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陆砚在钱湖盘桓数日,等待的人并没有如预期中出现。无奈之下,只能去飞鱼帮打探消息,但愿冉冉一行没改路线。

    飞鱼帮总坛设在钱湖西南的一座小岛上,没有陆路,要想登岛,唯有乘坐小舟。

    陆砚前脚落地,马虹后脚就出现在码头,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两人自从那次乌龙事情,也算不打不相识。

    后面两年,因为要运送各种锻刀材料,他与贺冉冉多次进出钱湖。与马虹接触自然多起来,逐渐了解到:这个姑娘性格虽然不好,但为人倒是非常重义气,之前缺少朋友交际少,显得高冷不爱讲话,一旦熟悉,就很是热情。

    只是过于热情,有时候也容易变成他人负担。特别当这个花季少女有一群保护欲旺盛的哥哥们时。他们简直无差别的怀疑一切靠近妹妹的年轻男子,而天天穿得跟个公孔雀一样招摇的陆砚更是犯了大忌。

    “陆砚,你怎么有空来,阿冉呢?”马虹原本站在岸上,连着几步蹦到他跟前。

    陆砚目不斜视,匆匆点点头,只见他脚下生风,一路急蹬,一口气跑上码头台阶最高处。

    从上往下看去,两人距离至少三丈远,才开口:“你哥在吗?找他打听一下阿冉下落。”

    马虹听到贺冉冉不见了,赶忙焦急的问:“阿冉怎么了?!”说完,没等陆砚回答,一溜小跑,直接越过陆砚,朝右侧飞奔而去。

    离结义堂十来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被杀...狗官...”。等两人来至大门外,只见里面人头攒动,看样子有事在商议,陆砚急忙停下脚步。

    马虹却是不管不顾,高声喊道:“哥!帮忙找下人。”

    她一出声,所有人齐刷刷的把头扭向入口。陆砚下意识的又往后缩了几步。

    马虹并没发现这点,直直朝主位走去。

    马青无奈道:“没看到我们在议事,咋咋呼呼的作甚?”越过妹妹,又看到陆砚身影,眉头一皱。

    马虹哪里管自己哥哥脸色难看不难看,转身发现陆砚还在门口,忙招手叫他进去。

    陆砚只能尴尬的朝所有人连连拱手,快步穿过人群。

    人群中不知谁冷哼一声,陆砚听在耳中,内心实在无奈。

    他匆匆忙忙把自己与贺冉冉在明州分开,以及她可能走的路线说明,只是隐去了孙合一等人。

    “我跟师妹从海东出发,在明州半塘码头分开的。所以劳烦飞鱼帮各位兄弟,留意一下明州到钱湖的各条水路,是否出现过符合我刚才描述的楼船踪迹。”

    “你去过海东?什么时候去的?”人群里忽然窜出一个国字脸的矮壮汉子,急切的连连追问。陆砚识得他,是飞鱼帮东南路分堂主,人称“矮脚虎冯不散”,以腿脚功夫闻名江湖。

    “我端午前后都在海东。怎么了?”

    “陆兄弟。”冯不散闻言激动不已,“你可听说海东大营暴乱之事?”

    冯不散一句话引出更多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的没有给陆砚打腹稿的时间。

    “听说一个姓石的将军,杀了半营的人。”

    “我有个表弟在碧水海东大营当值,家中老母亲病重。连发几封家书,都杳无音信。该不会……”

    “我堂兄也是……跟着刘将军去的堇州。”

    “真是个祸害。”

    ……

    看来海东军营之事,刘世达和陈亮并没有封锁消息。既然传闻已经传到飞鱼帮这里,陆砚斟酌后,还是决定坦白。

    只是他毕竟对内情知之甚少,只说石澜欲夺权,已经遭伏诛,正被碧水军派人押送进京。

    事情交代清楚后,陆砚也没在飞鱼帮耽搁,留下城内暂住地址后就告辞。

    马青与妹妹站在岸边目送小船远去,扭头看着依依不舍的亲妹,笑道:“你是真看上那小子了?”

