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八妹醉梦熙正将觅风新制的软甲披在身上,素白绸缎下细密针脚蜿蜒如情丝,那是恋人觅风连夜将心意绣进甲胄,为她闯荡江湖的侠女梦织就温柔守护。
白衫翻飞的醉梦熙在庭院中耍完一套刀法,香汗微沁时,觅风捧着新制的轻便软甲含笑走来,那甲胄上细密的针脚,恰似他绵长的情意,将守护之意无声织就,只盼心上人闯荡江湖时多一分周全。
晨曦初露,宛城西子湖畔的醉府笼罩在薄雾轻纱之中。垂丝海棠簌簌飘落,沾在九曲回廊朱红的栏杆上,与远处黛青色的山峦相映成趣。八妹醉梦熙立在练武场中央,月白色劲装束着茜色丝绦,墨发高高挽起,几缕碎发垂在如玉般的脸颊旁,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透着几分英气,高挺的鼻梁下,嫣红的唇紧抿,勾勒出倔强又坚毅的弧度。
她手中握着一柄柳叶刀,刀锋划破晨雾,寒光闪烁。身姿轻盈如燕,时而腾空跃起,时而俯身横扫,一招一式刚劲有力,尽显飒爽英姿。父亲醉合德时常摇头叹息,说她一个女儿家,却偏爱舞刀弄枪,全然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可醉梦熙却不以为然,她心中藏着一片江湖,那里有惩恶扬善的快意,有仗剑天涯的豪情。
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练武场边。觅风身着藏青色劲装,衣袂上绣着暗纹,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更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目清朗。他望着场中肆意挥洒汗水的醉梦熙,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满是宠溺。
“阿熙,歇一歇吧。”觅风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递到醉梦熙面前。
醉梦熙收了刀,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娇嗔道:“又来扰我练刀,我还差些火候,怎能停歇。”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几分欢喜。
觅风笑着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软甲。软甲以素白绸缎为面,上面的针脚细密均匀,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隐约间还能看到针脚组成的图案,像是流云,又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你总说市面上的软甲笨重,行动不便,我照着你的尺寸,改良了许久,你试试合不合身。”
醉梦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软甲,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针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从未想过,觅风竟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还花费如此多的心思为她制甲。“这针脚......”她抬头看向觅风,眼中满是感动与羞涩。
觅风微微红了脸,别过眼去,低声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喜欢便好。”他不敢看醉梦熙炽热的眼神,生怕自己藏在心底的万千情意,会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其实,他为了这件软甲,日夜不眠,反复试验,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他深深的爱意。
醉梦熙将软甲披在身上,大小正合适,轻便又舒适。她转了个圈,感受着软甲带来的灵活,笑道:“有了它,我闯荡江湖便又多了几分底气。待我名震江湖那日,定要带着它,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心上人所赠。”
觅风望着她飞扬的神采,心中既骄傲又担忧。他知道醉梦熙心怀壮志,不愿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做好一切准备,让她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多一份安全与温暖。“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后。”他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
醉梦熙心中一颤,她走上前,轻轻握住觅风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这一刻,西湖的风轻轻吹过,海棠花瓣落在他们身上,时光仿佛在此刻定格。
盛夏的蝉鸣穿透醉府垂花门,将廊下的铜风铃震得叮咚作响。醉梦熙足尖轻点青石板,白衫如流云般在烈日下翻飞,手中柳叶刀挽出的刀花裹着热浪,惊得池边两只白鹭扑棱棱掠过水面。她额前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颊边胭脂痣随着剧烈的喘息若隐若现,腰间茜色绦带被招式带起的风卷成飞扬的弧线,活脱脱像匹蓄势待发的白狼。
“当心!”觅风抱着木匣的手猛然收紧,看着醉梦熙为追最后一式刀招,险些撞上假山的嶙峋怪石。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庭院,藏青靴踏碎满地竹影,惊起几串藏在芭蕉叶下的光斑。待看清少女毫发无损,悬着的心才化作一声轻叹,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怀中木匣的边角——那里还留着昨夜挑灯缝制时,被银针扎出的结痂。
醉梦熙收刀而立,刀鞘重重磕在石桌上发出清响。她转头望见觅风额角细密的汗珠,沾着木屑的指尖,忽然想起前日他推说有事闭门不出,此刻心中泛起涟漪,面上却佯装嗔怪:“又是从哪淘来的新鲜玩意儿?”
觅风将木匣轻轻搁在石桌上,掀开锦缎内衬的瞬间,素白软甲如月光倾泻而出。甲胄边缘绣着暗纹狼牙,针脚在阳光下流转着银丝光泽,细看竟是用极细的金丝勾勒出的并蒂莲。“这次内衬换了云蚕丝,比上次轻了两成。”他声音有些发涩,耳尖泛红,“还有......”话未说完,醉梦熙已抓起软甲披在身上,束带时故意贴近他身侧:“针脚这么密,莫不是把你整日整夜的心思都缝进去了?”
