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调动水元素力的感知,发觉自己在她身上设下的保护术式没有破碎,依旧完好如初。
而房内她的呼吸声平稳而缓和。
雨声之中,她睡得很香。
蓦地,那维莱特松了口气。
回到了沫芒宫的寝殿。
-
翌日清晨。
芙宁娜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她揉了揉眼睛。
昨夜那维莱特的突然造访和连环杀人案的阴影仍萦绕在心头。
她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那里早已恢复如初。
但这里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
“今天剧团还有排练……”她轻声自语,翻身下床,换上了一件轻便的演出服。
镜中的少女脖颈修长白皙,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梦境。
-
克莱德剧团的排练厅内,演员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台词。
芙宁娜走进来时,法比安正站在舞台中央,阳光从高窗洒落,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转头看向她,笑容灿烂如常:“芙宁娜大人,早上好。”
“早上好。”芙宁娜点点头,目光扫过剧本,“今天排演第三幕,你和莉娜的对手戏准备好了吗?”
法比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当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排练很快开始。
第三幕是剧中男主角发现自己的恋人背叛时想要把他们杀掉,在生死关头,配角解释清楚一切,而后这对亲密的恋人互诉衷肠的场景,情感张力极强。
芙宁娜抱着一沓剧本,站在舞台边缘,专注地指导演员们的走位,观察着演员的表演。
“停一下。”她忽然抬手,指向扮演男二角色的年轻演员,“你这里给到的情绪不够,你看向她时,应该带着隐忍的渴望,而不是只是像念台词。”
男演员挠了挠头,有些窘迫,“抱歉,芙宁娜大人,我……我没谈过恋爱,不是太懂这种眼神和情绪表达。”
台下传来几声善意的哄笑。
芙宁娜无奈地摇了摇头,余光瞥见闲在一旁的法比安,正倚在舞台的道具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来示范吧。”他突然开口,几步走到了两人面前,站到女演员面前。
芙宁娜本想拒绝,却见他已垂下眼帘,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再抬眸时,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竟翻涌着近乎偏执的深情。
他缓缓抬手,指尖虚抚过女演员的脸颊,声音低哑:“你以为你能从他手中逃掉吗?”
女演员瞬间红了脸,连台词都忘了接。
芙宁娜一怔,这演技太过于真实,甚至让她脊背发寒。
“卡!”她下意识的喊停,强作镇定地鼓掌,“很好,就是这种状态……大家休息十分钟,我们等下再继续。”
人群四座散开,芙宁娜翻看了一遍剧本后,放下来朝着后台去,准备喝杯水冷静一下。
她拿了自己的杯子,到茶水间接了一杯水,端着茶盏靠在桌椅旁慢慢的喝着。
本来她放空了思绪,忽然注意到后台的换衣间门微微敞开,隐约传来窸窣的动静。
好奇心驱使她放下茶盏,悄悄走过去,透过门缝一看。
——剧团的男配和女配正紧紧相拥,唇齿交缠。
芙宁娜的脸瞬间涨红,连忙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法比安。
“抱歉,我……”她尴尬地抬头,却对上了法比安深邃的目光。
他的笑容依旧温柔,但眼底却像藏着漩涡,让人不寒而栗。
“芙宁娜大人,您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他轻声问道,脚步却逼近一步。
芙宁娜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法比安伸手撑在她耳侧,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呼吸温热:“不如我们也试试?”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般的轻佻,但芙宁娜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别闹了,排练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他突然掐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
芙宁娜瞪大眼睛,还未惊呼,他的拇指已抚上她的脖颈,力道暧昧地收紧——
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呼吸困难。
“你……”她求生的本能大口的呼吸着,挣扎间摸到他袖口有什么东西,是冰冷的金属质感。
直到这金属被他抽了出来,勒住她的脖颈,芙宁娜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截铁丝。
和那日在楼道里踢翻架子的那根铁丝一样。
芙宁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却无法挣脱。
“您知道吗?”法比安的声音低沉如恶魔的低语,“我最讨厌虚伪的表演者……尤其是您这样的‘神明’。”
芙宁娜的眼前开始发黑,就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脖颈间突然泛起一道幽蓝的光芒。
那维莱特的防护术式被触发了!
