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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重逢却道初遇(三)

    走。

    横竖交错,划过皮肤的指尖触感粗糙,短撇长捺后一个“走”字落成,这是赵福根松手前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信息。

    盛春朝将悬在半空的手不动声色变了走势,将床单褶皱扯平,语气未变:“忽然想起前两天挖野菜时顺手挖了点药材,或许能用上,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那道停留在身上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盛春朝手心有些出汗,强忍着想在衣服上擦擦的冲动,起身后突然脚下一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直直往下摔,下意识伸出只脚堪堪稳住身子,盛春朝急忙朝后望去,依然是黑,密不透风地将其他色彩挡个严严实实,心底突然升起前所未有的烦躁感,明明真相近在眼前,自己却连看见都做不到。

    手不知碰到了哪,清脆的碰撞声从脚边传来,盛春朝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登时心底发凉。传闻中骁骑军专属的飞鹰剑剑锋锐利削铁如泥,人头落地剑身却滴血未沾,将这东西放在男人身边未免夜长梦多,盛春朝暗暗一思忖,抬脚将剑踢到床下去,这才起了身朝屋外走。

    夜凉却春未歇,骤雨又来了第二轮,紧锣密鼓敲在瓦片上、枝叶间,还有赵福根的说话声里。

    “这人看起来身强力壮,却受了如此重的伤,一身铁甲绝非普通官兵打扮,我们不过一介平头老百姓,要是因此招惹上什么大人物,十颗脑袋都不够掉的啊。”

    盛春朝摸去灶台边给赵福根打碗水递了过去,轻叹口气道:“福根哥,道理我都明白,不过我既然把人带回来了,自然不能就这么丢出去,你放心吧,等他伤好些了我自然不会留他……对了福根哥,你可知道方才那些人在找的到底是哪位皇室贵人?”

    虽说打定了主意不再多管,但显然今晚到访的两方不速之客都不简单,也不知这人在朝廷中是什么地位,竟能引得仇家追杀自此。赵福根咕咚咕咚干了好大一口水,这才说:“那些人肯定不是来找他的,虽然夜太黑没怎么看清楚,但画像上的肯定是个女子。”

    “女子?”盛春朝没忍住重复道,后知后觉自己声音太大,为避免房间里的男人察觉出什么赶紧捂住嘴,心头的疑虑和不安却更甚。片刻后并无其他动静传来,盛春朝赶紧又问:“他们可有说这女子是宫里的什么人?或者说……这女子长相有没有特别之处?”

    赵福根对自己一向是知无不言有求必应,此话一出后,他却突然沉默下来,徒留冷雨淅沥。盛春朝能感觉到从赵福根那个方向传来的视线,带着探究和审视,落到自己脸上。半晌后,对方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他们没说什么,但是画像边上有字,写的是……公主。”

    许久没听到这个称谓,乍然传入耳朵还让人有些陌生,盛春朝只觉得从脚底陡然升起刺骨般的寒意,冻得人指尖发颤,捏着桌沿的手不自觉用力,吞咽口水的动作不知怎么有些艰难,盛春朝张了张嘴,却没力气抬起头来迎接赵福根的注视,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福根哥,你还有话要说吧。”盛春朝抬手理了理鬓边垂落的碎发,不动声色将话头抛回去,本打算等理清思绪后再慢慢打听,没想到赵福根的下一句话竟直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一看的话,那画像上的公主倒是和樱娘有六七分相似。”

    疾风骤起,雨点忽而由缓入急,瓷碗落地声如烟花般在耳边炸开,盛春朝猛地回过神来赶紧俯身去捡,身子落在半空中时便被一只手急急接住,赵福根的声音一下子离自己很近:“我来捡吧,你看不见,别弄伤了。”

    伸出的手又讷讷收了回来,盛春朝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赵福根都看在眼底,此时的沉默也是在等自己的回答,无论自己承认或否认,赵福根一定不会再多问什么,可日后呢……就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相处下去?

