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盘旋的金雕啼叫了几声，便垂直下落，冲到了拓跋英面前，他下意识的拿刀去挡，但这雕颇有灵性，一个骤然上飞，一个闭眼，锋利的爪尖挠到了他脸上，刺痛感疯狂涌来。

    “该死的畜生。”

    他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仇恨，锐利的眼神狠不得将那讨人厌的金雕五马分尸，“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拿武器给我上啊。”他咬牙切齿道。

    金雕挠伤人之后就冲着沈曜直直飞去，他伸出手，金雕就乖乖的停在了他的胳膊上，用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肚腹，金雕害羞的用翅膀掩了一下脸。

    “回去就好好犒劳你。”一旁的沈修之神采奕奕说道，想去摸一下它，却被它一个翅膀打了回来，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不摸就不摸嘛，干嘛这么凶。”

    “好了，别闹了。”沈曜阻止了他的耍宝，“开始干活吧。”两人视线都移向拓跋英。

    不得不说，要是没有金雕指路，他们在这茫茫草原找一支队伍也是难上加难，宛如大海捞针，但是有了这宝贝疙瘩就不一样了，兵贵神速，来了一场突然袭击。

    突厥人也不会想到他们敢在夜色与草原这双重负面影响下作战，想来突厥人也不会有预防，这也是天时在我。

    沈修之边杀敌边想到，这次他们一定可以取得大胜。

    血液喷溅到他脸上，手中的刀不断收割着其他人的性命，他的面前、他的身后、他的左右，都是倒下的尸体，火光时隐时现的夜晚，只有呼呼的风声与他们作伴。

    拓跋英来不及抹掉脸上被溅到的血，手中的刀疯狂抵挡着攻势，却渐渐乏力，速度也越来越忙，眼前只感到银光闪过，随后就是脖颈一凉。

    “你们......”敢杀我，我可是突厥二王子，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终究飘散在唇齿间，不见下文。

    沈曜停下动作，完全不见杀主将时的勇猛，甲胄早已染红，甚至变成了深沉的暗色，他呼出一口气，随后看向伫立中正中间的毡房，良久没有动弹。

    直到同行的人将战利品都收归整齐，他才从下属手中拿过火把，点了一把火，草原之上，火总是迅猛的。

    火光照在离去之人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荣光。

    沈曜身后是衣裳破烂的百姓，被虏去之后，突厥的剥削已经让他们不成人样，就算是被救，走路也是有气无力，只能互相搀扶着走向熟悉的家园。

    崔渚见到主君安然无恙的回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场突袭打的不错。”他笑着到道：“百姓的苦总算是有人给他们报了。”

    其实这场战争也还是有不少风险的，若拓跋英早有提防，又是黑夜，将士们连夜突袭，怕是比不上他们精神充沛，只能说这次运气好，拓跋英这个人沉迷享受，布防不到位，才会让他们有机可趁。

    “主君也早点休息吧，臣就不打扰了。”崔渚也及时告退，走到账外，月阴星稀，明天天气还好，宜谋划。

    整个驻地归于平静，回来的百姓也喝了一碗稀粥，陷入甜美的梦乡之中。

    天边还未泛白，驻地就从沉寂中变得热闹起来，做早膳的去到粮草间准备拿些米什么的，准备好好犒劳军中同伴。

    咦，这粮怎么摸着手感怪怪的，一点不顺滑，反而很粗糙。

    再低下头，发现手里拿着的是粗糙的稻壳，他大惊失色，正准备去汇报，崔渚走了进来，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他站直身体，等待着命令，崔渚却只是拍了拍堆在另一角的粮食，让他去拿，并淡淡说了一句：“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他俯首称是，脚步沉重的走到另一角，机械的用勺拿出足够的粮。

    可他越想越不对，忽灵光一闪，他记起来了，之前搬运粮食的时候，朝廷的粮食就放在刚刚那一角，后面都督府中的粮食运来之后，崔大人还特意吩咐过不要把两批粮混在一起。

    当时他们还疑惑，为啥还特意分开，加重他们的搬运量，为此他们还暗地骂了几句崔大人事精，故意折腾他们。

    如今想来，崔大人他们估计是知道，但也不敢声张，要是缺粮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朝廷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送粮送了这个玩意来，是觉得他们吃的太好了需要啃一下稻壳洗洗胃。

    他一边费力的搬着粮，一边骂骂咧咧，这遭瘟的官员，一个个不害死人不甘心啊。

    崔渚掀开帐帘走了出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这个人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想必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他摇着羽扇，慢悠悠的往外走去，还有一堆百姓要好好安置，真是一刻不得闲啊。

    沈曜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床顶，下意识的抽出了枕头下的刀。

    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驻军在外，他默不作声的收回刀，有些想念夫人了，不知道夫人有没有收到他的信。