觅风喉结滚动,忽见她腰间绦带松散,鬼使神差伸手去系,却在触及她纤细腰肢时触电般缩回。醉梦熙噗嗤笑出声,一把攥住他发颤的手腕:“做都做了,还怕看?”她故意挺了挺胸膛,新甲贴合身形的剪裁将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你说,我穿着这甲去打抱不平,那些恶徒会不会先被你的‘情意’晃了眼?”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觅风望着少女眼中跳动的狡黠,恍惚间觉得比烈日还要灼人。他垂眸避开那道目光,却见她裙摆下露出半截小腿,因练武磨出的薄茧混着汗渍,心中泛起酸涩与疼惜:“等下月新的冰蚕丝到了,再给你做件......”
“觅公子又在说胡话!”醉梦熙抽出腰间绦带,反手缠住他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拽。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时,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泛红的耳尖,“我闯荡江湖要的是趁手的兵器,可不是换不完的衣裳。你若真有心意——”她突然松开手,刀尖挑起一片飘落的荷瓣,“明日陪我去城外松林,试试这甲在实战中的身手?”
觅风望着她转身时飞扬的白衫,掌心还残留着绦带的柔软触感。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戏水的笑声,惊起满池涟漪,倒映着少女挺拔的背影,恰似他藏在针脚里,永远说不出口的那句:愿为你挡尽江湖风雨。
暮色渐浓,晚霞将醉府的飞檐染成金红色。醉梦熙在庭院中反复演练着新学的刀法,白衫在晚风里猎猎作响,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出细碎的光芒。她的眼神专注而凌厉,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风之声,全然不顾鬓角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觅风抱着一个包裹,缓步走来。他今日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衫,腰间系着醉梦熙亲手绣的玉佩穗子,温润的气质在暮色中更显柔和。“阿熙,歇一歇吧。”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看你练了一下午,水都没喝几口。”
醉梦熙收了刀,微微喘息着走过来:“再练不好这套刀法,我怎么去行侠仗义?”她瞥见觅风怀中的包裹,眼神一亮,“这是什么?莫不是又给我带了好吃的?”
觅风笑着摇摇头,将包裹轻轻放在石桌上解开。露出的依旧是软甲,只是这次的软甲在素白的底色上,用银丝绣着狼形暗纹,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上次那件软甲,我总觉得不够好。”他轻抚着软甲,目光温柔,“这次特意找了西域的巧匠,学了新的缝制手法,又加了些防护的机关在里面。”
醉梦熙指尖抚过狼形暗纹,心中涌起暖意。她自然知道觅风为了这件软甲花费了多少心思,西域路途遥远,能寻到愿意传授技艺的巧匠更是难上加难。“你呀,总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她轻声说道,声音里难得带着几分柔软,“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要为了我奔波劳累。”
觅风抬起头,目光与她交汇:“只要你平安,我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而且,看着你穿上我做的软甲,英姿飒爽的模样,我心里......很欢喜。”
醉梦熙脸颊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就会说好听的。”她拿起软甲,在身上比了比,“不过这狼纹倒是应景,正合我这‘狼女’的身份。明日我便穿着它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不平之事。”
觅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还是等我陪你一起吧,万一......”
“怕什么!”醉梦熙挑眉打断他,眼神中满是自信,“有你做的软甲护着,再加上我的刀法,还能怕了谁不成?”她忽然凑近,狡黠地笑道,“再说了,你不是在软甲里设了机关吗?到时候让那些坏人尝尝苦头!”
觅风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中的担忧也化作了无奈的宠溺。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阻挡她闯荡江湖的脚步,只能默默为她做好一切,护她平安。“好,都依你。”他轻声说,“但你一定要小心。”
夜色渐深,庭院中的灯笼陆续亮起。醉梦熙穿着新软甲,在灯笼的光影中又舞了一套刀法。觅风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一刻,岁月静好,他只愿时光能慢些走,让他能多陪陪这个心怀江湖的姑娘。
夜风裹着西湖荷香漫过醉府朱墙,廊下八角宫灯在晚风中摇晃,将醉梦熙舞刀的影子拉长又剪碎。她足尖轻点假山石,白衫下摆扫落几片海棠,腕间银铃随着招式叮当脆响。忽然刀锋骤收,少女倚着刀喘着气,发间玉簪不知何时松了,几缕墨发垂在泛着薄汗的颈间,丹凤眼却亮得惊人——她瞥见月洞门外,觅风正抱着木匣立在桂树下,藏青长衫被风吹得鼓成温柔的弧度。
“又偷学我练刀?”醉梦熙挑眉甩了甩发梢的汗珠,故意板起脸。木匣打开的瞬间,她瞳孔微缩——这次的软甲竟以雪色鲛绡为底,暗绣的狼纹在烛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更惊人的是甲胄边缘缀着细密的银丝,弯成半朵未绽的梅花形状。
觅风喉结动了动,耳尖泛红:“鲛人泪染的丝线,说是......”话未说完,醉梦熙已扑过来攥住他袖口:“你竟真的寻到了鲛人绡?!”少女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我不过随口提了句这料子防身又轻便,你何苦......”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着。”觅风轻声打断她,指尖抚过甲胄上的梅花纹,“上次见你为救流民被山贼划伤手臂,我便想着......”他声音渐低,醉梦熙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影,还有虎口处新结的茧子。
夜风突然卷过满地残花,醉梦熙的眼眶莫名发烫。她别过头去,抓起软甲往身上披:“针脚这般精细,莫不是把你的魂都缝进去了?”转身时故意晃了晃腰间新挂的酒葫芦,“明日我便穿着它去渡口,听说那里有商船强占码头......”
