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两人的争执很快就结束,最后以五两半成交,多可笑啊,女子的婚姻大事,后半辈子的依靠,只值这一点银子,该庆幸的是没有把她卖身为妾吗?

    不,他是没法卖,妾通买卖,之前已经卖了一次,如今他做不了她的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短短几个字就像一个咒,叫人无法喘息,她开始笑了起来,笑着的如此灿烂。

    她轻轻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泪,原来她还会流泪啊,泪不该是母亲下葬时就流干了,为什么要流泪,她不应该也不许流泪。

    拿到银子的父亲脚步轻快的离开,只余下萱草留在院子中看他离去的背影,她眼睛中闪过红光,让人不寒而栗。

    再认真看去,又是那副可怜软弱的模样,她拂了拂袖口,好似沾染上什么她不喜的东西。

    日头渐渐偏西,她抬起头眯了眯眼,一颗金色的宝石散发的光芒好像要灼瞎人,下意识的拿手挡了挡。

    头顶的光照拂世间万物,可终究照不到世间阴暗之地。

    萱草避着阳光,慢慢走回店铺。

    下午都在打杂中度过,萱草拧干抹布,仔细的将店面所有地方都擦干净,掌柜的还以为她是感觉母亲没来打算将母女二人的活都干了,还不时点头,肯定她这种工作态度。

    天色已晚,还有贵客的香料要送货上门,只派小二去会有所怠慢,掌柜的吩咐人拿上东西就出门了,同时叫萱草离开时要锁上门。

    萱草默默的点点头,同掌柜的道了句:“这些日子多谢掌柜的照拂了。”

    掌柜的正急着出门,招招手表示知道了,在路上回想,越想越不对劲,这孩子怎么像在告别一样,心底发慌。

    算了,明日问问吧,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啥,眼瞅着前面就是贵客的门,也没时间细想了,收拾好自己,以最好的姿态面对贵客,以免招致贵客意见。

    这些人稍微动动手指就可以碾死他们。

    留在店里的萱草将用过的抹布拧干,晾晒在院子中,香料规整好就后退着合上门,拿起锁的动作干脆利落,拿着的钥匙却一直对不上锁孔。

    门彻底关上了。

    萱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店铺,离开了这个给她希望的地方,如果那次之后努力工作,阻止母亲归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小姐给的机会她们没有抓住。

    也没有如果,时光没法倒回,机遇转瞬即逝。

    她也注定要奔向她的归途。

    哪怕结局粉身碎骨,这也是她的选择,注定无悔。

    天边逐渐泛白,朦胧的雾气在晨光的照耀下越来越薄,直至消弭,城外辛劳的农人挑着担,希望卖出鸡蛋等添补家用。

    掌柜的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还不时侧身避让,以免撞到挑着担的人,今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想必今日店铺生意肯定也会不错。

    他路过一家馄饨摊,停下脚步,掀起衣摆坐下,“店家,来一碗素馄饨。”

    “好嘞,客官你稍等。”

    很快一碗馄饨便端了上来,掌柜的不急不慢的用着,休息之后可以喝一碗热乎的汤,这才是生活,这才是幸福啊。

    馄饨不多,很快就见底了,他端起汤一饮而尽,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留下八文钱之后就起身离开。

    和煦的暖光照到人身上,是如此的惬意,天朗好个秋。

    再裹一个转角,步行三两步,就到了店铺门口,从衣袖中拿出钥匙,开锁,开门一气呵成,走到柜台前,开始准备工作。

    太阳也大大方方的从云层后冒了出来,他看了看这日头,已经巳时三刻了,这萱草怎么还没有来,她来了我得好好说一顿,怎么越来越懈怠了。

    就在这时,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女童在门口张望,裙衫虽有些发白,但也无补丁,脸色倒是有些惶恐,手中的帕子都快拧成绳子,掌柜上前问道:“小娘子,有什么事吗?”

    她立马从腰间取下一个简朴的荷包塞到他手中,“这是萱草让我给你的。”

    话音刚落,就迈着碎花步小跑着离开了。

    掌柜的愣住了,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唱哪一出戏,姜竹月同明玉过来取落下的东西时,就看见这一幕。

    “掌柜,你这是在扮演望客石吗?”明玉开玩笑道。

    他这才回过神来,“萱草今日没来上值,还让人送来了这个东西。”举起手中的荷包示意道。

    姜竹月接过荷包打开,里面是十二两银子加一份信,打开书信,上面是整齐有序的字迹,估计是找了那个书生写的吧。

    萱草有幸得遇小姐,于棍棒之下救了我们母女二人,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母亲前日就已然离世,而我在小姐看到这封信时,也随母亲去了。

    明玉拿着遗下来的簪钗,好奇地探过头看,也很意外,“夫人,这……”

