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未终

    伯爵书房厚重的橡木门被敲响时,艾德斯·洛佩斯正对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出神。雪茄的灰烬积了长长一截,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宁。白淞镇船坞的混乱报告和“冰镜”愤怒的斥责信笺就摊在红木书桌上,像两块烧红的烙铁。而那个本该带着“货物”消失的讨债人,他新晋的“冰玫瑰”,至今下落不明。

    “进来。”伯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门开了,兰斯洛特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执事制服,金发在壁炉火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碧蓝的眼眸沉静如水,步伐精准地停在书桌前合适的位置,微微躬身。

    “伯爵大人。”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找到她了吗?”伯爵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火焰上,仿佛那跳跃的橘红能吞噬掉他所有的不安和愤怒。

    “暂时没有确切消息,大人。”兰斯洛特回答得滴水不漏,“白淞镇现场混乱,守卫损失惨重,对方准备充分且有强力外援。我们的人还在追查所有可能的线索。”

    伯爵猛地转过身,雪茄的灰烬簌簌落下,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怒火和更深的猜疑:“强力外援?那个璃月女人!我就知道她有问题!梵妮佳刚走,她就接手,立刻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有格雷家那个小贱人…”

    他想起晚宴上薇莉兹·格雷截胡时那挑衅的笑容,以及桃乐丝看似顺从实则捉摸不透的眼神,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兰斯洛特静静听着伯爵的咆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在伯爵提到“格雷家”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寒芒。

    他等伯爵喘息稍定,才用一种带着谨慎分析的口吻开口:“大人,关于桃乐丝小姐的动向,确实有一条未经证实的…线索。”

    “说!”伯爵厉声道。

    “我们在清理白淞镇外围时,一个重伤昏迷的守卫在清醒片刻时提到…”兰斯洛特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措辞,“他模糊地看到桃乐丝小姐…似乎被一辆印有格雷家族暗纹的马车接走了。方向…是枫丹廷内城。”

    “格雷?!”伯爵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愚弄的暴怒,“薇莉兹·格雷?!果然是她!那个贱人!在晚宴上假惺惺地示好,原来早就挖好了坑等着我跳!”

    他猛地将手中几乎燃尽的雪茄狠狠摁在昂贵的红木桌面上,留下一块焦黑的印记,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叛徒!这个养不熟的璃月贱种!她竟敢…竟敢带着我的东西投靠格雷家?!”

    兰斯洛特适时地垂下眼帘,掩盖住眸底深处冰冷的嘲讽。伯爵的愤怒和猜疑如同预料中一样被点燃,并且精准地引向了格雷家族。

    他火上浇油地补充道:“这只是守卫的一面之词,伤势过重,神志不清,可靠性存疑。不过…结合格雷小姐之前在晚宴上对桃乐丝小姐的…特殊关注,以及我们与格雷家在多个领域的竞争关系,这种可能性…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他刻意将“特殊关注”几个字咬得清晰。

    “空穴来风?”伯爵冷笑,那笑声如同夜枭般刺耳,“这分明就是事实!薇莉兹·格雷!简·格雷!她们早就盯上我了!利用那个贱人,窃取我的机密,破坏我的交易!好!好得很!”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机毕露,“给我查!动用所有暗线!我要知道那个贱人现在藏在格雷家哪个老鼠洞里!我要她死!要格雷家付出代价!”

    “是,大人。”兰斯洛特恭敬应下,嘴角在伯爵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第一步,成了。

    几乎在兰斯洛特退出伯爵书房的同时,一封用特殊香氛信纸书写、火漆印却是空白(代表最高优先级密信)的信件,通过伯爵庄园内一条只有兰斯洛特知晓的、绝对安全的渠道,被紧急送往枫丹廷内格雷家族的府邸,直接呈递到薇莉兹·格雷手中。

    薇莉兹展开信笺,熟悉的、属于兰斯洛特那优雅却暗藏锋芒的字迹映入眼帘:

    「格雷小姐敬启:

    计划生变。K于白淞镇行动中遭伏重伤,性命垂危,现已被秘密转移至安全处救治,短期内无法露面。伯爵疑心已起,目标直指K及贵府。为保全大局,混淆视听,请即刻执行‘金丝雀归巢’方案。

    随信附上‘冰镜’真实身份线索及部分交易细节见信纸背面密文,此为诚意及投名状之补充。伯爵因交易失败及‘背叛’震怒,其针对贵府之报复行动恐在酝酿,请务必加强戒备,并利用此情报抢占先机。

    另:K之安危系于贵我合作,望勿负所托。

    ——Q(兰斯洛特)」

    薇莉兹的眉头先是紧蹙,看到“重伤”、“性命垂危”时,浅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担忧和恼怒。但当目光扫到“金丝雀归巢”方案和附赠的关键情报时,她紧抿的唇线又缓缓松开,眼中燃起棋手看到绝妙反击时的兴奋光芒。

    “金丝雀归巢…” 她低声念着这个兰斯洛特与她事先约定的暗号,指尖在信纸上那行“伯爵疑心已起,目标直指K及贵府”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笑容,“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兰斯洛特…你果然够狠,也够聪明。”

    她立刻起身,走到书桌旁一个精巧的黄铜机械装置前,快速拨动几个齿轮。片刻后,一位面容刻板、气息沉稳的中年管家无声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福克斯,”薇莉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做几件事:第一,把我们在洛佩斯庄园附近的‘眼睛’都动起来,尤其是盯着伯爵那几个心腹的。第二,放出风声,要‘不经意’地让伯爵的人‘发现’,就说…我们府上最近多了一位神秘的、受了伤的璃月客人,母亲大人对其才华极为欣赏,甚至破例让她住进了水仙苑休养。记住,风声要放得‘真实’,但追查起来要‘困难重重’。”

    水仙苑是格雷府邸内最幽静、守卫也最森严的别院,用来安置“贵客”合情合理。

    管家福克斯面无表情地躬身:“明白,小姐。关于这位‘贵客’的细节?”

