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覆盖天空,北方似有星星闪烁,指引着心有迷障的人。
这是一座高大典雅的府邸,正红色的门,铜色的门环,门匾上大都督府四个大字宛若游龙,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
沈曜将缰绳扔给门卫,大步走入府中,不一会,听到动静的侍卫长云庭就赶了过来:“见过都督。”
“无需多礼。”沈曜摆手说道,停顿了片刻继而说:“你派几个人去姜氏家庙护着里面的人。”
“是,属下这就安排。”
云庭回答之后就立马去挑选人,不敢耽误片刻。
沈曜沿着青石穿过中堂,朝着书房走去,还没走下,沈修之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挑眉调侃道:“哥,你亲自过去一趟姜小姐是不是很感动?”
沈曜没有理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只是拿起先前搁下的文件继续批复起来。
看着大哥漠视他的模样,沈修之郁闷低声喃喃道:“不应该啊,寻常女子不都是很容易动心的吗,咋姜小姐没啥动静啊。”
忽然,他拍手道:“肯定是大哥你没有把心迹袒露出来。哥,你要勇敢表白,不然谁懂你这个闷葫芦的心事啊。”
“出去。”沈曜言辞简短,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哥,你别啊,我这是帮你出谋划策啊。”沈修之连忙劝道。
“来人啊,将二公子请出去。”书房内进入几名小厮,一同努力将沈修之搬出房间,沈修之死死地拽住门,手上青筋突出,生怕被赶出去,口中还大叫着:“哥,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姜小姐和离的事我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告诉你呢,你这是忘恩负义。”
听着乱叫声,沈曜拿起手边的糕点,就往沈修之口中掷去。
沈修之还没回过神,糕点就已经精准落入嘴中,他不自觉地动了几下唇,咦,这糕点不错,可以吩咐仆从送一些到我房间,还在仔细品尝时,手却不知何时松开来了,小厮已将他挪至书房外。
啪
一声关门声在耳边响起,等他望过去,书房的门已经牢牢合上,不可撼动分毫。
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爷我才不死缠烂打,沈修之故意哼了一声,用力地摆动衣袖故作潇洒地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才开始处理公务。
……
春夏之交,清晨的院落已被雾气笼罩,屋檐上的青瓦不时滴下由云雾凝结的水珠。
林间的鸟儿好似在比赛唱歌,此起彼伏,共同演起了一首协奏曲,音符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就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姜竹月在音乐中醒来。
这般悠闲的岁月是她从来没体验过的,鼻尖都是青草香,比什么珍贵的香料都稀缺,沁人心脾,整个人都好似被洗涤过,轻松而自在。
今日天气有些凉,她没有将发挽起,而是任它们自由的散落,脸上也未施脂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注],这样简单的装扮也让人为之侧目。
姜竹月也没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只得像往日一样拿起书籍,靠在软榻上仔细学习,被赶上山的她不可能随意下山去逛市集,如今的消遣也只有这了。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美丽的女子沐浴在晨光中,远远望去,就是一副意境悠远的山水画,她沉迷在书中世界,全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午时的光,垂直地照在人身上,炙热的太阳早已将晨时的雾气驱赶的一干二净,让人感到干燥不适,额头微微有汗珠渗出,姜竹月感觉唇有点干,端起茶杯准备润润唇,却发现杯中已空空荡荡,再抬眼一望,林中的鸟早已不知道躲到那个阴凉处了。
正当这时,外头响起一阵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了。
明玉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小姐,这书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经常把这本什么盐铁论拿出来,还不如看一些话本小说。”一边嘟嘟嚷嚷一边把膳食摆放到桌上,并拿出筷子递给姜竹月。
姜竹月把书卷起来用力敲了敲明玉的头:“你这人别只顾话本,我手中的书读了可以增长见识,岂是那些话本可以比的。”
“小姐......”明玉摸着头跺脚委屈道,声音可怜兮兮的。
“好了,别作怪了,你用过午膳了吗?”姜竹月没有理明玉的搞怪,而是问了句。
明玉这才站直身子,沉稳回答道:“等小姐用过后,我就去厨房准备自己的膳食。”
姜竹月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颤:“不必如此,你去拿副碗筷,直接同我一道用吧。”
明玉连忙摆手:“小姐,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姜竹月放下筷子,故作严厉地说道:“是我这个小姐失势没用了,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明玉大惊失色,不敢有丝毫耽误,立马跑去厨房拿了碗筷坐到桌前,还一边偷偷瞄一眼姜竹月,生怕她伤心,毕竟小姐被家主赶出来就已经很难受了,我可能不能让小姐伤心,要让小姐知道我明玉不管是富贵还是贫穷,永远是站在小姐这边的。
感觉到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姜竹月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在明玉眼中我这么脆弱啊,父亲的德行我早已知晓,只是不死心尝试一下,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这样她以后也不会对父亲抱有期待。
午膳过后,姜竹月去林间散步消食,明玉站在门内,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道:“小姐,你要早去早回啊,别忘记你可爱的婢女在这等你啊。”
姜竹月苦笑不得,应允了一声。
等到离开明玉视线以外,姜竹月的脸色逐渐严肃了下来:“你说一下最近一个月香料铺营业情况。”她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道。
身后的黑衣男子回禀道:“安平府内的店铺运营正常,不过运往安平府以外的香料在途中多有盗损.”