    姜竹月手上的信纸也快被她抓破,“我们赶紧去看看,萱草的地址在哪?”她转过头问掌柜,“算了,你直接上车带路吧。”

    马车疾驰在路上,带起一阵灰尘,连光都被它们遮蔽,余下地面上的点点斑驳。

    空气中传来烟熏味,不远处就是黑烟直直的冲向天穹,肆虐的大火早已扑灭,留下的只有满目的焦炭、残垣断壁,曾经青石环绕的房屋如今只剩下一块废墟,木门早已消失不见,雕花窗已经变得扭曲不堪。

    散落的烟尘和焦糊味阻碍了探查人的脚步,却没法阻止想知道真相人的决心。

    姜竹月尝试着往废墟中走去,可明玉一下子就拉住了她,一个小丫头,在明玉看来不值得让夫人以千金之躯冒险涉足。

    “有没有人知道情况,告诉我的话这就是他的了。”明玉拿出五两银子在空中晃了晃。

    一个精明的妇人立刻就靠了过来,“估摸着萱草那个丫头放的火,有人看到她昨晚回家时买了一大堆助燃物,不是她还能会是谁,她那个不着家的赌鬼父亲绝对不可能。”

    明玉点点头,看似同意了妇人的说法,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妇人看了一眼周围,才用手挡着嘴说:“昨天中午那个赌鬼兴高采烈的回来,说是给萱草找一个对象,城东赵家的大公子,还给了他五两半的彩礼。”

    明玉不解,“城东赵家,这听起来家境不错啊。”东边可是有钱人家扎堆啊,有什么问题吗?

    妇人拍了拍腿,“赵家好是好,可赵家大公子早就去世了。”

    明玉大惊道:“冥婚,这可是府衙严命禁止的。”

    “民不举官不究。”妇人淡淡叹息了一句,随后就拿着银子遁入人群中。

    明玉看着姜竹月,生怕她联想到自己,夫人的第一桩婚事也是盲婚哑嫁,只不过没有恶劣到冥婚这个地步。

    “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大事,只是感觉有点闷。”姜竹月平静说道,只是这种平静却叫人发慌,总感觉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杂物好不容易清理干净,欲坠不坠的横梁、还未燃尽的残骸都收拾到一边,露出了一条通往正堂的路,府衙的人上前,只见两具尸骸的姿势令人害怕。

    其中骨架大的那具尸骸的右手放在另一具尸骸的喉咙上,好似要掐死某人一样,两具尸骸的骨头都泛着黑光,一位老道的衙役惊讶道:“这是中毒而亡,不是烧死的。”

    周围旁观的人都惊讶了,还以为只是放了一场火,没想到还用上毒药了,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不过倒是有一人说出原由,“这孩子这么恨倒也正常,前日她的父亲就打了她母亲,送到我那去诊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可终究是没熬过去。”

    旁观的人听了这话,也算是解了心中疑窦,萱草她爹不靠谱,就全靠母女两人互相扶持,母亲去了,萱草她自己的一股劲也就散了,再加上婚姻,可不就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个小女孩,最后也只能这样,最起码离去之前为自己和母亲出了一口气。

    用自己的命去争一口气,究竟是值还是不值啊,这个答案也只有萱草自己知道。

    正当芳华谋取父命,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按法律来判也是死刑,她也是认真思量过的,走的干脆倒也好。

    就在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跑了过来,看见满目的烟尘,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我花八两银子买的地契啊,亏了亏了啊。”

    姜竹月听完这些,没有再多停留,转身上了马车靠着车厢上,闭目养神。

    留下的掌柜看了眼空荡的四周,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世人难自救。

    回到府中仍旧提不起神,明玉扶着她进了正房,让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萱草的事她或许很难受。

    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年幼时的她同萱草的身影来回切换,一会是在宅院苦熬的她,一会是七窍流血被大火灼烧的萱草,都让她额头冷汗直冒。

    忽然间,有一只宽厚的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梦中还响起了儿时的摇篮曲,她感到很安心,才放松的睡去。

    醒来时,沈曜正靠在床上,拿着一本游记在翻阅着,姜竹月沉默半天才道:“夫君,先前是你吗?”

    沈曜放下书,凑近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出言安慰道,“你放松下来就好,一切都过去了。”

    姜竹月这时眼泪才喷涌而出,哽咽道:“我看到她就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女子婚姻一定要父母之命,为什么?”

    沈曜将她搂入怀中,用粗糙的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任她在怀中放肆的哭,“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憋在心中难受。”

    哭声逐渐变小,姜竹月发泄之后就安静了下来,闷闷说道:“是我失仪了。”

    “没关系的,这才是真正的夫人,夫人的所有我全盘接受。”

    姜竹月僵了僵,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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