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来了贵人（12）
许明月弹奏着《乐府要录》第二首练习曲。
嘈嘈切切错杂弹。
到了中午。
许明月不便留下，道：“殿下，这几日我母亲生病，我晚上要照顾。以后都上午来可否？”
九殿下颔首。
许明月收起琵琶和乐府要录。
“今日不带我去听墙角？”
前方声音忽然传来，闻言，许明月抬头，慢慢乐不可支，弯起眼眸：原来殿下喜欢啊。
“当然。”
许明月用过膳又来接殿下出去玩了。
暴雨几天过后的院落，又是另一番风景。
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尽力伸展花瓣、叶片承接太阳，它们都像被暴雨镀了一层光亮的膜，总觉得比前些日子明亮些许。
小叶片伸展成大叶片。
之前的小骨朵儿花，转眼间，层层绽开，美极了。
许明月边扶着九殿下到山洞内，边不眨眼地观看。
她扭头瞥瞥九殿下：真是可惜，要是殿下眼睛好，就能看这么美的景色了。
山洞内仍然阴凉。
还没彻底入夏季呢。
假山石壁内像是有些湿润，不像外面的山被太阳晒干。
“殿下稍等。”许明月连忙从腰侧掏出手帕，“洞内怕还有些潮，我用手帕给殿下垫一下，免得弄脏衣物。”
“有劳。”
许明月垫下手帕后，又仔细清除周边虫子、碎石，确认无误后，这才扶九殿下坐下来，自己跟着坐下来。
蝉鸣声又响亮起来。
之前吵闹，几天暴雨没听见还怪想念的。
“今日有风。”许明月伸手感受从缝隙中传来的凉风，真是个好天气。
外面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两个丫鬟。
“前几日，四小姐的纸鸢飞入太子殿下院内，太子殿下允她进去捡呢。”
“四小姐见到太子殿下没有啊？”
“应是见到了。”
她们大概是送东西路上碰见，偷着闲聊几句，声音越说越远。
“咱们府内‘琴棋书画’四位小姐可真是难得的美人，你说太子殿下若要择妃，会选择谁？”
“自然是大小姐了。大小姐气度雍容，无人人比。”
“我看四小姐才好。四小姐更娇俏，听说捡纸鸢还跟太子殿下说了两句话呢。”
这会说话声是几个小厮，更为露骨。
是前几日众姐妹又做了什么吗？
今日怎么传言全是跟太子殿下有关？
府内是这样的。
主子们若有些风吹草动，下人们总是最先传言纷纷。
“来来来，我们下注如何？”
“你赌谁？”
“我赌三小姐，三小姐书法一绝，听说太子殿下都称赞了！”
前面丫鬟只是偷摸着几句。
这些男家丁们就在假山缝隙里面开设赌场了。
吵吵闹闹，好一阵才离开。
全程许明月都没说话。
一来，怕外面听见；
二来，听些丫鬟小厮的传言不打紧，可传这些，总有种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
直到这群偷赌的家丁们终于走了。
又来了两个丫鬟。
“流萤姐姐，你觉不觉得那位太子殿下有些……好色？”
“什么？”
“那日我去给太子殿下送东西，他盯着我许久，我去给他铺床，他还摸我屁股。”
“你胡说什么，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听说太子殿下在宫内一直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更何况，他连几个小姐们都未露出半分青睐，对你这个丫鬟？”
“……是。”丫鬟声音低低，像是认可对方说的话，又无法说服自己。
“快走快走。你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了！”
他们离开，许明月刚想跟九殿下说说话，没想到却见他原本虚放的手，往下按住整个膝盖。
……九殿下是不是不太愉悦？
要是之前她肯定看不出来，只不过这几日相处，突然产生了点儿直觉。
许明月想到翠竹之前的话。
翠竹说：这个九殿下之所以如此无人问津，也跟那位太子爷有关。
太子爷入府后一改常态，故意让人把九殿下安排在这偏角的院落里，让人除了送饭外不得打扰，闭门思过。
否则一位皇子也不至于在府内这么冷寂。
可许明月接触下来，九殿下虽不言不语的，却极为好相与，反而那位太子却——
怪不得九殿下说传言不可信。
跟自己家情况倒有点类似……
“殿下，稍等等，我出去一下。”许明月走出去，故意加重脚步，好让九殿下听得清——一个人在黑暗中总是会害怕的。
不到片刻，许明月走回来。
站在九殿下面前，浅浅的影子落在他身上，遮住他的白衣。
一枚花枝递到九殿下鼻尖。
九殿下愣了愣，随即接过：“这是什么？”
“木梨花。”许明月拢裙半蹲在他面前，仰视他，“雨后的木梨花特别清香，殿下闻闻。”
许明月见九殿下捏住花枝，凑到鼻尖，仔细嗅闻：“跟你身上的气味很像。”
“咦，你发现了。”许明月起身坐到他身侧，雀跃道，“我就喜欢用当季的花香熏衣物。春日用玉兰花和栀子花，夏日用木梨花，秋日用桂花，冬日边用干腊梅。晾干后放在屋内，比香丸和香粉都好用。”
“殿下，你喜欢吗？若喜欢，下次明月也给你晾干一些。”
“不用了。”
“也是。殿下身上的味道就很好闻了。”
“哦？我身上什么味道？”
“一股很冷很冷的幽香，令人联想到雨天、深夜。是不是宫里特有的？”
“也许。”
九殿下又嗅嗅鼻尖的木梨花。
“宫内什么花多？”
“什么花多？我从未注意。”九殿下放下木梨花。
“哦。那以后殿下回去了多注意注意。偶尔看看花看看草心情就会好。”说完，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九殿下的眼睛，“如果看不到，就让人摘了闻一闻。无论如何总还是能感受到的。”
九殿下没有说话。
快到晚膳，许明月提前扶九殿下回去，她要赶回去照顾陈婉兰。
太阳彻底落山。
容泽独自站在窗口前，负手而立。
傍晚的微风拂过他蒙眼的白绫，夹杂夏日傍晚草木中的新鲜感，如果仔细闻，确实能闻得到一些木梨和玉兰花的香味，乃至泥土中淡淡草腥味……
身后不远处的案几上，摆满了饭菜。
而案几的不远处，一只猫正趴着，面前的碟子只剩下骨头和鱼刺。
猫把所有菜品都吃光了，且已过了小半个时辰，并无异样，护卫甲才道：“殿下，可以用膳了。”
许明月以为九殿下让御医救猫，是好心；
实则，他们不过是用猫来验毒而已。
容泽点点头，转身回去。
住了几日，他习惯了环境，不需要相扶，掀开衣袍盘腿坐下。
喂了小半个月，这猫跟他们亲近，一见他坐下便挨着凑近，弓着身子蹭人。
容泽伸手一摸，那猫亲热地舔他的手背，舌尖粗糙的麻刺感。
容泽抬起猫下颌，手指拂起猫脸，小小的尖尖的。
他没有见过许明月，也没有摸过她的脸。
不过想象中，许明月应该跟这猫长得，差不多。
容泽想起什么：“容修那边如何？”
护卫甲回答:“我们守卫严密，许府中暂时还没有人发现端倪。只不过四皇子和八皇子派的人探了好几回。”
容泽清冷的声音传来：“看紧容修那边，让他谨言慎行，不要出错。另再派人通知他，如若再对丫鬟动手动脚，毁我声誉 ，我让他这辈子碰不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