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湖面倒映着林立的酒楼,微风掠过,泛起阵阵涟漪,湖边不远处就是一个繁华的集市,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绝如缕,绚丽的霞光撒在这绿瓦上,屋角翘起的飞檐被照映的璀璨夺目,车马往来不断,行人时不时驻足停留,还高谈阔论着什么。
一辆马车在街道中缓缓驶过,林柏坐在马车上,闭目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他此次前来安平府就是奉丞相之命,好好查探这里的虚实,自从沈曜上任以来,安平府中的官员换了个遍,丞相安排在官员府中的暗探也一个接一个个失去踪影,了无音讯,丞相对此地掌控大大减弱,现在就只有沈曜等上报的文书了解官员动态,但这文书内容是真是假倒是值得计较一番。
沈曜此人倒也算个有能力的,在各府城生乱的情况下,安平府倒是偏居一方,不搅合参与乱局,只是在乱象横生的局面下,安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不过就算他别有心思,也得好好安抚,在诸人都反抗的丞相摄政情况下,不可再多立对手,此次也只是为了趟趟水,试试深浅。
街边的一处面摊上,两个中年男子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坐在右边凳子上的男子看了眼周围,才低声和同伴道:“唉,你知道吗,姜家大小姐命格听说是克夫,克子的。”
他同伴凑上前去:“这大家小姐的命格你咋知道的?”
正常来说,世家女子的出生时月都被捂得死死的,你一个府外人,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男子自豪的说:“我有个亲戚就在姜府当下人,就是他说的,不然姜大小姐为啥和离,还是对方嫌弃,对外说和离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他的同伴才附和地点点头。
车外的琐事轶闻传入林柏耳中,他不以为然,市井之人多好事者,且这事也和他无甚关联,笑了笑便置之脑后。
马蹄声慢慢远去,殊不知在面摊的两人在他远去后便对视一下,议论声戛然而止。
夏日里,难得多云,重重叠叠的乌黑色云层将烈日遮蔽住,风裹挟着暑意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湖面不时有鱼儿跃上水面透气,正是山雨欲来啊。
姜恪立在姜竹月身后,躬身说着什么。
“小姐,你吩咐的我已经安排人做了,不过这样真的有效吗?”
“希望他和传闻的那样。”姜竹月故作冷静地回答道,她也十分焦灼,但是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尽人事听天命吧。
自从得知自己有可能要嫁给林柏之后,除了应付父亲的人,她也没闲着,连忙安排人去打听林柏的生平大事等,父亲的决定她没法干预和拒绝,那只能在他人身上想想法子,坐以待毙并不是一个好对策,主动出击才为良策。
林柏此人幼时曾遇一老道,老道言幼年丧父,少时虽艰,勤学不辍,势必苦尽甘来。那批语和他的人生路确实一般无二,他八岁丧父,虽有家族接济,但是也易被他人欺辱,大伯在外为官,也不能时时帮扶。
他不想湮灭于众人之中,也不想再遭受他人的排斥,日夜勤恳苦读,只为出人头地。后得中,大伯也当上了丞相,他为官后有人扶持,官途那是顺风顺水。
因有这一遭,林柏这人自然相信命格等,他府中的人都是特意找人算过,势必是那种能旺他的,最次也得是不冲扰他的,不过这个他也知道是一大弱点,容易被人利用,也没对外表露过,姜恪能探知还是机缘巧合。
想必知道她的命格之后,他会拒绝的。
雨眼看就要下了,姜竹月抓紧时间回了院中,不想院中正有人等候她回来。
谢夫人带着李妈妈来了山上,走到她身前爱怜般摸了摸她的青丝:“都怪你那狠心的爹,不然我儿何必遭受这等苦楚。”
姜竹月有些泪目:“没关系的,我在山上也挺自在的,要不是这一遭事,我巴不得在山上住一辈子。”
谢夫人嗔怪道:“还是小儿心性,哪有女儿家家在山间过一辈子的。”
姜竹月不敢反驳,拉着谢夫人进屋并排坐到椅子上,见两人有话要说,李妈妈和明玉特意守在门前。
只见谢夫人犹豫,几次嘴巴欲张,却又合上,姜竹月心中却也疑惑了起来。
在冒着要下暴雨的时候来,分明是有要事,且这事还是和她有关的。
姜竹月心中有诸多思绪,如今母亲急的和愁的大事只有婚事了吧,母亲面露难色,难不成父亲已经决定她的婚事。
“娘,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女儿承受的住。”
谢夫人顿了顿:“果真瞒不住你。”
放空思绪,谢夫人道出缘由:“这来探知口风的人,实在是超出了母亲的预料,到现在我还在怀疑是不是我做梦。”