    “哥!”马虹娇嗔。

    “爹娘去世后,你的终生大事原本就是我的责任。上次是我眼瞎,这次可是你自己选的,哥哥也不拦着了,只是……”

    “哥……”马虹满脸惊喜。

    “哎,听完再高兴。”

    马青拍拍妹妹肩膀,语重心长道:“陆砚确实有付好皮囊,但是他心性不定,我只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别全抛一片真心,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记住:只有一心一意的好男儿才配得上我飞鱼帮大小姐。”

    “你是怀疑他师妹和他?怎么可能,阿冉压根没开窍,陆砚在她眼中还不如一柄大刀呢。”马虹嗤笑,陆砚确实每次来钱湖都和贺冉冉一道,她也怀疑过,但是后来发现两人并没有形影不离。

    陆砚更像是个保镖,把贺冉冉送到刀庐后就四处游荡。她与他在外面多次碰面,也并没看见贺冉冉身影。

    中间她也陪陆砚回过刀庐,贺冉冉对他俩同行,并没异常表现。反而看起来更热衷与狂刀弟子切磋武艺。

    “傻瓜,你多久没见他们了?小一年了吧,之前没开窍,那现在呢?”马青对那个直愣愣的姑娘印象挺好,如果自己妹妹打定主意非陆砚不可,他也只能不顾道义帮着马虹抢了。

    “不会吧?”马虹迟疑片刻,似下定决心:“我去亲自盯着,尽快找到阿冉。”找到后,她要亲口对贺冉冉说。

    可惜,她暂时没有这个机会。

    三天后,半塘传回消息,那条名为长宁号的楼船出港不久,海上就起台风,后面又听说有船只残骸漂到岸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长宁号,但感觉是凶多吉少。

    马青兄妹二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劝慰道:“明州沿岸大小四五个码头,如果万幸脱险,总有一处有他们的消息。”

    “真的么?”陆砚茫然的看着虚空,师妹真的葬身鱼腹了吗?爹娘该多么伤心。

    “我陪你去找!”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马虹放心不下。

    “你……”马青正要阻止妹妹,手下忽然来报:“帮主,冯堂主带人先去沧水,让我回话,目标出现。”

    冯不散那头的事情显然更要紧,马青只能匆匆叮嘱几句后离开。

    陆砚二人辗转多日,最后终于在洋山码头查到长宁号进港的记录,从上面登记的内容看,起码人员无损。只是现在船已返航,船上的人落地后去向未知。

    略思量后,陆砚决定直接北上,反正他们最后目的地不会变。只是马虹执意要跟随,带给他不少困扰。

    平生第一次单独跟师妹以外的姑娘出行,他非常不习惯。好比现在,他不过是盯着茶馆外发了一会儿呆,冷不丁的就听到一句嘲讽:“她很好看吗?”

    回过神扭头一看,马虹正黑着脸,盯着自己。

    “什么?”

    “我说,那个女孩很好看吗?盯半天了。”

    原来说的是外面水榭中的舞姬,陆砚对马虹的审美非常认可,并吟诗赞美:“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比我好看?”马虹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头皮发麻。

    陆砚语塞,漂亮姑娘嫉妒他人美貌,喜欢阴阳两句,他明白的。这种时候回答什么都是得罪人,还好师妹从来不会出这种难题。

    马虹好像非要知道结果,又继续追问。陆砚实在招架不住,干脆顾左右而言他,指着茶馆角落说:“我去看看,一大群人围着干什么?”

