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银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哥哥在望安上大学,鞭长莫及,这意味佟银很好欺负。
佟银考上的高中很好,她自己也争气,成绩优异,所以从来没想过霸凌这件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高一的时候她在集体融入得还不错,甚至还交到好几个朋友,但是高二分班后,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只是隐晦的孤立,然后是大扫除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干。
佟银对张锡生竖起屏障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样坚强,她害怕被抛弃,害怕被看不起,害怕被……伤害。
当时,她选择保护自己的方式是听那些人的话。
她隐隐感受到有一个小团体不喜欢她,但她当时没经验,不知道面对霸凌的正确方式是什么,在班里人“期待”的目光下,真把班里所有垃圾都扔下楼。
包括,每个人私人的垃圾袋。
他们班在顶楼五楼。
佟银累得气喘吁吁,最后为头的那个女生笑着拍她的头,跟夸狗一样。
“佟银,你做得真好。”
“那这个也拜托你了,班里的花草需要晒太阳,每天都要搬下去。”
佟银直视着她,双手握紧:“放阳台不行吗?”
“不行,”她慢悠悠地说,“会挡到路的,佟银你真没公德心。”
佟银没做。
她也不是傻子,不会同意这样无理的要求。
然后就是更加明显的孤立,丢在她位置上的垃圾,路过她身边刻意的嫌弃。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是穷酸气吧?”
少年的感情真诚坦荡,连恶意都是赤裸裸的。
体育课不和她组队,跟她当了同桌就哀声怨道,调侃她的身材,侮辱她的出生……
佟银告过老师,但老师拿他们也没办法,毕竟他们没给她什么实体伤害。
他们没有打人,却在精神上凌迟她。
“佟银,这个AV女主角是不是你呀?”
佟银看着眼前男生手中的照片懵了,照片里是两个没穿衣服的人交缠在一起,女主角是她的脸。
P图。
佟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很劣质的P图技术,她的脸和其它地方的相素都不一样。
但他们怎么会管?
每个人都知道是假的。
佟银一下子就把照片抢过来,毫不犹豫揍那个人一拳,然后给了他一个不太标准的过肩摔。
全靠一时愤怒的肾上腺素,她才把那个男的扛起来。
佟橙其实教过她一点,但她叛逆,没用心学。
她狠狠踹了那个男生好几脚,踹得他不断求饶。
然后她就被叫家长了。
佟银不想让佟橙知道自己被欺负,会让他烦心。
哥哥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就很不容易。
佟银求她的班主任网开一面,她的班主任对她很好,过于好了,他帮她挡下对方家长的问责,让她道了个歉,这件事就揭过了。
佟银道歉了,是她先动的手,虽然被霸凌的也是她。
佟银的班主任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和张锡生有点像。
他严厉斥责了班里造她黄谣的人,回收了所有照片,并警告参与这件事的人,让他们放学回家反省三天。
佟银的学校很好,很注重成绩,这已经是很严重的处罚了。
对于他们来讲。
她的班主任为了关心她,经常给她开小灶,还让她陪他一起吃饭,周末会自发给她补习。
班主任逐渐成为佟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成为她的“依靠”。
直到这里还算正常。
他只是一个关心同学的老师。
但是他对她的肢体接触越来越多,他搭她的肩膀,他摸她的手,他甚至想环她的腰。
他对她的话语越来越暧昧,甚至——
“银银想摸摸老师吗?”
佟银恨不得剁掉自己那只手。
之后她再也没和那个老师单独相处过,每次看见他都如临大敌。
佟银也回过味,她的班主任,那个恶心的、对学生有非分之想的贱人是故意放任甚至引导那些人欺负她,好让她去“依靠”他。
佟银的高二简直是地狱,同学的排挤,老师的觊觎,都让她痛苦不堪。
有一天,那个带头欺负她的女生来找她,她坐在佟银前桌的位置上抻着下巴看佟银,脸上是天真的笑:
“佟银,你和老师搞在一块了吗?”
佟银冷冷盯着她。
“他有没有上你啊?你们这种穷人是不是都这么……下贱?你哥呢?他是不是也是有钱就能上?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佟银听见自己脑海中有什么断掉了。
或许那叫理智。
怒火冲昏了佟银的头脑,她掐住那个女生的脖子,顺手拿起一把尺子就扇她的嘴,直到尺子都断了才停下手。
周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毕竟还是一群学生。
好学生。
“不会说话就闭嘴,”佟银警告她,“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我就……再揍你一次。”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来帮我!”