“等等!”觅风突然抓住她手腕,掌心温度透过鲛绡传来,“这次的机关我改良过,若遇险境只需扯动左肩暗扣......”他忽然噤声,才发现两人靠得极近,醉梦熙发间茉莉香混着习武后的汗味扑面而来。
醉梦熙盯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狡黠一笑。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内里雪白的中衣:“那你亲自帮我试试机关灵不灵?”觅风慌乱后退半步,撞得身后桂花树簌簌落英,却见少女已利落地系好软甲,旋身舞了个刀花,银丝梅花在夜色里划出璀璨弧光。
“真好看。”醉梦熙抚过甲胄上的纹路,声音难得温柔,“比我梦里的江湖还要好看。”她转身时,月洞门恰好漏进一缕月光,将觅风凝视她的目光镀上银边——他忽然庆幸,幸好自己学会了制甲,才能把满腔心意,都藏在这细密的针脚里。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醉府的黛瓦,屋檐垂下的水帘将练武场氤氲成朦胧的水墨。醉梦熙握着柳叶刀,在积水的青石板上腾挪翻转,白色劲装被雨水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进衣领。她突然收势,刀锋挑起一枚坠落的梧桐叶,精准地将其劈成两半——余光瞥见回廊转角处,觅风抱着描金檀木匣,正小心翼翼地绕过水洼走来。
“又来当望妻石?”醉梦熙甩了甩刀上的雨水,故意用刀尖挑起他下颌。觅风耳尖泛红,指腹摩挲着木匣边缘凸起的狼头雕花:“这月新得的天蚕丝,比鲛绡更轻三分。”说着打开匣子,露出内里泛着珍珠光泽的软甲,针脚间竟嵌着细碎的夜光石,在雨幕中幽幽流转,如同缀满银河星辰。
醉梦熙的呼吸陡然急促,指尖抚过甲胄上蜿蜒如狼脊的金线:“你哪来的这些稀罕物?莫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她想起前日市集上,西域商人展示夜光石时引得众人哄抢,那价格足够寻常人家半辈子衣食无忧。觅风却只是笑,从袖中取出块帕子替她擦拭脸颊:“你说过,想在夜里行侠时也能威风凛凛。”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惊呼。醉梦熙循声望去,只见三五个泼皮正堵着卖花少女,其中一人扬手要抢竹篮。她瞳孔骤缩,柳叶刀已出鞘半寸,却被觅风按住手腕:“且试试新甲?”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指尖轻触她左肩暗扣。
醉梦熙会意,足尖点地掠向雨幕。白影如电,软甲上的夜光石在雨中划出璀璨轨迹,惊得泼皮们纷纷后退。为首的壮汉狞笑挥刀,却见寒光闪过,醉梦熙的刀锋堪堪停在他喉间——而她左肩不知何时弹出三道银丝,精准缠住其余泼皮的手腕。
“这是......”醉梦熙回首望向觅风,眼中满是惊喜。觅风隔着雨帘轻笑,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机关里藏了墨家的缠丝术,你前日还说对付群贼时总嫌手不够用。”他上前半步,替她拂去肩头雨水,指腹擦过夜光石时带着灼热的温度,“阿熙,我能给你的不多,唯有这身甲胄,可护你岁岁平安。”
雨势渐大,卖花少女的道谢声混着惊雷远远传来。醉梦熙低头看着流光溢彩的软甲,忽然觉得,比起江湖的刀光剑影,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才是她最不愿割舍的温柔。
初雪悄落西子湖,醉府的竹林覆上银白,竹枝被积雪压得低垂,簌簌抖落碎玉般的雪粒。醉梦熙在练武场中央旋身踢起半人高的雪浪,白衫下摆扬起时,露出腰间新系的狼牙坠子——那是上月山中除暴时,她从狼王口中夺下的战利品。刀锋劈开雪雾的刹那,她瞥见月亮门处一抹藏青色身影,觅风正跺着脚呵气,怀里紧抱着裹着狐皮的匣子。
“这么冷的天还来当监工?”醉梦熙收刀走近,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她伸手要戳觅风冻红的鼻尖,却见对方突然后退半步,小心翼翼将匣子放在石桌上:“别碰,甲胄里的机关还没调试好。”
掀开狐皮的瞬间,醉梦熙倒抽冷气——软甲表面竟凝结着细密霜花,在天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甲片间以冰蚕丝相连,缀着的狼形配饰竟是用整块寒玉雕琢,双目处镶嵌着两颗赤金珠子,随着呼吸微微流转。“这是......”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寒玉狼头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觅风搓着冻僵的手,睫毛上沾着雪粒:“上个月你说寒铁太重,我就去了趟极北之地。”他说话时白雾缭绕,袖口露出半截缠着布条的手腕,“当地巫医教我用玄冰淬甲,说能......”
