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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暖流与压垮骆驼的短信

    “哐当!”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在图书馆死寂的空气里炸开,也将周宴脆弱的神经彻底炸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带着惊愕、探究和不耐烦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地上那滩迅速蔓延的水渍、散落的玻璃碎片、以及被水洇湿变得模糊的练习册和课本,都成了她笨拙与狼狈的铁证。冰冷的水浸透了她的裤脚,寒意顺着脚踝直窜脊背。

    最让她恐惧的,是那道来自隔着一个过道角落的目光。

    她僵硬地、几乎是绝望地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瞥向洛恒的方向。

    洛恒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他停下了和同伴的讨论,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穿过书架之间的空隙,落在了这片狼藉和她身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惊讶或厌烦,也没有她想象中的轻视或嘲笑。只有一种被打扰了专注的、淡淡的被打断感,以及……一丝纯粹的、事不关己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件物品被打翻。

    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份纯粹的漠然,比任何嘲笑都更让周宴感到冰冷刺骨。她在他眼中,连“笨拙的笑话”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制造了噪音、需要被清理掉的“意外事件”。

    巨大的羞耻感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泥塑,僵在原地,脸色惨白,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甚至失去了弯腰去收拾残局的勇气,只想立刻化作一缕青烟,从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消失。

    “哎呀!周宴!你没事吧?”

    一个响亮而带着急切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

    罗麥像一颗圆润的炮弹,飞快地从两排书架后冲了过来。她显然也在这附近自习,被声响惊动。看到周宴惨白的脸和地上的狼藉,她圆圆的小脸上立刻写满了担忧,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去捡拾那些玻璃碎片。

    “小心手!别划着!”罗麥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大块的玻璃,一边急切地对周宴说,“站着别动!我来收拾!有没有烫到?水是热的吗?”

    罗麥的出现和那毫无保留的关切,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周宴冰冷的四肢百骸,让她冻僵的神经稍稍解冻。她看着罗麥蹲在地上,毫不嫌弃地徒手捡拾着那些沾着污水的玻璃碎片,动作麻利又带着一种粗粝的真诚,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没……没烫到,是凉水……”周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哽咽。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也蹲下身,想帮忙。

    “你放着别动!”罗麥一把推开她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来!你去拿纸巾擦擦裤子!”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也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是林漾。他显然也是循声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和脸色惨白的周宴,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怎么回事?伤着没?”林漾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关切,他高大的身躯蹲下来,不由分说地挡在周宴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碎片,然后直接看向旁边一个皱着眉、似乎准备过来问责的图书管理员。

    “老师,不好意思!同学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我们马上清理干净!保证不留一点玻璃渣和水渍!”林漾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坦荡和担当,瞬间将管理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脸上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此刻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可靠的神情。

    管理员看着林漾诚恳又带着点恳求的眼神,又看了看蹲在地上手脚麻利收拾的罗麥,以及旁边那个低着头、浑身散发着脆弱气息的周宴,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点头:“动作快点,注意安全,别扎着手。”

    “放心老师!保证完成任务!”林漾立刻保证道,随即也蹲下来,加入了罗麥的清理工作。他没有像罗麥那样直接用手去捡,而是找来了旁边架子上的废报纸,小心地包裹起碎片,动作同样利落。

    周宴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罗麥塞给她的纸巾,看着眼前这两个蹲在地上、为她收拾残局的身影——罗麥圆圆的后背带着一种温暖的、坚定的力量;林漾宽阔的肩膀和认真的侧脸,像一道可靠的屏障,替她挡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和可能的苛责。

    一股强烈的酸涩汹涌地冲上鼻尖,视线瞬间模糊。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那滚烫的液体落下。这不是委屈,不是羞耻,而是一种被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善意冲击得措手不及的汹涌情绪。在她最狼狈、最想消失的时刻,是这两个人,像两道从天而降的光束,将她从冰冷的绝望深渊里硬生生拉了回来。

    “好了好了!搞定!”罗麥长舒一口气,用最后一张废报纸裹好一小撮碎玻璃渣,站起身,拍了拍手,小脸上带着点成就感。林漾也站起身,将包好的玻璃碎片递给匆匆赶来的清洁工阿姨,再次向管理员道了歉。

    图书馆的秩序很快恢复,围观的目光也渐渐散去。角落里的狼藉被清理干净,只留下地板上未干的水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混乱。

    “吓死我了周宴!”罗麥这才拉着周宴的手,上下打量她,“真没烫着吧?脸色怎么还这么白?”

    林漾也凑过来,眉头依旧皱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周宴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罗麥松了口气,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不过刚才林漾帅呆了!跟管理员说话那气势!对吧?”她用手肘捅了捅林漾。

    林漾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虎牙又露了出来:“咳,应该的。总不能看着……看着同学被为难。”他看了周宴一眼,眼神温柔下来,“小汤圆,你没事就好。”

    “小汤圆?”罗麥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周宴的脸颊微微发热,正想解释,书包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这震动声在刚刚恢复平静的图书馆角落显得格外刺耳。周宴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平时在学校几乎不开声音,手机常年静音,只有家里那个号码……会在有“急事”时这样疯狂地拨打。

    她慌忙掏出那个屏幕有裂痕的旧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妈”。

    罗麥和林漾也察觉到了她瞬间变化的脸色,都安静下来,担忧地看着她。

    周宴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划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干涩:“……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王桂芬尖利刺耳、如同魔音穿脑般的咆哮,音量之大,连旁边的罗麥和林漾都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浩浩的老师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这个当姐姐的是死人吗?!他被人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管你在干什么!立刻!马上!给我滚去他们学校!!把欺负浩浩的混蛋给我揪出来!!让他给浩浩磕头道歉!!”

    “……要是办不好!你就别回来了!这学也别上了!趁早滚出去打工给你弟挣学费!!”

    王桂芬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怨毒和命令,根本不给周宴任何插嘴或询问的机会。巨大的信息量和那不容置疑的、带着毁灭性威胁的命令,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周宴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上。

    弟弟周浩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要她立刻去解决?

    解决不好……就退学?去打工?

    刚刚因为林漾和罗麥的援手而升起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意,瞬间被这通电话带来的冰冷风暴撕得粉碎!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比图书馆的窘迫更甚百倍!比三百五十块的债务更让她窒息!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拿着手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宴?周宴你怎么了?”罗麥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一把扶住她。

    林漾也立刻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手中的手机,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刺耳的女声咆哮和周宴瞬间崩溃的状态,足以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电话那头,王桂芬还在咆哮着,似乎是在骂周浩学校老师的无能,声音尖利得几乎要穿透耳膜。

    周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弟弟可能被“欺负”的未知麻烦、还有那“退学打工”的终极威胁……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了束缚,重重地砸在她紧握着手机的手背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水渍。

    她再也支撑不住,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图书馆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屏幕上的裂痕似乎又蔓延开了一些。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周宴!”林漾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罗麥也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宴靠在林漾温暖的怀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图书馆高高的天花板,那上面精美的浮雕此刻在她眼中扭曲成了狰狞的图案。母亲那最后的咆哮——“这学也别上了!”——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

    退学……

    打工……

    给弟弟挣学费……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隐忍,所有在冰冷泥沼里试图抓住那一点点微光的努力……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图书馆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只有地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还隐约传出王桂芬尖利刺耳的咒骂声,像一个永不停止的、来自地狱的噪音背景。而周宴的世界,在这噪音中,彻底陷入了冰冷的、绝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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