    薇莉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细节?让他们去猜。越神秘越好。重点在于,‘母亲大人极为欣赏’,以及‘受伤’这两点。伯爵那个老狐狸,自然会把他丢失的东西、白淞镇的失败,都算到这位‘新宠’头上。”

    她拿起兰斯洛特的密信,翻到背面,看着那需要特殊药水才能显影的密文部分,“另外,准备接收和解析一份重要情报,关于至冬‘冰镜’的。这是我们送给沫芒宫和壁炉之家的一份‘大礼’,也是钉死洛佩斯棺材的又一颗钉子。”

    “是。”福克斯再次躬身,身影无声地退了出去。

    薇莉兹走到窗边,望着枫丹廷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上兰斯洛特最后那句“K之安危系于贵我合作,望勿负所托。”。这个金发的执事,目标清晰得可怕,也冷酷得可怕。为了将生父送入地狱,他毫不犹豫地将重伤的同伴作为棋子推出去吸引火力,同时也送上了足以致命的武器。

    “桃乐丝…”薇莉兹低声自语,浅紫色的眼眸中映着窗外的灯火,“你可要撑住。你这条命,现在可是这场棋局里,最值钱也最危险的棋子了。”

    布法蒂公馆地下,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疗室内,灯光被调暗了些许。桃乐丝换上了琳妮特那套柔软的深色裙装,宽大的衣袖勉强遮住了手臂上厚厚的绷带。她靠坐在升起的医疗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那双浅粉色的眼睛却比之前清亮了许多,正静静地看着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林尼。

    林尼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黄铜怀表,表盖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脸上惯有的那种魔术师式的戏剧性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混合着审视、探究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别扭的关心。

    “兰斯洛特动手了。”林尼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医疗室里显得有些低沉,“消息已经放出去,现在整个枫丹廷的地下世界都在传,你背叛了洛佩斯伯爵,带着重伤投靠了格雷家,成了简·格雷公爵的新宠,正被严密保护在水仙苑里养伤。”

    他抬眼看向桃乐丝,“伯爵现在恨不得把你和格雷家一起生吞活剥。他所有的怒火和追查力量,都会被引向格雷家。”

    桃乐丝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她甚至微微点了点头:“嗯。这符合他的计划。最快,也最有效。”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林尼盯着她,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利用你受伤失踪来做文章,把你推到风口浪尖当靶子?”

    “这是最合理的选项。”桃乐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我消失,伯爵必然起疑。与其被动等待他查到我可能死了或者落在别人手里,不如主动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最大程度激发他怒火、也最能掩护我们真实目标的解释。背叛,投靠死敌,还有比这更能刺激他的吗?兰斯洛特只是…选择了最优解。”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薇莉兹小姐也需要一个‘投名状’的证明。我这个‘叛徒’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尼沉默了片刻,怀表在他指尖停止了转动。“你不生气?他把你当成棋子,一个吸引火力的诱饵。”

    桃乐丝的目光投向医疗室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能穿透它们,看到外面那个波谲云诡的世界。“棋子?”她轻轻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自嘲,也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林尼先生,我们所有人,在这场局里,谁不是棋子?兰斯洛特是,你是,琳妮特是,薇莉兹是,伯爵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欲望和恐惧操控的棋子?区别只在于,我们是否清楚自己的位置,以及…是否愿意为了最终的棋局,承担起这个位置的风险。”

    她收回目光,看向林尼,眼神清澈而坚定:“他把我放在这个‘诱饵’的位置上,是因为这个位置此刻需要一颗足够份量、也足够‘合理’的棋子。这颗棋子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厄尼、薇塔,保护那些藏起来的孩子,让兰斯洛特在庄园内部的操作更安全,也能为格雷家和你父亲提供打击伯爵的绝佳借口。我的‘消失’和‘背叛’,让整盘棋都活了起来。这很划算。”

    林尼被她这番直白到近乎残酷的分析震住了。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如此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欣然”地接受自己被当作弃子的命运。这无关乎信任的背叛,而是纯粹的战略考量,一种将自身价值彻底工具化的冰冷理智。

    “至于生气…”桃乐丝微微侧头,看向自己包扎着的手臂,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活着,才能生气。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兰斯洛特给了我一个能活下来、同时还能发挥最大作用的机会。薇莉兹小姐的‘庇护’虽然虚假,但足以混淆视听,拖延时间。而你…”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尼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把我留在这里养伤,不也是这盘棋里的一步吗?布法蒂公馆,恐怕是眼下枫丹廷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林尼没有否认,他收起怀表,站起身,走到医疗床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桃乐丝,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深邃难测。

    “你说得对,这里暂时安全。”他声音低沉,“父亲大人暂时不在枫丹,琳妮特虽然…对你还有芥蒂,但她知道轻重。你安心养伤。兰斯洛特点燃的火,薇莉兹扇起的风,加上我们提供的‘冰镜’情报…”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笑意,“足够让洛佩斯那只老狐狸焦头烂额一阵子了。而这段时间,就是你的‘安全期’。好好利用它。”

    他转身走向门口,在门滑开前又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活着,桃乐丝。棋局未终,你这颗‘棋子’的价值,还远未耗尽。”

    金属门无声地滑上,隔绝了内外。医疗室里再次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和桃乐丝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她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靠回柔软的靠枕,闭上眼。

    诱饵已经抛下,风暴已然掀起。而风暴眼中,她这只伤痕累累的“金丝雀”,正躲在最危险的敌人巢穴里,安静地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棋局未终。

    她亦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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