“你的手怎么伤的?”醉梦熙突然抓住他手腕,扯开布条的动作惊落了几瓣雪。见那狰狞的烫伤痕迹,她眼眶瞬间泛红,“为了给我制甲,你连命都不要了?”
觅风慌忙抽回手,耳尖红得滴血:“不碍事,就是取玄冰时......”话未说完,醉梦熙已将他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脸颊,发间茉莉香混着雪的清冽扑面而来:“下次再这样,我便把所有甲胄都扔到西湖里。”
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的嬉笑,她正拉着觅两哥哥在堆雪人。觅风望着醉梦熙睫毛上的雪晶,突然鼓起勇气:“阿熙,穿上试试?这次的机关能在三丈内......”
“不试!”醉梦熙突然跺脚,软甲上的霜花簌簌而落,“我要你先回去烤火,把药敷了。”她转身时白衫扫落石桌上积雪,却悄悄将觅风的手塞进自己袖中,“待你伤好了,我们去城外的雪原......试试这寒玉甲,能不能接住我的十招。”
雪越下越大,两人相握的手在袖中渐渐回暖。远处醉府的红灯笼次第亮起,将漫天飞雪染成温柔的绯色,恰似觅风藏在玄冰针脚里,永远说不出口的炽热情意。
惊蛰过后,宛城的柳丝抽了新芽。醉府后园的玉兰开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练武场的青石缝里。醉梦熙单足点在太湖石上,白衫随着腾挪的身姿猎猎作响,手中柳叶刀挽出七朵刀花,惊起廊下竹笼里的画眉鸟扑棱棱乱飞。她收势时刀尖挑起一片飘落的玉兰,正要赏玩,忽闻角门吱呀轻响。
觅风提着食盒闪进来,藏青长衫下摆沾着几点泥星,发间还别着片嫩绿的榆钱叶。“当心!”他话音未落,醉梦熙已踏着满地落英掠到近前,刀尖悬在他喉前三寸:“又偷偷溜进来作甚?”少女眉眼弯弯,鼻尖沁着薄汗,发间银铃随着喘息轻轻摇晃。
觅风举起食盒,露出里面的荷叶包:“东街新开的酥饼铺子,买二赠一。”见醉梦熙挑眉要拆穿,忙又掀开盒底夹层,取出用油纸包裹的软甲。新甲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边缘以金丝绣着狼头图腾,每只狼眼竟是用黑曜石镶嵌,在日光下流转着幽邃的光。
醉梦熙的柳叶刀“当啷”落地,玉指抚过狼头图腾时微微发颤:“这针脚......比上次的夜光石甲还要精细三分。”她忽然抓住觅风手腕,翻转时瞥见他虎口处新结的茧子,“你又熬了几个通宵?”
觅风耳根通红,别过脸去:“不过是改良了机关。”他轻轻抽回手,指尖按在软甲左肩,“若是遇到劲敌,按下此处,甲胄会弹出三片精钢护心镜。”说着又摸出个锦囊,里面躺着枚月牙形的银哨,“对了,这是西域驯兽师给的,据说能唤来......”
“觅公子何时成了百晓生?”醉梦熙突然凑近,身上练武后的热气混着玉兰香扑面而来。她狡黠一笑,伸手摘下他发间的榆钱叶,“莫不是为了制甲,把城里城外的奇人异士都拜访遍了?”
觅风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眉眼,喉结滚动了下:“你说过,想做行侠仗义的侠女......”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的喊声:“八姐!二姐的桂花酿开坛了!”