    瓷碰撞叮当作响,或许能掩饰些语气里的不安,盛春朝站在原地,轻倚着桌沿,尽量装作平日里玩笑样子,轻声道:“那福根哥怎么想?不会觉得我一个穷酸又可怜的瞎子……会和公主扯上什么关系吧?”

    “别这么说自己,石坂村哪个人见了樱娘不夸一句水灵?”赵福根捡得小心,话说得也不紧不慢,稀松平常的语调,倒显得外面的风雨声有些急躁无章:“虽然说过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来到石坂村的,但这年头又是打仗又是闹匪,谁还不是好容易找个地方才安定下来,是不是公主这件事你就在心里头揣着,反正在我们这里啊,你就是樱娘。得了,碎瓷片我带去山下丢,免得你给踩到了,天这么晚我也不多留,你再安置安置就歇息吧。”

    盛春朝不知道如何接这句话,只知道心底升腾起的暖意骗不了人,默默将手心的汗擦去了才道:“雨下得大,你拿把伞吧,而且黑灯瞎火的也不好走,我去找个灯。”

    “你也别忙活了,我一个大男人还能怕走夜路啊,我把土豆带下去给你捎点治伤的药材上来,早点把他治好早点让他走,以后可别再给自己揽麻烦了。”

    被点了名的土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给盛春朝的裙角又蹭湿一大片,很快被赵福根拽着绳子拖开。雨滴打得伞面噼啪作响,赵福根的说话声融进雨里,有些听不太清晰,他说:“哦对了,我听说那些人还在街上抓着人问过,这一闹指不定某些长舌妇又要嚼你的舌根,你别理就是,她们就是吃饱了闲着。”

    盛春朝摇了摇头,并不在意:“福根哥别操心我了,快些回去吧。嚼舌根那都是把人往坏了说,说我是妖怪是寡妇,这样听起来才顺耳,若要说我可能是公主,别说给我找不痛快,她们自己就会先不痛快了。”

    听着踏水的声音渐远,盛春朝于是回了屋子,房门方才被赵福根不知怎么敲敲打打了几下,不仅能立起来还能关上,既然还能用,索性也就这么将就下去好了。盛春朝给土豆留了门,然后又摸索着在桌边的条凳上坐下。

    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么一夜,盛春朝早已身心俱疲,也没心思再去管床上的男人是死是活,反正土豆回来还有些时候,不妨先趴着休息会。盛春朝这么想着,将手臂叠放在桌上压于脸下,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传来些声音,不过听起来很恍惚,像是离自己很远很远,很快也就随着意识消散了。

    ……谁在说话?

    “今生良缘乃是三生三世才能修来,若是换了出去,情丝斩断姻缘星灭,余生踽踽独行孤苦无依,还会亲手将所爱之人推入深渊,最终在煎熬和痛苦中死去……公主殿下,您可想好了?”

    “想好……想好……想好了?”

    “死门关……门关……无常空手归……空手归死者亦可回……”

    好吵!怎么这么吵?别念了别念了!

    “啊!”

    像是被人猛地从水里捞起来,盛春朝终于能大口呼吸,脑子里还充斥着嗡鸣和激荡的阵阵余音,直砸得人眼前发黑,那苍老又低沉的呢喃声越来越大,每重复一遍就像是在身上压下千钧巨石,心仿佛被揪起一样疼,盛春朝挣不开那桎梏,只能徒劳地抱着头,一边挣扎一边重复着:“好疼……别说了好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魔咒般的呢喃渐渐小下去,伴随的窒息和痛感也没那么折磨人了,夹杂着轻叹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却又格外清晰:“秘术已成,还望公主殿下此番能得偿所愿,不虚此行。”

    不虚此行吗?

    太阳穴还在突突狂跳,盛春朝耐着性子轻揉着,等待五感恢复过来,呼吸逐渐步入正轨,沙哑的声音率先传入耳朵:“怎么了?”

