。”

    归程的石板路上,晨露未晞。醉梦紫攥着几株蔫了的兰草,淡紫色劲装被山风掀起衣角,露出内里绣着的银丝狐尾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她偷瞄身旁沉默的纳兰京,见他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郁结,玄色夜行衣下摆还沾着方才躲避时的草屑,突然踮脚将兰草别在他耳后:“公子这般模样,倒像极了偷食的小狐狸。”

    纳兰京垂眸望着她强作欢颜的模样,喉间发紧。昨夜塞进他袖中的诗会请柬此刻正硌着掌心,父亲临走时那道冰冷的眼神,如同烙铁般灼在心头。他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醉梦紫突然狡黠地咬住他指尖:“再发呆,可要错过二姐藏在厨房的桂花蜜了。”

    一行人穿过月洞门时,忽闻醉府后院传来清脆的争执声。醉梦熙率先冲了进去,白色劲装带起一阵风——只见二姐醉梦甜举着擀面杖,正追着偷吃糕点的小加加满院跑,五姐醉梦红蹲在墙角,用桂花糕逗弄着自家橘猫。见众人归来,醉梦甜立刻停下脚步,鬓边的橙色绢花随着动作轻晃:“可算回来了!厨房新蒸的蟹粉包,再晚一步就被这馋猫抢光了!”

    醉梦紫被拉着往厨房走时,回头望向立在紫藤花架下的纳兰京。他的身影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玄色衣衫在风中微微起伏,却像座摇摇欲坠的孤山。她挣脱姐姐们的手,小跑着摘下廊下悬挂的紫水晶铃铛,系在他腰间:“这是我十岁生辰做的,戴上它,便能听见......”狐狸耳朵动了动,压低声音道,“听见我在想你。”

    暮色再度漫上湘妃竹帘时,醉梦紫歪在软榻上,将白日采回的兰草夹进《楚辞》书页。淡紫绡纱裙垂落满地,她望着烛火在青砖上投下的影子,突然轻笑出声——那影子与纳兰京伏案写字的轮廓,竟像极了缠绕的兰草。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将书页掩在胸口,耳尖却早已出卖了雀跃。

    “又在藏什么宝贝?”纳兰京的声音带着笑意,玄色锦袍换作了家常的月白长衫,腰间紫水晶铃铛轻轻摇晃。他在榻边坐下,伸手抽出她怀中的书,兰草的清芬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明日我教你画兰,可好?”

    醉梦紫倚进他怀里,狐狸尾巴悄悄缠上他手腕:“要画带露珠的那种。”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就像今早,在山上......”话未说完,便被纳兰京轻轻捂住了嘴。

    月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落,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织就细碎的银网。廊下的兰草在风中轻颤,清芬漫进屋内,与紫藤香缠绕成江南最绵长的温柔。而纳兰京藏在袖中的诗会请柬,早已被攥成了皱巴巴的纸团。

    第二日晌午,蝉鸣攀上湘妃竹帘。醉梦紫跪坐在案前,盯着纳兰京笔下晕开的墨团,狐狸耳朵抖了抖:“这兰草倒像被踩扁的螃蟹。”她伸手夺过狼毫,淡紫色衣袖扫过宣纸,银线绣的九尾狐在光影里游动,“看我画株会跳舞的。”

    纳兰京支着下颌轻笑,目光却落在她耳后新生的绒毛上——昨夜月光下,他分明看见那抹淡粉因紧张微微发颤。案头新研的墨汁泛着微光,混着窗台上兰草的清芬,将她鬓边的紫水晶映得愈发晶莹。“小心。”他忽然伸手托住她手腕,“墨要滴到裙子上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两人探头望去,只见九妹醉梦泠浑身湿透,怀中鲤鱼扑腾着水花,身后跟着举着渔网的三姐醉梦艾。“七姐!”醉梦泠晃了晃手里的鱼,“这泼皮撞翻了二姐的腌菜缸!”粉衣上沾着的菜叶随着动作簌簌掉落,惹得醉梦紫笑倒在纳兰京肩头。

    笑声惊动了廊下的醉合德先生。老夫子背着双手踱来,竹杖点地发出笃笃声:“纳兰公子既擅丹青,”他瞥了眼案上不成形的兰草图,白胡子抖了抖,“不妨替后院的兰圃题块匾额?”