醉梦熙应了声,却没挪步。她将银哨贴身藏好,又把软甲仔细叠回油纸里:“明日卯时,城外十里坡。”她拾起柳叶刀,刀锋挑起觅风下颌,“带着新甲来,我们......”话尾被穿堂风卷得飘散,少女白衫飘飘,已踏着满地落花奔向回廊深处,只留下觅风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笑意越来越深,直到怀中的软甲传来体温,才惊觉自己竟在原地站了许久。
暮春的细雨裹着蔷薇香漫过醉府游廊,青石板上洇开点点墨痕。醉梦熙单手持刀抵在石柱上,白衫半湿,几缕发丝黏在绯红的脸颊,丹凤眼却亮得惊人——她刚在雨中将新学的「狼牙十八式」练到第七招,刀锋劈开雨帘时,余光瞥见花墙缺口处那抹熟悉的藏青色。
“又躲着偷看?”她抖落刀上水珠,故意绷着脸。觅风抱着裹着桐油布的木匣疾步走来,衣角沾着泥点,发冠歪斜,显然是冒雨赶来。近前才看清他眼底乌青,右手指节缠着布条,隐约渗出褐色药汁。
木匣打开的刹那,醉梦熙呼吸一滞。新制的软甲底色如凝霜,表面却浮着若隐若现的银纹,似月光下的狼毛,在雨雾中流转着神秘光泽。甲胄领口处绣着两株并蒂莲,花蕊竟是用细小的珍珠缀成,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这是......”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冰凉的甲面。
觅风垂眸擦拭木匣边缘的水渍,耳尖泛红:“用西域进贡的冰蚕丝混着天蚕丝织成,说是刀剑难伤。”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并蒂莲是照着你去年生辰时插在鬓边的样子绣的。”
醉梦熙猛地抬头,撞进他温柔又略带忐忑的目光。忽然想起半月前随口提过「普通软甲在雨战中太重」,没想到他竟记在心里。她伸手要碰他受伤的手指,却被觅风慌忙藏到身后:“小伤,制甲时被刻刀划的。”
“觅风!”醉梦熙跺脚,柳叶刀重重磕在石桌上,惊飞廊下避雨的麻雀,“你若再为我伤了自己,我......”话未说完,觅风已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湿润的衣袖传来:“阿熙,看。”他按下软甲腰间暗扣,刹那间,甲胄两侧弹出薄如蝉翼的银色护臂,在雨中泛着冷冽的光。
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笑闹声,她正和纳兰京在假山后躲雨。醉梦熙望着护臂上蜿蜒的狼形纹路,忽然鼻尖发酸。她别过头去,声音闷在喉咙里:“明日去城西破庙,听说有恶徒欺压流民......你陪我?”
觅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藏青色衣袖拂过她肩头的蔷薇花瓣:“带着新甲,让那些恶徒瞧瞧,我家阿熙穿上它,便是这江南最威风的侠女。”话音未落,头顶忽然绽开一片阴影——觅风已脱下长衫,罩在她淋湿的白衫外,自己却任由细雨打湿内衫。
雨丝渐密,两人相视而笑。醉梦熙摸着肩头还带着体温的长衫,忽然觉得,比起闯荡江湖的快意恩仇,此刻掌心的温度,才是她最想握紧的江湖。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宛城,蝉鸣在醉府的槐树上此起彼伏。醉梦熙赤足踩在被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白衫高高束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手中柳叶刀舞得虎虎生风,带起的热浪卷着槐树叶沙沙作响。她忽然收刀,刀尖精准点住停在石桌上的蜻蜓,抬眼便望见垂花门外,觅风正抱着个竹编的箱子,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滴在藏青色衣襟上。
“这次又藏着什么宝贝?”醉梦熙挑眉,随手用衣袖擦了把汗,发丝被汗水黏在透着红晕的脸颊上。觅风快步走近,竹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箱内软甲泛着幽幽蓝光,竟像是用月光织就,甲面缀满细小的鳞片,每片都刻着狼头图腾,在日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金芒。
“南海鲛人所制的冰鳞甲。”觅风声音沙哑,喉结滚动,“遇热则凉,刀枪难入。”他伸手要取软甲,醉梦熙却突然抓住他手腕,指尖触到他掌心厚厚的茧子和几道新鲜的划痕。少女的丹凤眼瞬间眯起:“为了找这劳什子冰鳞甲,你又去了哪里?”
觅风别过脸,耳尖通红:“不过是托人从南海商船处寻来。”他抽出被握住的手,小心翼翼展开软甲,“这鳞片需用特殊手法镶嵌,我试了七日才......”话音戛然而止,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醉梦熙的柳叶刀“当啷”一声插在石缝里,白衫翻飞间已欺身上前:“七日?!你可知我这七日寻你不着,以为......”她忽然噤声,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觅风的衣袖。远处传来五姐醉梦红和冯广坪的笑闹,惊得槐树上的蝉群轰然而起。
觅风望着少女泛红的眼眶,鬼使神差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薄汗:“阿熙,你说想做不惧酷暑的侠女。”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蝉鸣盖过,“我便想,若有这冰鳞甲,你在夏日行侠时,也能少受些苦。”
醉梦熙僵在原地,忽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你若再为我涉险,这里便要碎成冰渣了。”她别过头去,耳尖却红得滴血,“明日辰时,城东码头。听说有海贼强抢民女......你且看着,穿上这冰鳞甲,我定要那些贼子知道,江南的侠女,可不是好惹的!”
