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寐其一

    什么…?姜旻白连忙扭头,那插在岩壁上的封魔匕真的正在一点一点失去灵光。

    “我不会晴光术,这不是你们拓跋氏的术法吗?”姜旻白蹙着眉,不禁发问。

    “不需要你会,能使出灵力就行。快,等它恢复过来这里会被夷为平地的。”拓跋昼扶着重曜,鲜血逐渐渗出了暗金色的甲胄。

    哦,原来是他灵力不够了……还不好意思直说。姜旻白心中暗笑。

    “我说……为什么咱们还不呼救啊?”裴迟一边护着阮慈,一边弱弱发问。

    “这个咒法定能将这庚金九婴虎击杀,方才我只是不想和你们平分灵珠而已。”拓跋昼顿了顿,“而且,我惹出来的麻烦我自己解决。”

    够狂够傲。裴迟在暗自鼓掌,又戳了戳阮慈,悄声道:“诶,你郎君。”

    阮慈顿时桃腮粉红,垂着头连连摆手。

    “行,来吧。”姜旻白决定信拓跋昼一把,走上前去,两人单手相握。

    “以尔之力,聚神之型。吾心为引,以祭妖灵……咒出!”

    两人相握的手翻转,拓跋昼闭着眼,身上灵光盛起,对面姜旻白不断向拓跋昼支出着灵力,红色猎装在翻涌的灵力中翻飞,修眉浅浅蹙着,身姿挺拔。

    拓跋昼口中念念有词,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此时拓跋昼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姜旻白离他很近,清楚地感知出他体内所蕴藏的庞大力量。拓跋昼松开姜旻白,身如闪电,直接闪到了庚金九婴虎的头颅之上。

    一掌轰下,巨大的灵冲直冲九婴虎而去,而九婴虎也早已恢复了妖力,八个妖头正面迎了上去。

    一阵耀眼的光芒爆开,灵冲将周围的林木冲折了腰,再定睛,那八颗妖头竟全部被拓跋昼尽数击落,妖血淋漓,滚落在地,不断地啸叫着。

    这缠斗并未停止,庚金九婴虎吃了瘪,恼羞成怒地张开血盆大口,扭头便咬了过去。拓跋昼冷笑一声,躲也不躲,灵息直接朝九婴虎利齿横生的嘴里轰去!

    那庚金九婴虎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偏头躲避,却还是被这强大的冲击轰掉了半边脸颊,一张威武的虎面顿时鲜血淋漓,锋利的虎牙露在外面,更显狰狞可怖。

    形势陡然逆转。

    看来是稳操胜券了,不枉我成人之美。姜旻白方才将全部的灵力都渡给了拓跋昼,此刻精疲力尽地靠在树干上休息,想到这里又偷偷瞥了一眼阮慈。

    阮慈看得紧张,一双手紧紧抠在树干上,抿着唇。

    不……不对!姜旻白眼睛都要闭上了,突然察觉到一阵远胜这庚金九婴虎的灵息袭来。

    “小心!有人来了!”姜旻白朗声喝道。

    竟还是刚才那无形无象的黑衣人,抬手便朝拓跋昼攻去,拓跋昼瞬间反手一格,挡住了那声势骇人的进攻。

    紧接着,一把黑面的银枪伞从旁刺来,要不是拓跋昼现在五感敏锐,差点就没躲过。一道血痕在拓跋昼的脸上破开,流下一丝红血,那迅疾如影的黑伞竟伤到了这个状态下的拓跋昼。

    “你有何目的,不妨一提?”拓跋昼金色的瞳孔像燃着烈火,凶狠而暴戾。

    “此虎不可死。”这黑衣人嗓音格外嘶哑,应该是用过变音术的缘故。

    “不可死?在我拓跋氏的猎场里,可没听过这个说法!”

    “……那便留下你的命吧。”

    “哼。”回答他的是拓跋昼的一声冷哼。

    那黑衣人虽没有面容,但姜旻白感受到了他的神情一顿,竟登时朝旁边躲开了。

    而这个选择是无比正确的,拓跋昼双手相合,再打开时掌间爆着金光的灵冲骤然闪出,并且他还在不断地往其中施加灵力。

    “都趴下!”姜旻白也懂了,这人简直是疯了。

    “轰!!”

    排山倒海的灵力爆发出来,几乎震得在场每个人都头脑发晕,山林远处飞鸟惊起,妖兽全都快速地逃离此地。

    烟尘弥漫,等到浮尘落地,众人睁眼一看,原本那庚金九婴虎站着的地方竟然被轰出来一个大坑,那黑衣人也早已不见了踪迹,只剩坑中千余个灵珠在坑中闪着萤光,旁边是半跪在原地的拓跋昼。

    “少宗主……你没事吧?”裴迟脸都吓青了,生生把“事”字后面插进去一个儿化音。

    “少宗主,你……没事吧?”阮慈一张脸惨白,跟着裴迟一行人跑进坑中,把拓跋昼扶起来。

    “……”姜旻白脑袋还晕着,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陷入昏迷的拓跋昼扶出坑外,裴迟抓着他的手给他渡着灵力,探着脉搏。

    “太莽撞了,为何一定要一击必杀?”宋霄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不……那个黑衣人的实力远远不止于此,我没有选择,不得不以此下策暂且吓退他。”拓跋昼无力地咳了两声,又转向姜旻白:“你们快走,不要留在此处,我担心那人会回来。”

