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竹斋走水了。
火光冲天,大半夜的着实吓人。
众人被惊醒后手忙脚乱着去救火,一个又一个的木桶来回跑。竹宣居的人闻声前来,妇人女子皆吓得俯身跪地。
“这可要如何与阿娪交代……”月棠瞳孔骤缩,无力地浅望一眼面前逐渐被扑灭火势地残铺。
黑烟升腾至半空消失,灭火的人歇下手来,拂袖擦汗。
“这火可真大啊,再发现稍晚些可要波及邻家铺子了。”人群中有人感叹一句。
月棠抬眼,桃红色地眸子扫视一圈周围的人,这场火绝对不是偶然。
前些日子,她为了确保宝竹斋不在她的眼皮底下有任何闪失,一直夜宿在此处。无奈昨日月信来了,身子一直不爽利,回到竹宣居换洗衣服,不过躺了一会儿功夫便睡至半夜被人叫醒,这才让有心之人得了可乘之机。
待苏母向人一一道谢后,人群这才散去,她来到月棠身旁,道:“这不是你能避免的,别这样责怪自己,我相信阿娪不会因此与你生分了去。”
如今也只能庆幸,烧了一半留一半以做慰己。
月棠站起身,忍着不适,目光坚定:“我一定要找到这幕后纵火的人。”
“你是说这其中有蹊跷?”苏母小声疑惑道。
月棠点点头,兀自走进了宝竹斋。她一一清点了所有物品并将其列出来,等苏娪回来后心里也好有个数,这便是对她有个交代罢。
准备启程回都城的那日,她的马车在道上由稍快再至慢最后停下来。
苏娪侧身倚靠在车窗边,用手拉开竹帘露出能瞧见外面的缝隙,经过的这一幕幕仿佛让她愈发觉得沉闷。
百姓们的表情皆是一副颓丧,毫无精气神,他们轻易信了旁人,后果理应承受,可她却偏偏做不到视而不见。
纵然有错,不至于此。
若一己之身能去帮助更多的人,也算是为自己攒下福报了。
愣神间,苏娪叫停马车,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下去。
“各位可愿听我一言?”她开口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周围的人不知怎的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一脸茫然且带着几分期待一同望向了苏娪的方向。
“姑娘不妨直言。”
苏娪原本在唇边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咽了回去,她望着面前这一个个掣襟露肘地百姓,万千思绪在脑海里翻滚。
轻信徐县丞而误会王县令,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亦能将过往如同云雾轻飘飘地抛之脑后,如若以后她也不能遂大家愿,到那时她亦不会成为第二个王县令?
思索间,鬓边一摞青丝扬起在眼角处落下,苏娪不适地眨巴眼,玉指轻轻挑开,这才回过些神来。
她望着眼前的百姓,敛起了想要伪装地冷漠,嘴角微勾,道:“我来的这些时日,瞧着这鹤县水土养出的绿竹极好,竹编是手艺活,与其虚无度日,不妨动起手来。”
“靠这破竹条,与虚晃度日没何区别啊!”
苏娪抿唇一笑,侧身踏上马车就此离去。
只要他们肯主动走出第一步,她便不会视而不见的。
这一路,苏娪总是惴惴不安,额间眉心久久蹙着未曾舒展过。
许是离家有一段时日所以才会如此忧心。
日夜兼程赶回阜都已是日暮,她先去了一趟宝竹斋,这才发现已出事。
月棠一边尽力修复一边寻找纵火之人,她想赶在苏娪回来之前独自处理好这所有的事。
只是她未曾料到会这样快。
苏娪望着眼前被烧毁的残景,双眸里闪过一瞬不可置信,但也很快归于冷静。
还未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尽数毁去她也能重头再来。
“月棠……”苏娪唤了一声角落里闪躲的身影,她靠近两步,嗓音更柔了些,继续道,“天色已晚,咱们快些回吧。”
王月棠不会久处于自责里,她目前最在意的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好~”她莞尔一笑,走到苏娪身旁,“回吧。”
一直到竹宣居,二人就连简单的寒暄都未曾有。直到她们各自回房间时,王月棠才将憋了很久的话道了出来。
“你让我看住宝竹斋,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你心里定是责怪于我的吧?”月棠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娪其实早已猜到,只是没有寻到机会与她说开罢了。
“从来没有。”她紧握住月棠的手,暖声安慰道,“只要人还在,其他都压不住我们。”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始料未及,没有人会将责任归咎在一个人身上。
这几日月棠也有所收获,源头还得从那夜走水第一个发现的人查起。
深夜里他怎么会刚好发现宝竹斋走水,又恰巧及时通知到周围的人以及竹宣居的人去救火,紧接又趁着人群嘈杂慌乱中悄悄隐身退去。
这其中必有猫腻。
翌日,苏娪与王月棠坐下来好好回忆了一番那夜所发生的一切细枝末节,并将打听到的串联在一起,希望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
“可看清此人样貌?”苏娪问道。
月棠拧眉摇摇头:“太慌乱了,没人注意到。”
“修复的事先停两日,我定要揪出这背后之人。”
二人又假装无事的回到了宝竹斋,其他人瞧见她们束手无策为此烦恼时,这背后之人想必就会漏出马脚来。
云萝与宋崖景得知苏娪已经回阜都的消息,一同便来了宝竹斋。瞧见她们还能悠闲地在一堆废墟中喝茶,二人也不必再为他们担心了。
“来得正好,品尝一下这新茶。”
云萝笑着近身坐下,还不忘打趣一番:“这都成这样了,你怎的不着急?这店主是打算放弃了?”