蝉鸣声中,觅风望着少女飞扬的白衫,嘴角缓缓扬起。竹箱里的冰鳞甲泛起柔和的蓝光,映得两人交叠的影子,在滚烫的石板上缠绵成一幅画。
仲秋的月光将醉府染成霜色,练武场边的金桂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簌簌落在醉梦熙翻飞的白衫上。她足尖轻点石桌,手中柳叶刀划出银亮的弧光,惊起栖息在梧桐树上的寒鸦。刀势收住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布料摩擦木匣的窸窣。
“又背着我捣鼓什么?”醉梦熙转身时,刀锋挑起一片飘落的桂花。觅风立在月桂树下,藏青长衫笼着满身月光,怀中木匣边缘缠着金丝,隐约透出软甲的银白光泽。他走近时,醉梦熙瞥见他眼下淡淡的青影,还有袖口若隐若现的线头——分明是连夜赶工的痕迹。
木匣开启的瞬间,霜色软甲上跃动着点点萤火。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细小的夜光珠嵌在针脚间,组成连绵的狼行山脉图,每当月光掠过,甲面便泛起流动的银辉。“西域的星砂混着夜光螺粉。”觅风声音微哑,指尖抚过甲胄上凸起的山峦纹路,“你说过,想在夜行时也能看清不平事。”
醉梦熙的呼吸陡然停滞。她想起半月前在屋顶看星子时,随口抱怨夜行衣不够醒目,却不知觅风竟将她的话熬成了整夜的灯油。“你......”她伸手触碰软甲,却在触及冰凉的甲面时被烫了眼眶,“这些夜光珠难得,你何苦......”
“有何难?”觅风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甲面传来,“难的是如何让每颗珠子都嵌得牢固。”他翻转手腕,露出虎口处结痂的伤口,“试了十七次,才找到能在月光下发光的法子。”
醉梦熙的柳叶刀“当啷”落地,惊起满地桂花。她扑过去攥住觅风的手腕,鼻尖撞上他胸前的木匣:“疯子!为了件软甲伤成这样......”话未说完,觅风已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阿熙,你在江湖里披荆斩棘,我便要做你身后永远不灭的光。”
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的笑声,她正和觅两哥哥在湖心亭放河灯。醉梦熙埋在觅风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忽然觉得,比起刀光剑影的江湖,此刻被月光浸透的温柔,才是她最想珍藏的宝物。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指尖触到软甲上起伏的山脉图,在心中默默许诺——待明日月升,便穿着这身藏着星河的甲胄,去守护这世间所有的良夜。
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醉府的梅林便笼在一片朦胧的绯色里。枝头残雪混着早开的梅花簌簌飘落,醉梦熙单足点在覆着薄霜的梅枝上,白衫随风鼓成猎猎战旗,手中柳叶刀舞出的寒光惊落满地琼瑶。她落地时靴底碾碎薄冰,正要挥出最后一式,忽闻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又偷偷瞧了多久?”醉梦熙转身挑眉,刀锋挑起一片将落未落的梅花。觅风立在梅林小径,藏青披风肩头落着细碎雪粒,怀中檀木匣用赤色锦缎裹着,边角绣着半隐的狼头纹样。他走近时,醉梦熙瞥见他指节冻得发红,袖口还沾着几处暗红——分明是被绣针刺破的痕迹。
檀木匣开启的刹那,寒气裹挟着梅香扑面而来。新制的软甲如雪狼皮毛般蓬松柔软,底色却是剔透的冰蓝,细密针脚间缀着银线勾勒的狼形图腾,每只狼瞳竟是用深海黑珍珠镶嵌,随着光影流转泛着幽光。“北境冰蚕丝混着雪狐绒。”觅风声音带着薄雾般的沙哑,“既轻便又御寒,还......”
“还把你的手指扎成了筛子?”醉梦熙突然抓住他的手,翻转时触到掌心密密麻麻的针眼。少女丹凤眼瞬间蒙上水汽,柳叶刀“当啷”落地,惊起两只觅食的麻雀,“我不过说句冬衣厚重,你便巴巴跑去北境......”
“阿熙,你总说要做雪中出鞘的刀。”觅风任她攥着手,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软甲上的银狼图腾,“可我怕雪太冷,冻着我的刀。”他耳尖通红,喉结滚动,“这甲里还藏了机关,拉动右侧暗扣,便能弹出三条狼齿锁链......”
