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若说人与人之间,真真是做不得比的,虞思沅在闸门前进退失据仓惶不安时,蒋金诚正坐在清和会所顶层,和一位故交听曲品茶;这会所名取的是‘海晏河清、世界和平’的好兆头,各色服务细心妥帖,极受达官贵胄喜爱。

    清和会所建于上下城区最大的接壤之处,落座其中的客人只需微微侧目,便能一览两区风景,室内是佳人美酒,室外是难民们为求一张‘上城区门票’不惜以头抢地尔的角逐大戏,不知满足了谁不可告人的癖好。

    蒋金诚落座的这间包间清贵高雅,装横古朴考究,颇有种古时茶楼酒肆的风流格调,这是整个清和最好的‘观赏位’,听闻内里一件隆粉彩镂空转心瓶摆件,就价值数亿。

    男人对此不置可否,末日里的钱不算钱,他也并非附庸风雅之人,如果不是因为对面这位廖理事,他也不会坐在这品劳什子的茶。

    廖理事名廖扬,今年二十有六,比蒋金诚小了七岁,好称人一句‘诚哥’,他染了头半长不短的灿烂金发,皮肤管理的比末日前的女明星还要好,多情眼、薄情唇,自诩天下十分风流,他廖大公子独占八分。

    这地方也是廖扬的,再惨淡的世道,也总有人生来金贵,廖扬父亲是鼎鼎有名的科研院院士,母亲则是大权在握的圆滑政/客,末日里捅破了天都再找不出这样豪华的门庭。

    偏他不爱江山,独爱美人,只在中管局担了个理事的虚职,便成日追寻‘真爱’去了,今个搭了班子,是为求蒋金诚办事。

    “诚哥,”廖扬面上笑嘻嘻,通身的贵气瞧得人心生艳羡,更生酸楚,他抽出根雪茄,示意身旁人点上,“您今个肯赏脸过来,我这地儿真是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

    雪茄点燃需些时候,蒋金诚随手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嘴里,十分自然在身侧人伺候下点着了,他不紧不慢吐出口烟圈,笑了笑,没给什么反应。

    廖扬求蒋金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近日新得了个美人,是爱不释手日夜笙歌,连素日里给母上大人请安的事都忘去了脑后,惹得是鸡飞狗跳,家门不睦,便想求蒋金诚给他这美人收进‘黎明’去,有了‘黎明’这个挡箭牌,他母上也不好再找人麻烦。

    眼见蒋老大兴致缺缺,话都不给他回一个,桌子上那比黄金弹药还珍贵的毛尖新茶半口未动,他灵光一闪,招来两个妙龄少女,端的是环肥燕瘦各有风姿,“诚哥,昨儿那个不好,今天我给您换俩,您看如何?”

    蒋金诚叼着烟扫了眼,隔雾观美人,别有滋味,他眯了眯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少女却像是受到了鼓舞,巴掌大的精致面庞上满是仰慕,凑到男人身侧,一跪一坐左右添香,廖扬见此场景眼明心亮,立刻让室内其他无关人等都退下了。

    蒋金诚与廖扬是有几分真交情在的,不然这等荒唐的事他也不敢来扰蒋老大的清净,十几年过去,廖扬看着英俊一如往昔的蒋金诚,把那支点好的雪茄递过去,感叹,“神造者就是不一样,诚哥这么多年,是一点也没老。”

    蒋金诚揿灭烟头,吞了口雪茄,烟草的醇香在齿间荡开时,男人垂着眸,在氤氲的烟雾里见少女跪坐于地咬开了他的腰带,他眼中无二两情绪,嘴上却笑骂道:

    “你小子,夸我还是骂我?”

    他与廖扬头回见时,还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不过神造者的年纪本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世人总称‘神造者’为神明恩赐,再难复制;蒋金诚把这话当放屁。

    三十八年前末日吞噬人间,国际成立SX研究院,研究动植物异变与人类感染的科学依据,奈何十年过去,人类疆土岌岌可危,研究院都没找到真正遏制异变的方法。

    新公历732年,末日降临第十个年头,SX研究院提出“基因改造计划”,英文名称“Genetically Modified Organisms”,简称“GMO”计划,意图通过人为改造人类基因,达到增强战斗力抵御异种侵蚀的作用。

    计划一经提出,几乎立刻就获得了国际组织的批准,虽说人体基因实验有悖人伦,可他们都快被打灭种了,谁还管道德伦理?