    听起来倒是没有昨晚那么虚弱无力,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到,盛春朝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无恙,出口的话音出人意料地有些绵软:“我没事,只是噩梦,没想到会睡得这么沉,土豆下山去带回来了药,我帮你上药吧。”

    像是为了阻拦她的动作般,对方回应得很快:“不必麻烦姑娘了,昨晚我自己已经处理过,多亏那条黄狗带回来的草药。”

    “昨晚?”盛春朝下意识疑惑道,正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盛春朝很快明白那踢踢踏踏的声音来自于哪,果不其然片刻后,小瓷碗与木板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担心盛春朝没听见,这声音又继续响了一阵,还被某只狗爪刻意控制了力道,让声音不至于太大而讨人烦,也不至于太小让人忽略。

    好吧,的确已经是次日辰时了。

    盛春朝拍了拍裙子,一边俯身将那湿漉漉的狗头推开,把那只缺了口的小瓷碗拿起来,一边道:“公子也看得出来,我目不能视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公子自己心里有数,那我也不再添乱,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去做饭,你好生歇息吧。”

    “姑娘且慢。”

    盛春朝心觉意外,也便应声停下,男人并未刻意掩饰他的脚步声,落脚一重一轻,但行动倒也不慢,没拿狗碗的另一只手上猛然传来冰凉的触感,盛春朝顺势摸了下去:“公子这是?”

    盛春朝隐隐猜出那是何物,却不敢下定论,毕竟任谁也不会把自己贴身保命的东西就这么交出来。对方倒没那么肯罢休,硬生生将东西塞进了盛春朝手里,这才说:“姑娘大费周章将我救回来,这么多草药必然也是花了钱的,这东西虽然不值几两银子,但姑娘留在身上,保个平安也是好的。”

    手下的花纹繁杂精致,飞鹰振翅于剑柄,轮廓锐利冰冷,虽未出鞘,但也能想象出其中的刀刃是何等锋利。盛春朝顿时心下明了,微微一笑道:“公子既然给了,那我也不好拂了公子的好意,只不过这样公子来姑娘去的难免不方便,敢问如何称呼公子?”

    对方此举明面上是在表以谢意,实则也暗含让自己对他放心之意,虽然不知这匕首里含了几分真心,但身上能多带个武器,也就多一份保险。盛春朝此番问他名字也是随口提起,毕竟同处一个屋檐下,这样称呼的确有诸多不便,不过盛春朝自然已经做好了他不会说真话的打算。

    男人并未犹豫,答得很快:“姑娘叫我憨宝就是。”

    盛春朝差点把手里的狗碗丢出去。

    且不说传闻中骁骑军个个武可镇六夷文可作诗章,就算传言多有夸大偏颇,但从这人言谈中也能看出他并非是胸无点墨之人,又怎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再就算这是此人杜撰的名字,倒也不用为了套近乎取得如此接地气……

    也许是盛春朝迟疑的时间太久,对方似乎凑近了些,喉头微颤,吐出的嗓音低哑,语气中不掩疑惑:“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盛春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下意识掩饰般地扯起嘴角,摆摆手道:“没有……没有问题,我叫林樱,大家都叫我樱娘。”

    男人好像并没察觉出盛春朝的情绪,话中带上明显的笑意,重重应了一声:“好,樱娘。”

    盛春朝不由得失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笑声竟如此傻气,这点笑是实打实发自内心的,仿佛初春冻土下冒出的第一棵小绿芽,把方才的疼痛和郁气驱散得一干二净,这时小腿上传来的刮蹭感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盛春朝把腿往后收了收,轻声斥道:“土豆,你就知道吃。”

    不知为何,气氛好像也跟着轻松起来,憨宝倒是给足了土豆面子,顺势接道:“我其实也饿了,樱娘打算做什么饭?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盛春朝于是也认真思索起来,搭在桌面的指尖无意轻敲出整齐的节奏,片刻后脑中似有灵光闪过:“地窖里还有几个萝卜可以煮汤,正好天凉,喝点热汤也能暖暖身子,不过从厨房下地窖还要把堆的柴火搬开,实在是有些麻烦,憨宝既然想帮忙,不如教教我从卧房那边是怎么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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