醉梦熙突然踮脚,用额头抵住他胸口。远处传来三姐醉梦艾和苏晚凝的说笑声,惊得梅林深处的白鹤扑棱棱飞起。她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指尖死死揪住他披风:“下次再敢这样,我便把所有甲胄都剪成布条,给你做十件补丁衣。”
觅风笑着环住她的腰,披风将两人裹进一片藏青色的温暖里。软甲上的黑珍珠在晨雾中幽幽发亮,映得梅林深处的晨光,都成了绕在他们指尖的情丝。
暮春的细雨斜斜掠过醉府九曲回廊,将廊下悬挂的紫藤花串洗得愈发清丽。醉梦熙单手持刀,在积水的青石板上腾挪辗转,白色劲装被雨丝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发间银色狼形发簪随着动作轻晃,映出细碎冷光。她忽然旋身劈落半空的雨帘,余光瞥见月洞门外,觅风抱着裹着油纸的木匣疾步而来,藏青色长衫下摆沾满泥泞,显然是冒雨赶路。
“这般狼狈,可是被哪家姑娘追着跑了?”醉梦熙收刀入鞘,故意挑眉打趣,却在看清觅风苍白的脸色时顿住——他唇色泛青,袖口隐约透出褐色药渍,显然是旧伤未愈。木匣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面而来,软甲表面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竟是用半透明的蝉翼纱织就,针脚间绣着若隐若现的狼毛纹路,每根银丝末端都缀着细小的翡翠珠,随着动作叮咚轻响。
“南疆蛊医说,这是千年冰蚕吐的丝。”觅风声音沙哑,指尖抚过软甲边缘的翡翠珠链,“遇水则坚,还能......”话未说完,醉梦熙已猛地抓住他手腕,翻转时露出内侧狰狞的烫伤疤痕,“取冰蚕丝要过熔岩洞?你疯了?!”她的柳叶刀不知何时出鞘,刀尖却在触及他咽喉时微微颤抖。
觅风望着少女泛红的眼眶,突然轻笑出声,温热的血珠顺着喉间的刀锋滑落:“阿熙的刀,还是这般心软。”他抬手握住刀刃,任由鲜血染红雪白的刀身,“你说想做雨中不败的侠女,我便想,若有这件甲......”
“住口!”醉梦熙甩开刀,扑进他怀中死死揪住衣襟,“我不要什么神兵宝甲,我只要你活着!”她的声音闷在湿透的布料里,带着压抑的哽咽,“上次北境取冰蚕丝,前月西域寻夜光珠,你每次都......”
觅风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脊背,披风将两人裹进一片潮湿的温暖。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呼喊,说大姐醉梦香带了福州的蜜饯回来,却被雨声掩成模糊的呢喃。“试试甲上的机关?”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指尖按下软甲腰间的翡翠珠,刹那间,无数银丝从甲胄中弹出,在雨中织成晶莹的防护网。
醉梦熙抬起头,睫毛上的水珠混着泪珠滑落,在翡翠珠链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忽然抽出腰间短刃,狠狠刺向软甲——短刃却如击在精钢之上,震得虎口发麻。“你......”她望着完好无损的甲胄,又望向觅风温柔含笑的眉眼,忽然咬住他肩头,“下次再敢涉险,我便......”
“便怎样?”觅风笑着扳过她的脸,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痕。细雨渐密,将梅林染成朦胧的黛色,软甲上的翡翠珠链在雨幕中闪烁,恰似他藏在心底,永远说不尽的万千柔情。
盛夏的蝉鸣搅碎了醉府的宁静,日头将青石板晒得发烫,连廊下的竹帘都卷着慵懒的弧度。醉梦熙赤足踩在积了水的石臼旁,白衫高高挽起,露出一截被晒成浅麦色的手臂,正挥刀劈砍着木桩上悬挂的沙袋。汗珠顺着下颌坠落,在她锁骨处汇成晶莹的溪流,忽然刀锋一顿——她瞥见垂花门外,觅风顶着烈日走来,藏青长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纹路,怀里紧紧护着个蒙着黑布的木架。
“这次又弄了什么稀罕物?”醉梦熙收刀,刀刃磕在石桌上发出清脆声响。待觅风走近,她才看清他眼下浓重的乌青,手腕缠着浸血的布条,而木架上蒙着的黑布,竟在日光下泛着流动的紫光。黑布掀开的刹那,蝉鸣声陡然寂静——软甲如同一团凝结的夜色,表面却浮着细密的银鳞,每片鳞甲都刻着倒钩状的狼爪纹路,当醉梦熙伸手触碰时,甲胄竟如同活物般泛起涟漪。
“东海龙绡混着陨铁碎片。”觅风声音嘶哑,喉结艰难地滚动,“鲛人说这是从龙腹里取出的鳞片,遇敌则......”他话音未落,醉梦熙已猛然抓住他受伤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取龙绡要潜入龙宫?你不要命了?!”她的丹凤眼泛起血丝,想起三日前家中突然闯入黑衣刺客,被她打退后竟在墙角发现半片带海水气息的鳞片。
觅风望着少女泛红的眼眶,忽然笑出声,染血的手指轻轻擦过她滚烫的脸颊:“阿熙的眼睛,比龙绡还要亮。”他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软甲中央,“那日你说普通软甲挡不住暗器,我便想......”