水元素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出,化作水刃,将法比安狠狠弹开。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道具架,发出巨大的声响。
法比安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却很快换上无辜的表情:“刚刚那个女演员没能接上我的戏,我想着芙宁娜大人您一定可以……抱歉,我入戏太深了。”
-
欧庇克莱歌剧院。
正在审判的那维莱特忽然感知到属于自己的力量,在克莱德剧团那边波动。
审判席上的他猛地站了起来,惊得控诉双方都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里弄错了。
那维莱特这才缓缓坐下,声音沉了几分,“抱歉,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节点,你们继续。”
案件才进行到一半,他断然不能现在出去,哪怕是瞬移过去,静止时间,也会让剧场中有神之眼的人注意到。
审判席上,那维莱特的手指无声地收紧,指节泛白,几乎要将手中的审判锤捏碎。
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最高审判官应有的威严,鎏金色的龙瞳微微收缩,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处。
仿佛穿透了歌剧院厚重的石墙,直抵克莱德剧团的排练厅。
水元素的感知如潮水般蔓延,他清晰地捕捉到了芙宁娜脖颈间术式的波动,那是他亲手设下的防护,刚才似乎被某种暴烈的杀意所激发出来了。
有人在伤害她。
这个认知让他的鎏金竖瞳骤然收缩。
“综上所述,被告的行凶动机已经十分明确。”控诉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海水,模糊不清。
枫丹的天空中乌云逐渐团聚,没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猝不及防。
正在户外表演魔术的林尼被大雨浇了满头,他和琳妮特狼狈地朝帐篷里跑去。
口中嘀咕:“今日歌剧院那边的案子,并不复杂也不是个悲情的案件啊,审判官大人的心情怎么突然不好起来了?”
琳妮特:“想不明白。”
两人用毛巾擦着,看着大雨并没有减退的趋势,便跟同样躲在帐篷里的观众说,“今日恐怕不能继续表演了,请各位回吧,明日同一时间,我们在剧场里进行表演,免费的。”
枫丹人出门爱备伞,此时大家便拿出自己的伞,回家去了。
-
那维莱特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垂眸看向台面上的案件资料,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受伤了吗?
是谁?
是那个连环杀手吗?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涌,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起身离席的冲动。
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如果他现在离开,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让芙宁娜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必须冷静。
“……请最高审判官大人裁决。”辩护律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那维莱特缓缓抬眸,眼底的寒意让整个法庭的温度骤降,窗外的雨势也骤然变大。
“休庭。”他冷声的宣布,声音低沉的近乎危险,“本案尚有疑点,本庭需要进一步调查证据。”
锤音落下,他起身离席,长袍在身后翻涌如暗潮。
他要去见她。
克洛琳德皱起眉头,今日的那维莱特很反常。
若是以前的时候,至少他要在审判席上停留一会儿,才会准备离席,而此刻,他的身影已经到了歌剧院的门口。
-
剧团的其他成员闻声赶来,只见芙宁娜捂着脖子咳嗽,而法比安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狰狞。
“怎么回事?”劳克维皱眉问道。
法比安迅速恢复了笑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抱歉,刚才和芙宁娜大人在排练刚刚的那场戏,入戏太深,差点伤到芙宁娜大人。”
他转向芙宁娜,眼神无辜,“您没事吧?”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勉强笑道:“没、没事……你的演技真的很逼真。”
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赞叹法比安的投入。
劳克维脸上还带着担忧,扶起芙宁娜,轻声问她:“您真的没事吧?”
芙宁娜缓解着脖颈的不适,声音也有些哑了,“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带着他们继续排练吧,别耽误了上映时间。”
劳克维担忧的看看芙宁娜,又看看法比安,最后妥协道:“好吧,若是您等下还是觉得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行。”芙宁娜应下,劳克维这才带着大家继续排练去了。
后台安静下来,芙宁娜环顾了一下四周,刚刚法比安用来勒住她的那个东西不见了,应该是被他带走了。
不过,他怎么会随身带着那个东西?
他是剧团的演员,难道是道具吗?
芙宁娜想不明白,她走到镜子面前,扬起脖颈,发现上面并没有留下痕迹,只是比正常肤色要红一些。
索性,排练很圆满,她休息了半个多小时,便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剧目的预演非常完美,经过法比安的调整,配角的表演层次感直接上了一个台阶,女主角的深情更加的动人。
照例在剧团吃过了下午茶之后,时间来到四点,芙宁娜便回了家。
-
楼道里。
芙宁娜凝眸看着窗台上那朵愈发娇艳的湖光铃兰。
前几日看的时候,花还没有开。
而今日,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