“事急从缓,事缓则圆。”苏娪添上茶水,耐心品尝。
见她如此从容,云萝疑问道:“可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借这个机会,我想重新整葺一下宝竹斋。”
月棠先是一愣,紧接着又听她道:“这念头也是初有苗头,具体的还得再细细琢磨一下。”
云萝心想道:就知道她不会轻言放弃。
待他们离去后,月棠主动询问了苏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阿娪,你想如何改变宝竹斋?”
苏娪只是沉思一瞬,把当下的想法大方说了出来:“其实我想让种类更丰富一点,然后分区,款式之间能互相组合,不会突兀。”
做大做强,不设限。
“那这样你就会更累了。”
苏娪连连摇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想法,若那时宝竹斋已经稳定下来,我想可以开分店,只要大家愿意学习竹编,那么便可以挂上我们宝竹斋的招牌开门做生意。”
“这样一来,咱们宝竹斋的名号便可以分散在各地了。”月棠欣喜万分。
待重整心态后,宝竹斋里因为此事丢了信心的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只不过这次得关着门进行,到时打那些有心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阿娪,怎么没见同你一起去的魏大哥回来?”
从昨日苏娪回来,王月棠便注意到了,她以为他只是先行回家去,直到今日还没见到他,索性便直接问了。
苏娪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魏玄溟,回应道:“他有事,比我先行离开鹤县,所以我也不知他如今去哪儿了。”
月棠失望了点点头。
经她一提醒,苏娪倒是上心起来,他回阜都应该是去见陈翀了。只是任务没完成,他又将面临什么。
一想到此,苏娪愈发担心起来,原本她的任务是救他,可如今却又让他陷入到另一种危险之中。
“阿娪,你在想什么呢?”月棠的声音将她暂时拉了回来。
回过神的苏娪深吸了一口气,惊觉自己的双手已经僵硬地麻木,手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心神不宁地她再也坐不住。
“我先出去一趟,不用等我。”说着她便跑出了包竹斋。
在后面追着的月棠有些吃力,大喊道:“你要去哪儿啊?”
然而苏娪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要去找魏玄溟。
苏娪惊慌失措地穿过人群不敢停歇,昨日回来因为宝竹斋的突发状况让她没有心思再顾得上其他。
魏玄溟做事严谨,若是没有把握有后路他是不会回阜都的,更不会主动去见陈翀。
忧心忡忡不断加快步伐的苏娪稍显失态,双眼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人,就连刚从药铺出来的魏玄溪与她擦肩而过也未曾注意到。
“苏姐姐……”魏玄溪唤唤了一声,他的声音随着她身影地消失而落了下来。
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魏玄溪提着药在她背后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她去的方向,莫不是要去找他哥?
他傻笑了一瞬,轻跃上房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去通知魏玄溟。
要是知道苏姐姐来寻他,心里可不得高兴死。
难怪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要连夜回来,原来是得知苏姐姐回来了。
魏玄溪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越过苏娪的步伐,赶在了她前面。
“哥……哥……”
从大门外便听到魏玄溪的叫喊声,在内室休息的魏玄溟无奈起身,他只套了一件单薄的外衣,若隐若现。
“何事如此大惊小怪,不是同你讲过要……”
“苏姐姐来了。”
什么?
她来了?
是来看他的?
一瞬间,魏玄溟的心脏仿若被什么重重敲打了一下,他这才确信魏玄溪说的是真的。
他来回踱步,不知如何面对。
最后……
“把我那件血衣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