“我不要!”醉梦熙甩开他的手,柳叶刀“哐当”插在地上,惊起一群正在啄食的麻雀,“若不是前日黑衣人留下的线索,我还不知你为了这甲......”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转身时白衫扫落石桌上的半碗凉茶,“你若再去涉险,我便......”
“便把我绑在这院子里?”觅风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海盐气息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可你看。”他按下软甲尾端的狼爪扣,刹那间,无数细如发丝的银丝从鳞甲间射出,精准钉入十丈外的老槐树,震落满树槐花如雪,“这银丝淬了西域的麻痹散,足够护你周全。”
醉梦熙僵在他怀里,看着老槐树上颤动的银丝,又想起昨夜母亲念叨觅风好几日未来家中吃饭。她反手揪住他的衣襟,却摸到后背大片干涸的血迹,眼眶瞬间酸胀:“下次再如此,我便用这银丝,把你捆在我刀鞘上!”
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的呼喊,说是二姐酿的酸梅汤冰镇好了。觅风笑着松开她,却偷偷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袖中,藏住软甲内侧用金线绣的小字——“熙安”。蝉鸣声重新喧嚣起来,软甲上的银鳞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恰似他藏在深海与星空里,不肯言说的深情。
暮色漫过醉府的飞檐时,醉梦熙正倚在回廊的美人靠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软甲内侧的“熙安”二字。金丝绣线在夕照下泛着温润的光,与甲面流动的银鳞相映成趣。觅风蹲在她脚边,专注地调试着软甲袖口的机关,藏青长衫的下摆垂落在青石板上,沾了几片方才修剪花枝时落下的茉莉。
“明日城西有庙会,去吗?”醉梦熙突然开口,声音惊飞了廊下正在啄食米粒的麻雀。觅风抬头,正巧对上她眼底狡黠的光,发间的银狼簪随着动作轻晃,在她脸颊投下细碎的影。他伸手替她拂去发梢沾着的花瓣,“去,不过得先把这处机关修好。”说着举起手中的细针,小心翼翼地穿过甲胄缝隙,“上次你说银丝弹出的速度还能更快些。”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七妹醉梦紫的笑声混着纳兰京无奈的劝阻飘来:“别跑!这是给二姐新酿的桂花酒......”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伴随着二姐醉梦甜的惊呼:“我的酒坛子!”醉梦熙和觅风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声源处跑去。
穿过月洞门,只见满地狼藉,醉梦紫正揪着裙摆,脚边是一滩金黄的酒液,而纳兰京举着半截断了的酒坛,神色尴尬。醉梦甜叉着腰,橙色的裙裾沾满酒水,却在看到妹妹惊慌的模样时,叹了口气掏出帕子:“罢了罢了,下次酿三倍的量便是。”
“我赔!”醉梦紫突然抓住纳兰京的衣袖,“让纳兰哥哥从家里搬十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来!”众人哄笑间,醉梦熙注意到角落里的九妹醉梦泠,她正蹲在碎瓷片旁,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受伤的麻雀,觅两哥哥则举着自制的小药箱,认真地翻找金疮药。
“都别闹了。”大姐醉梦香不知何时出现,黄色的衣衫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豹纹,她拍了拍手,“父亲说今日的《论语》还没背完,都去书房。”话音未落,众人作鸟兽散,只留下满地狼藉。醉梦熙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酒坛碎片,在夕阳下晃了晃,忽然转头对觅风说:“明日庙会,你得帮我盯着七妹,别再让她闯祸。”
觅风笑着应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碎片。两人并肩往厨房走去,打算找扫帚清理残局。路过练武场时,醉梦熙突然抽出腰间的柳叶刀,在暮色中舞了个利落的刀花。新软甲在动作间发出细碎的轻响,银鳞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弧。觅风倚着廊柱,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手中握着的碎片不知何时被磨成了圆润的形状。
夜色渐深,醉府的灯笼次第亮起。醉梦熙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忙碌收拾的家人,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软甲。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时,觅风正捧着一碗银耳羹进来,碗沿还飘着几朵新鲜的茉莉。
“小心烫。”他将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软甲,“明日庙会人多,把机关再检查一遍。”醉梦熙舀起一勺银耳羹,却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觅风,其实......平安无事的日子,也挺好。”
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软甲上的银鳞与灯笼的暖光交织,映出一幅宁静的画卷。觅风望着她,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远处,醉府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而他们的故事,也将在这平凡琐碎的日常中,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