    只见人群中间,一位头发灰白交杂的老者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讲:“前几日我不是送货去了一趟京里么,听他们在传那位不是先帝血脉。”

    “啊,哪位呀?金銮殿上那个么?我就说半路回来的,有大问题。”老者还没开口,旁边一个中年书生先自问自答起来。

    老头摇头否定,众人同时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魏王!”混淆皇家血脉,姜家好大胆子。

    老者还是摇头,茶馆内突然安静。所有人面面相觑,先帝就两个儿子,怎么还有第三个皇子不成?陆砚也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转头看向老者。

    老头清清嗓子:“我也不晓得哪个啊,传来传去的。”

    “切!”大伙等了这么个答案,大失所望。不过他们本来坐到这里也是打发时间,这个话题聊不下去,自然转去别处。不一会儿不知道哪个起头,问起:“你们还记得几天前,西郊河面上那场大火吗?我今天去看过了,被烧掉的铁甲船绝对不普通。”

    “怎么不普通,快别掉书袋啊。”人群中有急躁的出言催促,起火的是后半夜,他们也是第二天听说,烧死不少人,义庄都快堆不下了。坊间猜测不知道是哪路穷凶极恶之徒杀人越货,官府三缄其口,胡猜乱想的就更加天马行空。

    “哎,别急啊。我看那船的制式,就不普通,很像是艘战船。你们说,我们这是内陆,怎么会有碧水军?”小孩都明白碧水军主海战,基本上不会进内水。道理很简单,战船本身就重,加上各种大炮武器,满员状态下的吃水线是过不了内河的。

    “嚯!”陆砚心中一惊,该不会是张呈他们吧,忙问:“伤亡怎样?可有活口?”

    众人见他面生,又年纪小,只当是年轻人好奇心重。故事听到一半忽然被打断很是不耐烦:“有没有活口,我们哪里晓得,小孩一边玩去。”

    眼见陆砚被撅到一旁,马虹正要发作,反而被他一把拉出茶馆,边走边低声说:“我们先去西郊。”

    看完铁甲船残骸后,陆砚心事重重,又一路直奔义庄。还没到大门口,就闻到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马虹皱紧眉头,如果不是因为陆砚,她现在就想转头跑路。

    两人等到日落,直到官府的人走光,才轻手轻脚避过值守的看门人。

    到停尸间门口,马虹再也不肯入内。

    陆砚强忍恶心,屏气凝神地飞快把所有尸体逐一翻看,心中大石稍稍落地。

    然后闷头跑出几里地,找了一条小溪,一头扎进去。好在白天暴晒后的溪水并不凉,他狠狠泡了一盏茶时间,等到脚步声接近,才露出头大口呼吸。

    “给!”马虹牵着马蹲在水边,空出一只手丢过去一个瓷盒。

    “好香,这是百草堂的苏和香胰。”陆砚眼疾手快接住后,看到盒底的印戳,不由咋舌:好贵的。抬头看了一眼马虹,由衷感叹,不愧是飞鱼帮大小姐。

    陆砚把自己狠狠搓洗一番,终于感觉再也闻不到臭味。终于起身到一颗巨石后面换干衣。

    通过观察,基本上已经确定出事的就是张呈的战船。万幸的是他认识的四人都不在尸群里,也许他们分开走了吧。

    除去几个熟面孔,依稀能辨认出是张呈手下,余下的几具尸首,他只认出一人——石澜,也是死状最惨烈的那个。所以,杀戮到底是冲谁来的?如果是孙合一的政敌,杀人后还要纵火毁尸灭迹,下手是又狠辣又谨慎,绝对很难对付。

    想到这里,心中一凛,冲着另一侧喊道:“马虹,要不你还是回家吧。”

    “不要!”马虹断然拒绝。

    “我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可能危险重重。”陆砚穿戴好后,走到她面前,严肃道:“随时会死,你……”

    “我不怕,跟着你……我不怕的。”马虹似急于证明,涨红着脸,目光炽热,直视他。

    陆砚话到嘴边又止于舌尖,耳畔溪水潺潺,仿佛流入心田。

    哎,算了,进京前通知马青领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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