    一批GMO计划召集三百万青壮年,三年后计划宣告失败,实验者无一存活。

    737年,SX研究院第二次提出GOM计划,改为召集8-13岁少年参与基因改造,并进行封闭式特种作战训练,为期十年,该计划被后世称为“神造计划”。

    第二次GOM计划取得了重大成就,可还不等人类欢呼雀跃,744年,计划进行的第七年,异种世界愈发猖獗,大片土地被动植物与感染者侵占,政府最后一线防守崩溃,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三年后,“神造计划”末期试验结束前,SX研究院沦陷,功败于垂成之际,所有被改造者被迫提前苏醒,与异种进行了最后的厮杀。

    也就是这时,蒋金诚在研究院内救下了十三岁的廖扬。

    又三年,新公历750年,以蒋金诚为首的“神造者”群体取得了短暂的战斗胜利,并带领余下幸存者建造五大守护城,人类获得短暂喘息之机,而所有从那座实验室中出来的被改造者被世人尊誉为“神造者”,被视为神明派来引领人类走出动乱的英雄。

    蒋金诚与异种没日没夜争斗了整整三年,精神和身体受到大幅度伤害,SX研究院机密资料又大多损毁,没法对‘神造者’合理进行机体修复;

    守护城刚建正是繁忙的时候,蒋金诚不敢懈怠,一次外出行动差点死外面,还多亏了廖扬这大少爷临危不惧,把他二百多斤的块头硬生生背出了污染区,又抓着他老子给蒋老大调养了足足大半年,才算过了这次危机。

    “所以我说你啊,”廖扬也给自己点了根雪茄,正吞云吐雾指点江山,“就该多放松放松,成日出去和异种斗来斗去,精神都斗出毛病了吧,我这分明是夸你!”

    廖大理事先夸人风姿依旧,又借着事务繁忙给他送人,抛却那点真心,剩下的全是‘功利’,蒋金诚唇角勾了勾,仰躺在沙发上品茄,懒得计较廖扬那点心思。

    神造者体力异于常人,身体机能被常年维持在最巅峰状态,可这实验改的了身体改不了心理,从那座研究院里杀出来的“神造者”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或精神上的问题。

    对比其他那两位S级神造者堪称变态的癖好,蒋金诚算‘温和派’了。

    毕竟常年高强度的战斗会对精神造成极大损害,强压着不泄,要不了多久就得变成精神病,蒋金诚几乎每次回来精神阈值都濒临极点,所以那帮人想法设法往他身边塞人,生怕他蒋金诚一个暴走,把‘守护城’变成‘屠宰场’。

    想来也是没劲得很。

    午后的光明艳夺目,风吹得林叶叮当作响,S级神造者目力下,远处虞思沅握着枪支的身影鲜活娇艳,像家里精致的摆件突然有了生气儿,稀罕,有趣。

    蒋金诚收回目光,唇角还挂着没散的笑,终于有心情应付廖扬两句,“这事我帮不了你。”

    “为个女人得罪你们家万代表,不值当。”

    直截了当毫不客气,廖扬被噎了下,一时没接上话,半晌才不忿道:

    “诶,怎么不值当了??”

    他说这话毫无底气,他廖扬一个不出去打仗没过度精神压力的人,身边人换的比谁都勤,是万花丛中过,沾满一身腥。

    蒋金诚掸了掸雪茄,又听窗外风吹林稍,他睥了眼身下满面晶莹的人儿,心里那点性致大抵被风吹散了,突然拉着人发根扯开了,“行了,起来。”

    “诶!?”美人还没急,廖扬先急了,他看着蒋金诚直愣愣的物件,“我说蒋大会长,你就是不答应我,也不至于这么委屈自己吧?”

    “这人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知道现在这个年龄的漂亮姑娘有多难找吧?”

    蒋金诚在异种监测管控协会挂了个会长的职,实则是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廖扬有时会打趣着喊他‘蒋大会长’。

    廖扬说的,蒋金诚很清楚,744年到750年人类无家园无栖息地,导致那段时间存活率和出生率特别低,老弱妇孺死了个七七八八,被称为“黑暗动乱的六年”,算来那批如今恰好是十几二十岁,这年龄的人不好找,女人更不好找,略有姿色的更是海里捞针。

    命都保不住,谁在会在容色上下功夫?