姜竹月不由更好奇了,听母亲这话不像是林柏哪桩婚事。
自从知道父亲要将她许配林柏之后,谢夫人这些日子就明里暗里为她相看亲事,只不过如今像她这个年纪的男子,没成婚的实在是少数,屈指可数,剩下来的不是什么浪荡子弟,就是那种攀附成性的人,以她对谢夫人的了解,这种人必定会被直接拒绝。
什么时候还有一个超出她意料,还值得特意到她面前说的人。
正在思考时,就听谢夫人继续道:“你一定也想不到,来探知口风的人是沈都督的母亲裴氏。”她瞥了一眼姜竹月,“裴氏特意为沈大人来求娶你。”
见姜竹月也两眼呆滞,眼神中也满是怀疑之色,谢夫人心中也平静了许多,原来不止她震惊,月儿也想不到这人会提亲,果然不是她承受能力不行,实在是沈大人洁身自好的名声在外,让人不敢相信这人也会下凡尘。
说句良心话,沈大人这桩婚事比她预料的好太多,原先她本来就想找个贫苦些的读书人,虽家境一般,但月儿有嫁妆在身,也无甚大碍。
毕竟月儿此次乃是二嫁,虽在她眼中,月儿哪里都好,但是架不住世俗偏见,这些日子里到她跟前来的人都是些歪瓜裂枣了,还一副愿意娶月儿都是看得起你们姜府的样子,她心中实在是气得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本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她慢慢寻觅,也让月儿好好修养生息,找一个合适的女婿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眼下月儿父亲的神来一笔,让她不得不加快进度。
如今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谢夫人再开心不过,只不过也暗生疑窦,生怕有什么蹊跷,毕竟事出反常即为妖。
再转念一想,也没听说沈家有什么家丑传出,只有一点,沈家出身一般,裴夫人大字不识一个,府中事务全由她的小儿媳打理,但是她的小儿子在沈大人手下做事,女儿嫁过去之后妯娌矛盾应该还好,只要好好对待裴夫人就行。
想来沈大人再差也不会比林柏差,更何况沈大人还救过月儿,也是天注定的缘分。
姜竹月回过神来冷静道:“自古以来婚嫁都是大事,他们家既然求娶我,必有缘由,女儿想见见沈曜沈大人,也好问个清楚。”
“如果连见一面都没时间,想来沈家也无诚意,不必多费心思。”
与女儿说定后,谢夫人心下稍安,乘着雨还没下,连忙归家去了。
刚一进府门,暴雨倾盆而下,天际好像裂开一道口子,密集的雨水就好似瀑布在风中狂泻,屋檐上流下的水珠不间断的敲击着青石板,天空被墨色浸染,见不着一丝光亮。
正堂内,寂然无声,空气好似都凝固住了。
姜峦看着自己手边的白色茶盏,里面泡着上好的碧螺春,茶叶在杯中尽情地舒展身躯,茶汤翠绿,诱人入喉。
他不声不响地坐着,林柏正咄咄逼人地盘问他安平府的概况,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说了,但一些涉及他的利益的事,他五分真五分假的遮掩了过去,有些事,就要难得糊涂。
姜峦不愿过度透露现状,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朝廷势弱,但是有皇帝在手,在诸人明面说造反之前,朝廷还是有大义在身,可以决定他的官职变动,但是安平府沈曜军政两手抓,也不可轻易开罪,他只能模糊立场。
林柏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脸如寒冰,虽坐在下首,但瞧这气势却不是如此,他一手端起茶杯品茶,缓缓掀开茶盖,热气伴着茶香迎面扑来,“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姜峦脱口而出,能告知的尽然已告知,剩下的只能让林柏自己去查。
忽然,惊雷声炸开,原本就大的雨变得更加迅猛急促,姜峦若无其事的放下茶盏,抬眸说道:“瞧着这天色,今日怕不是雨不会停了,大人今日要在府中休息一晚吗?”
林柏朝着门外望去,“也好,这天色是不好出行,不知姜大人晚上可有空同我对弈?”
姜峦客气道:“有劳林大人厚爱,只是我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怕是无缘欣赏。”
试探不露痕迹的展开,房间大且空荡,只有几张桌椅摆放在正中,显得有几分寥落之感,姜峦顿了顿又道:“雨大凌厉,不知道我的大女儿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希望她有个安身之所。”声音小且低沉,好似只是随口感叹。
林柏脸上明暗交织,眉心微微抽搐,这该死的老东西说话藏一半露一半临了还提出个要求,他收敛神色,坐的笔直,“想必贵府小姐势必会有好姻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