女生捂住自己的脸歇斯底里地喊,她的左脸肿起来,像一座小山丘,带着血管破裂的淤青。
佟银只打了左脸,顺手。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上前,佟银拿起椅子就砸过去,那天她一挑五,虽然受了不少伤,但她赢了。
不过这次就没有人帮她挡下来,佟橙来了。
他很生气。
“佟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佟橙拒绝道歉,并要求给佟银转班,他很强硬,有个老师心软,收下了她。
佟橙知道她被欺负了。
看着抽抽噎噎的佟银,佟橙把她抱在怀里,他伸手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银银,对不起,是哥哥没有好好保护你。”
不是的……
佟橙保护了她,她知道佟橙一定会保护她。
佟橙擦干她的眼泪,神色又严厉起来:“不过银银,你知道你哪错了吗?”
佟银傻傻地抬起头看他,不知道她哪错了?
是她没早点告诉他?
还是……她不该打人反抗?
佟橙严肃说:“你应该在他们欺负你的第一天就打回去。”
“不过你打赢了就算了,但要记得下次第一天就要打回去,知道吗?”
佟银破涕为笑。
他可是一个警察,在教自己妹妹什么东西呢!
看见佟银笑了,佟橙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以后这种事要第一个跟我说,要是他们还欺负你,我们打他们一顿就转学。”
佟橙弯下腰:“一定要跟我说,我是你亲哥哥,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佟银点头。
那个老师也被开除了,佟银留下了证据。
佟橙是个警察。
佟橙摸她的头夸她:“干得好,不愧是我妹妹,就是聪明。”
但那几个欺负她的人留了下来,佟银全当眼不见为净。
反正他们也不在一个班。
也是换班后,佟银才认识了她的前男友。
佟银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遇上的都是渣滓。
佟银一战成名,经常会有人装路过来看她。
但她以为大家都不喜欢自己,被欺负的自己,怯懦的自己,暴力的自己。
她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不好欺负的。
这是她新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但现在,群里的态度更多的是……敬佩?
【佟姐怎么不说话?】
【@风暴】
佟银犹豫,还是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风暴:【我是佟银】
【芜湖,撒花,佟姐以后要罩着我,我跟你一个学校的~】
【我在你隔壁,但没关系,佟姐你也可以罩着我~】
【佟姐,我在你隔壁的隔壁,也要罩着我~】
【佟姐好高冷】
【佟姐以前就高冷,你不懂,这是王者的气息】
佟银脸上没忍住露出笑,张锡生看着她对手机傻乐的样子有些迷惑,她中彩票了?
群里的人不少,他们学校离望安近,很多人都倾向于来这上学。
后来,拉她进群的人又把她拉进一个小群。
【海康市中之望安小分队又之安大小分队】
群里有六个人,三男三女。
她在里面看见了不想看见的名字。
佟银笑着的脸淡下,她皱起眉,盯着一个小雏菊头像的人。
【韩玉珍】
他为什么也在这?
就他那个成绩能考上安大?
佟银还在思考,就听见张锡生叫她吃饭。
“银银,吃饭啦。”
今天张锡生炖了排骨汤,还有油焖大虾,剩下都是些素菜。
有肉有菜有汤,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但是……
佟银盯着那盘虾,难以想象张锡生吃虾吃得一脸狼狈的模样。
翘着指头剥虾也很奇怪。
佟银装作不经意抬头,时不时偷瞄张锡生,连最喜欢的虾都顾不上吃了,就像看看他狼狈的模样。
张锡生心里发毛,他不知道为什么佟银老是看他,察觉到她的眼神总往他手上瞟,他沉思片刻,将手中剥到一半的虾仁递给她。
只带着尾巴处的一点点壳,只佟银稍稍拨弄,就能吃到完整的虾仁。
佟银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有些不解,这是给她了?
她迟疑地接过。
“谢谢。”
“不客气。”
张锡生擦干净手,佟银在用筷子戳虾仁。
她很喜欢吃虾,但可惜虾对于她来说太贵了,很少吃,只有遇到让她开心的事她才会奢侈一把。
佟橙在家倒是经常给她做,可惜他净爱使唤她,要给他剥五个才能换取吃虾的机会。
真是不要脸。
这么想着,佟银眼里却浮现出笑意。
一只虾……让她这么开心?
张锡生盯着佟银的笑脸,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思考要不要再给佟银剥一个的时候,佟银却先夹起一只剥好递给他。
她剥得很熟练,没一会儿一只又大又肥的虾仁就从她手中“诞生”。
张锡生的筷子一僵,两秒后还是收下那只虾,在佟银期待的目光下塞进嘴里。
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啊……
佟银笑眯眯地看着张锡生,心里想起佟橙的隐约酸涩悄悄消散。
她想,其实张锡生当哥哥还当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