    分明情正当时,冷不丁被人赶起来,少女一张脸煞白通红,唯恐哪里惹了蒋金诚不快,未散的红潮连带着惧怕委屈,豆大的泪珠蓦地滚落。

    可惜这“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景色无人欣赏,抛媚扬瞎子看,蒋金诚起身系好腰带,没再多分半点注意过去,胸腔堆着股意兴阑珊的躁郁找不到宣泄口,“少废话。”

    “这…”廖扬看了看蒋金诚,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俩人,“真不要?”

    蒋金诚说:“不要。”

    “就这样…?”他又往下瞥了瞥,明晃晃地直扎眼,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这玩意多难受?廖扬不理解,“不是,为什么啊?”

    “没意思,”蒋金诚咬着雪茄,目光往街角侧了侧,语调含混,“更没滋味。”

    廖扬:“???”

    这都没滋味,干脆出家当和尚去算了!

    廖扬摆了摆手挥退那俩人,顺着蒋金诚的目光往外看,他没神造者那么好的目力,瞧了片刻才瞧出端倪,眼前骤然一亮,“我靠!好漂亮的小丫头!”

    “这谁家的?”这般年纪样貌,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纯良气息,廖扬摸了摸下巴,心里过了遍年纪符合的上城区门户,“好像不是圈子里认识的,别的城区的,还是谁家里养着没见人的?”

    “如果不是认识的——”他舔了舔唇,朝蒋金诚挤眉弄眼:“抓过来玩玩?”

    蒋金诚皱了皱眉,惯常漠然的眸突然凝实了,转过头黑黝黝盯着廖扬,廖扬一个激灵,心下发怵,尬笑着摆手,“不抓不抓。”

    他瞧蒋金诚似是抽烦了,走回去随手把那根价值不菲的雪茄摁水里灭了火,廖扬踌躇着又往下扫了眼,“诚哥,这小姑娘,你家的?”

    蒋金诚没搭腔。

    “她现在看起来有些麻烦啊…”廖扬问,“不去帮忙?”

    蒋金诚八方不动:“不帮。”

    那大汉眼瞅着要上手,廖扬看得直蹙眉,“这被带走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干嘛让她自己出来?”

    “她要出来。”

    “她要出来你就答应??”

    “嗯。”

    “……”,蒋金诚老神在在,廖扬风中凌乱,一口气卡在胸腔不上不下,“我觉得…外面这么危险,还是要保护一下?”

    “要是这点事都应付不了,”蒋金诚给自己斟了杯茶,待那股馨香劲过了才说,“她该乖乖回特洛伊。”

    “死外面怎么办?”

    廖扬啧啧称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动乱的世道,温柔乡就越是醉人,蒋金诚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就越是少见;这浮世的声色犬马、男欢女爱,仿佛都只是他倾泻身体本能的一种途径,他不沉溺,亦不抗拒。

    情爱色欲于他而言,就好比吃饭喝水——

    只要东西能果腹,营养配比均衡健康,他不追求味蕾的过分享受。

    “死就死了,”蒋金诚说。

    廖扬搞不懂,刚刚他说要抓人时蒋金诚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这会倒是郎心如铁了,“那她都要死了,我不能抓过来玩玩??”

    蒋金诚一锤定音,“她可以死,你不能玩。”

    “行行行,”廖扬没办法,他今天是事没办成,人也没送出去,还不知回去怎么和老子娘交代,刚想打发了蒋金诚去赶第二场,死之前先松快松快,往下一瞅目光却凝住了,神色有瞬间的怪异:“诚哥…你这白纸一样干净的人儿,怕是要被划上一道了。”

    蒋金诚眸光微凝。

    “我看见‘腾蛇’的人了。”

    ·

    虞思沅不知道楼上正有无数‘贵人’观测着她们的一言一行,她一边向后踱步,一边思考如何解决眼前困境。

    两侧围满了幸灾乐祸的人群,不远处闸门卫兵神态冷硬,放眼望去竟是举目无助,身高一米八开外的汉子几座小山一样挡在她身前,日头从正中移开,阴影将虞思沅彻底笼罩。

    她艰难呼吸着被汗水侵透成酸臭的热风,飞速权衡着开枪逃跑和就此遁回上城区哪个更有利。

    冷汗寸寸析出,虞思沅正准备回身往闸门奔,近处忽然爆出声凄厉的呼救,“啊!救命啊!!别过来——!!”

    一位身着鹅黄色简装的少女面色惊恐,被几个恶声恶气的男人追逐,她眼尖瞥见虞思沅,仿佛看见了救星,冲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了虞思沅的手腕,“求你,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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