    “好……那你怎么办?”姜旻白也不再坚持,拉着阮慈就准备走。

    “裴行之在这里就行。”拓跋昼的意识都有些飘忽了。

    “又我……?”裴迟嘟嘟囔囔的,老大不乐意的模样。

    “快走!”拓跋昼支着手,紧紧皱着眉。

    “等等!”一个亮如洪钟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只见是拓跋氏宗主拓跋宏带着一众人赶来了。

    “宗主。”在场的小辈们皆行一礼,都是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

    “昼儿,你怎么样了,啊?”季海兰赶紧冲上前去查看拓跋昼的伤势,声音颤抖不止。

    姜旻白不禁也朝那边看去,却看到拓跋昼此刻紧紧盯着拓跋宏,脸色惨白如纸,他的表情复杂,显出他此时格外心乱如麻。

    怎么回事?她不禁看向拓跋宏,却惊觉拓跋宏正紧紧盯着她。

    拓跋昼不是在那边吗……

    “是你吗?是不是你和昼儿一起施展了晴光术?”拓跋宏上前一步,一双略显苍老的眼紧紧盯着姜旻白,仿佛害怕姜旻白从此消失一般。

    “不是,我一个人施展的,并无大碍,父亲你怎么这么大的阵仗赶过来?”拓跋昼强撑着站起身,断然否决了。

    拓跋宏却连正眼都没分给他,还是盯着姜旻白,姜旻白心里发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连忙在人群中找寻着父亲和辛叔的身影。可谁曾料,姜舜华的脸色竟也是十分难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唯有辛纪云勉强笑了笑,朝她招招手:“囡囡,你过来,来叔父这边。”

    场面一度十分僵持,跟随而来的有不少小宗族世家,还有拓跋氏诸多门徒,此刻也不知何事让拓跋氏宗主僵在了那里,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

    “夫君。”季海兰走上前去,站到拓跋宏身边。

    “父亲?”拓跋昼也看出了拓跋宏的不对劲,心中忐忑万分。

    空气里血腥味和草木清香揪杂,四周的妖兽全都被方才的爆炸声吓跑,此地一时空寂无量,显出一股灭亡的空寂。。

    “昼儿啊……你确实是天资过人。”死一般的静默中,拓跋宏终于开口了,“天一真人在给你授课的时候一定告诉过你,方才施展的晴光术聚神一式需要两名拓跋氏血亲,可你不该不听那最后一句……这两名施术者是能够被追查到的。”

    姜旻白站在那里看着拓跋昼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一个堪称可怖的猜想涌了出来。

    难道说……难道说?我该走的,我该快点走的。姜旻白越来越心慌,惶然失措地看向辛纪云,辛纪云的脸色此刻也不太好看,但还是安抚地拍拍姜旻白的手。

    “两名拓跋氏血亲?不会吧,难道说……这几个小辈里还有拓跋氏的血脉?”

    “这怎么可能,这里的都是宗族世家的子弟,这……”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天大的丑闻啊!

    “宗主,无论如何还是尽快认回拓跋氏流落的血脉吧。”不知是谁这样说道。

    “过了这么久,上天还是留给了我这么一点念想,原来你对我也并不是那么无情,兰珠啊……”

    兰珠?李兰珠?我的生母??姜旻白如遭雷殛。怎么可能?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向姜舜卿问个明白,拓跋宏就已经使出了术法,那金色的灵丝从拓跋宏掌心飞出,毒蛇一般地飞了出来,一头朝向拓跋昼,另一头则丝丝吐信,猛地游向了姜旻白!

    不……不!不是我!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可那金色的毒蛇还是宿命般的缠在了姜旻白的手腕上。

    “什么?”周围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居然是……那位小姐?”

    “姜宗主难道一直在替别人养孩子?真是可怜又可笑。”有人啧啧摇头。

    裴迟和宋霄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旻白。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姜旻白不敢看姜舜卿如今的脸色,她捏紧了拳头,垂着头。

    “来吧,孩子,我才是你的亲父。是我亏欠你,竟一直没能有机会确认,快过来。”拓跋宏殷切期待的表情让姜旻白越来越愤怒。

    她在姜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告诉自己,他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开什么玩笑!

    “你还愣着干什么,他说得没错,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姜舜卿一向冷酷的声音传来,“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我的亲生女儿。”

    说完,姜舜卿也不想留在这让人难堪的现场,拂袖冷然离去。

    “诶,舜卿兄,你……唉!”辛纪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鬟云提着阳伞在一旁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留下,还是去追上独自离去的姜氏宗主。

    “你是不是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姜旻白突然上前一把揪住拓跋昼的衣领,厉声质问:“所以你才让我和你一起施术?”

    “这还用问?”拓跋昼俊朗的脸上满是阴霾,“你也不必多怪到我身上,这既然是个事实,就迟早有暴露的一天。”

    “是谁?是谁暗示你这个术法的?回答我!”姜旻白目眦欲裂。

    远处的金色行宫前,裴载宗和阮聃仍坐在席首喝酒,没了拓跋宏,两人竟也相谈甚欢。

    阮聃奉承地给裴载宗斟了一杯美酒,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裴兄,美酒配美景,喝!”

    裴载宗带着笑,端起来一饮而尽。

    “兄长。”裴照澶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怎么了?”裴载宗海量,喝了许多杯酒,眼神仍是清明的。

    “没什么,只是天要黑了,我担心你走错路,找不回家了。”裴照澶盈盈笑着,手中毛竹扇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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