姜竹月想到她归家时遇见的山匪,这世道不太平,落草为寇者比比皆是,社会现状如此,非她能改变,她只是有些悲哀艰苦求生的百姓。
她没有问损失情况,只是淡淡道一句:“运送多请些镖局护卫,保重自身为主,东西丢了还可以重新积攒,命只有一条,有些该断的运输还是要断,店铺如果营业不顺利的也早点撤离。”
黑衣男子面露难色,分散全国的店铺都是耗了很大的心力才开立,现在退出岂不是将市场拱手让人,这损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啊,他心疼的很。
瞧着男子纠结的模样,姜竹月有些郁闷,舒林干活很利落,但是一涉及到钱的事就格外锱铢必较,不肯退让,这个性子没少让她烦忧,她干脆利落命令道:“一定要照我的想法来,别为了小利葬送性命,我会让姜叔汇报具体情况的。”
舒林只得低头应是,想到姜恪那个死脑筋他也郁闷,姜恪这个人死板不知变通,让他监督怕不是安平府以外的所有店铺都得关,要好好想个法子应付。
说完这些,姜竹月就让舒林退下了,她慢慢踱步走在回去的路上,清风同她相携而归,天也格外透亮。
还没跨过门槛,明玉的惊呼声就已入耳:“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过几日端午节府中请你一起去观龙舟竞赛。”
姜竹月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意外,府中怎么会突然邀请她,父亲现在看到她只觉晦气,转念一想,父亲从来不参与任何节日活动,倒是母亲热衷于投入到盛典之中,想必是母亲背着父亲邀请的,她不想辜负母亲的好意,却又怕父亲知道后责怪母亲。
她凝神思索过后,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和母亲相聚的机会,招招手让明玉靠近,在她耳边嘱咐:“你回府中一趟,告诉母亲我到时候不去府中,直接在酒楼等她。”
不去府中父亲也不可能得到消息,就算被父亲知道,也可以说是偶遇,最多责罚她私自下山,就没法斥责母亲,母亲可置身事外。
明玉有些不理解,但是她也不会违背小姐意思,正打算抬脚离开时,想到这院中只有她们两人,脚又放了下来。
“小姐,我去府中,那这里就剩下你一人,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放心,你离开后我就把大门锁死,决不轻易打开。”
听到姜竹月的保证,明玉才放心地朝着山下走去。
山中无岁月,日子像流水般逝去。
很快就到了端午前夕,一年也就那几个重要的节日,端午节就是其中一个,姜竹月坐在房中拿起手边的丝线认真编织,总共五种颜色的丝线,青、白、红、黑、黄,色彩明艳非凡,这五种颜色也有说法,不是随意乱拿的,青代表生机,白代表纯净,红代表吉祥,黑代表镇邪,黄代表包容,这些都是人们对于生活最虔诚的祝愿。
话说五彩绳要端午节佩戴,至七夕或者雨季丢弃,可以祈求安康,不过这丢弃也不是随意乱扔,而是要抛入河中,让流水冲走晦气与疾病。
在她不远处的桌面上则放着艾叶、白芷、苍术等草药,边上还有各色丝线和各种细软的布料,明玉正在一旁缝制香囊,巧妙地绣上了五毒的图案,原本令人害怕的蛇及蜈蚣等用彩色丝线绣出,褪去了几分阴冷,看着倒有点可爱。
“小姐,我们有必要做这么多五彩绳和香囊吗?”明玉硬着头皮问道,小姐她自己又不咋会绣花,这香囊上的纹样都得靠她,她的手指头感觉都要废了。
姜竹月一边端详着编制好的五彩绳,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想想,我们主仆二人需要,还有我和你的家人,肯定要多多益善啊。”
明玉想想也是,所幸她们现在也没啥事做,做这个也能打发时间,她举起手,对着天空看了看,只是不知道绣完我的手指是不是就不成样子了,唉,努力早点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