    云中谁寄锦书来？【注】

    姜竹月突然打了个喷嚏，用手帕掩住口鼻，却不曾想又打了一个，等放下手帕时，鼻尖早已微红。

    替她梳妆的明玉笑道：“夫人，肯定是主君在外面想你了，老人常说，打喷嚏就是有人在挂念。

    姜竹月将手帕放在梳妆台上，拿起桌上的一朵半残不残的野花，“也可能是对花粉过敏了。”

    明玉理所当然道：“那肯定不可能的啊，我从小伴着你长大，从来没见你对鲜花过敏。”她放下梳子，“夫人你就别开玩笑了，不然我就真的就不开心了。”抱着臂撒娇道。

    “不过主君一定是十分喜欢夫人，不然不会让姜叔带书信回来时还特意附上了一朵花。”她看着姜竹月手上的花信誓旦旦的说道。

    姜竹月闻言也收敛神色，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支花，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是天气渐渐变凉的缘故，姜竹月在府中不愿意梳那种繁复的发髻，只求舒适就好，现在还有一缕鸦发从耳后跳了出来，垂在脸颊边。

    耳边的月白色珍珠同黑发相互映衬，将她显的更加光彩照人，不施粉黛，却有清水出芙蓉之美。

    明玉不由失神，随后对自己暗暗唾弃，怎么日日看还会如此，一定是我锻炼的还不够，以后肯定不会这样的。

    姜竹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眉心微蹙，愁绪不解。

    朝廷风云诡谲，军粮都不能凑齐，用稻壳充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今乱象已出，也不知还能安稳几时，现在也只能向老天爷祈求，愿夫君旗开得胜，边境百姓能安居乐业。

    今日又到了例行的查账时间，姜竹月放下一切，用过早膳之后就准备去店铺。

    马车上就只有姜竹月同明玉，明玉兴奋的掀开车帘，即使能时不时就出门，但她每次还是常看常新，繁华的街市永远能让她开心。

    不过今日的街市倒是不同与往日。

    “夫人，这街市有点怪。”明玉疑惑道。

    繁华依旧，只是衣着褴褛的人看着格外多，路上行乞的人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姜竹月闻言也坐到了窗前，也发现了这种变化，她招手让马车停了下来，下车走到一行乞的人身边，轻声问道：“你有手有脚，怎么在乞讨呢？”

    “不给东西就离我远一点，别打扰了我的生意。”行乞的人蹲坐在地上，脸也没抬的驱赶道。

    姜竹月从荷包中拿出一两碎银，放到他眼前晃了晃，“告诉我原因，我就把这个给你。”

    行乞的人顿时眉开眼笑，“还不是该死的老天爷，今年粮食欠收，官府不仅不降低粮赋，反倒比常年多加，粮赋一交，今年一年就啥也没落到，还倒亏不少，许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希望能谋个生路，我也是这样，在逃荒过程中粮钱全耗尽，不乞讨能干嘛。”

    “不能找个店铺当伙计吗？”姜竹月继续问道。

    "哪有那么多店铺招人啊。"行乞的人立马呛声道，“有招工的肯定更愿意要本地人啊，那看得上我们这些流民。”

    听完这些，姜竹月信守诺言将碎银放到他跟前，“去买点粮食吧好好饱腹一顿吧。”

    行乞的人看了眼周围，立马将碎银放入怀中，连破碗都没要，冲了出去，周围的乞丐见他逃跑，也赶紧追了上去。

    姜竹月看着这一乱象，不知该说些或者做些什么好。

    天下之乱，非一人之力就可挽救，想要帮助人就得有足够钱粮，只有努力赚钱才有可能救更多人。

    原本的香料铺小打小闹不行了，救济要钱粮，夫君养兵也需要钱粮，甚至不只是安平府这一府之内的百姓，还有可能加上数以百万计的流民。

    没有足够的钱粮安平府就不可能稳定，也势必会乱起来，一乱就别想平静下来。

    想要赚足够多的银子，就得从富户入手，百姓手中无钱无粮，是没法花销的。

    她驻足思考，世家向来讲究个独一无二，可以让掌柜的吩咐人尽可能的多调配香，给这香加上一段玄幻凄美的故事，吹嘘这香流传在世的不多，物以稀为贵，这样新的香料才能卖出高价。

    姜竹月来到店里，首先就是让掌柜的努力尝试配制香方，并让人同她去府中将流传下来的香方带回来，给师傅做个借鉴，推陈出新。

    同时，她让掌柜的收各种香方，博取众长，调配新香方的可能性才会大大提高。

    最后看着街上饥肠辘辘的流民，在宽阔的地带吩咐人一日施一次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