    纳兰京起身时,袖中掉出半截烧焦的诗会请柬。醉梦紫眼疾手快捡起来,指尖拂过焦黑边缘:“这是什么?”她故意歪头,狐狸尾巴卷住他的玉带,“莫不是哪个小姐的情书?”

    屋内骤然寂静,唯有兰草在穿堂风里轻颤。纳兰京望着她强装不在意的眼神,喉间发紧。昨夜父亲摔在他面前的婚书,此刻仿佛化作案上的墨团,浓重得化不开。“是......”他顿了顿,伸手将烧焦的纸片折成兰草形状,“是该烧了的东西。”

    醉梦紫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若有一日要烧什么,”她将折好的纸草别在他衣襟,“记得叫上我。”狐狸尾巴轻轻拍了拍他手背,“毕竟,我这狐火,可比寻常火折子旺多了。”

    院外传来醉梦熙练剑的吆喝,混着醉梦红逗猫的笑声。纳兰京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狡黠,忽然觉得,即便前方是要焚尽所有的烈火,只要有这簇狐火相伴,也能踏出一路兰香。

    此后数日,纳兰京常以习画为由往醉府跑。他的墨宝依旧难登大雅之堂,却总能在宣纸上变出歪歪扭扭的狐狸形状,逗得醉梦紫笑出眼泪。每当夕阳爬上湘妃竹帘,她便斜倚在软榻上,看着他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故意将兰草的叶子画成狐狸尾巴的模样。

    一日午后,醉梦泠举着半块啃过的桂花糕冲进书房,粉衣上沾着的糖霜簌簌掉落:“七姐!觅两哥哥从汴京带了会吐泡泡的琉璃球!”话音未落,醉梦红抱着橘猫紧随其后,红色裙摆扫过满地光影:“还有二姐酿的桃花醉,说是要在湖心亭办诗会!”

    醉梦紫眼睛一亮,狐狸尾巴欢快地扫过纳兰京手背。她转头望向他时,鬓边的紫水晶坠子轻轻摇晃:“去么?”她故意压低声音,尾音带着勾人的弧度,“听说荣国公府的三小姐也会去。”

    纳兰京屈指弹了弹她泛红的耳垂,玄色锦袍袖口的金线螭纹在阳光下闪烁:“我的画还没练熟,怕是要给七小姐丢人。”话虽如此,却已伸手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触到耳后的绒毛时,感受到她细微的战栗。

    湖心亭的诗会那日,江南的雨丝缠绵如愁。醉梦紫换上新裁的深紫色云锦襦裙,裙摆绣着的九尾狐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她撑着油纸伞立在船头,看着纳兰京踏着雨幕而来,玄色长衫被雨水洇湿,怀里却死死护着一卷画轴。

    “给你的。”他将画轴塞到她手里,耳尖泛红。展开的宣纸上,一株歪歪扭扭的兰草旁,画着只举着笔的小狐狸,尾巴还缠着朵云彩。醉梦紫笑得直不起腰,狐狸耳朵在伞下欢快地晃动:“这是我见过最丑的兰草!”

    诗会过半,忽有小厮送来家书。纳兰京展开信笺的瞬间,脸色骤然苍白。醉梦紫悄悄凑过去,瞥见信上“速归”二字,心里猛地一沉。她将伞往他那边倾了倾,故意笑道:“莫不是纳兰老爷要罚你抄《兰经》?”

    纳兰京望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喉间发紧。雨丝落在她肩头,将淡紫色的衣料晕染得愈发柔和。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拽进船舱:“跟我走。”

    “去哪儿?”醉梦紫被他拉着在雨巷中奔跑,发间的银狐钗不知何时遗落,狐狸尾巴在身后扬起紫色的残影。

    “去看真正的兰草。”纳兰京回头望向她,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炽热,“西山的野兰开了,这次不会有人打扰。”

    雨越下越大,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烟雨朦胧的江南。湖心亭的诗会依旧热闹,唯有案上那幅未完成的兰草图,被雨水晕开,化作满纸温柔。此后的日子里,醉府的姐妹们常能看见,暮色中的湘妃竹帘后,七妹醉梦紫歪着头簪兰草,而她身旁的纳兰公子,正笨拙地描绘着这人间最美的风景。

新书推荐: 上恋综后,和对家he了 暗恋八年的Crush出家了 野棠杀春(重生) 我变成了一只猫 恒星骑士 听说有人暗恋我 仙梦心阁序 论谪仙被封号怎么自救 溺火 禾安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