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雾散

    医疗室的冰冷白光渐渐模糊,消毒水的气味被记忆深处清雅的霓裳花香取代。剧痛带来的眩晕感,仿佛将她拖入了一条幽深的时间回廊。桃乐丝,或者说,玄机,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沉入那片被璃月温柔月光笼罩的、遥远而温暖的过去。

    “师父你看!这是我新裁的裙子,用掺了石珀粉末制成的染料,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的金晕呢!”少女时代的玄机,常常提着她新做的裙裾,像只快乐的云雀,绕着归终叽叽喳喳地展示。

    归终总会放下手中的机关零件,温柔地笑着,仔细端详,然后给出中肯又充满鼓励的评价:“嗯,色彩过渡比上次更自然了,云霞的柔与石珀的光辉结合得恰到好处。不过,袖口的阵法符文似乎还可以再精简些,不然会影响你施展‘浮光掠影’的身法哦。”

    玄机便会凑过去,挽着归终的手臂撒娇:“知道啦师父!下次我让符文顺着纹理暗绣进去!师父最好了,不像某些人!” 她撅起嘴,目光瞟向不远处正在与帝君商议事宜的几位夜叉。

    尤其是那位身高体壮、紫电环绕的腾蛇太元帅——浮舍。

    有一次,她兴冲冲地换上一套新做的、绣有层层叠叠莲纹的碧色衣裙,配上用璃月精华宝玉雕琢而成的步摇,特意跑到正在演练兵法的几位夜叉面前转了个圈:“大家!快看!新裙子!好看吗?”

    浮舍停下挥舞兵刃的动作,四只手臂抱在胸前,铜铃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非常认真地、带着几分困惑地挠了挠他那头不羁的乱发,瓮声瓮气地说:“呃…玄机妹子,你这裙子…跟你上次那件蓝色的,还有上上次那件紫色的…看上去除了颜色…都没什么区别啊?不都是俩袖子一个裙摆吗?”

    玄机:“……”

    她气得差点当场用刚跟师父学的机关术召出云锤砸他脑袋!

    “浮舍!你!没!救!了!”少女跺着脚,碧色的裙摆划出愤怒的弧线,“这是碧水天青!上次是沧海月明!上上次是紫云映霞!颜色、纹样、布料完全不一样!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浮舍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更加茫然:“啊?不一样吗?我觉得都挺…好看的?”但语气依旧十分不确定。

    最后还是弥怒看不过去,笑着走过来打圆场。身为夜叉中最为俊雅、也最懂审美之道的仙人,他有着极高的品味和一手精湛的缝纫技艺。

    “浮舍,少说两句吧。”弥怒拍了拍浮舍的手臂,然后转向气鼓鼓的玄机,眼中带着真诚的欣赏,“玄机,别理他。这件的配色极妙,碧色清透如水,莲纹绣得也极灵动,行走间仿佛踏波而行。用的是归终大人新研制的‘云光锦’吧?光泽度果然非凡。”

    玄机立刻被安抚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弥怒,如同找到了知音:“还是弥怒你有眼光!这布料师父才刚研制出来,我就讨了些来!我还改了下裙头的裁剪,你看这里…”

    自此,玄机和弥怒之间便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弥怒的洞府里常有玄机的身影,两人一起研究最新的布料纹样,讨论发型与妆容的搭配。玄机会带来归终机关术加持下织出的新奇面料,而弥怒则以其卓越的审美和剪裁技巧,将它们化为一件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玄机,快来帮我看看,这块‘暮霞锦’是做成交领襦裙好,还是做成对襟旋袄更显伐难的气质?”弥怒举着一块流光溢彩的布料问道。

    “对襟!绝对是对襟!”玄机凑过去,手指轻点布料上的暗纹,“你看这霞光流淌的走向,做成交领就浪费了。用素银线压边,盘扣就用上次我们琢磨出的那种‘并蒂莲’形状的,一定好看!”

    有时,他们还会联手“对付”另外两位女夜叉。

    伐难性子温柔但略显保守,总觉得自己常需战斗,穿那些漂亮繁复的衣裙是累赘。应达则风风火火,嫌那些长裙曳地影响她自由行动。

    “伐难,你就试试嘛!你看这‘水雾绡’,轻薄透气,行动绝对不受影响,而且防水防尘,我加了避水诀的!”玄机捧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装,眼巴巴地劝着。

    弥怒在一旁帮腔,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应达,这件‘火浣纱’裁制的劲装,我特意在关节处做了特殊处理,保证比你现在这件旧战袍灵活。颜色也衬你,如同燃烧的火焰。”

    伐难往往拗不过两人的软磨硬泡,红着脸接过衣裙。应达则会大笑着一把抢过,直接套上试试,然后嘴上说着“还行吧,也就那样”,但眼底闪过的喜爱却瞒不过玄机和弥怒。看着两位女性夜叉换上精心准备的新衣,一个如清水出芙蓉,一个似烈火燃骄阳,玄机和弥怒便会相视一笑,成就感满满。

    那些午后,阳光透过弥怒洞府外的桃花树,洒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针线、布料和淡淡茶香混合的气息。玄机摆弄着她新得的玉簪,弥怒专注地勾勒着衣样,偶尔传来伐难温柔的轻笑和应达爽朗的说话声。魈虽总是抱臂靠在远处闭目养神,但紧绷的唇角也会在不经意间微微放松。浮舍则偶尔探头进来,在被玄机用“你不懂欣赏不许看!”的眼神瞪回去后,摸摸鼻子讪讪走开。

    那是魔神战争阴云尚未完全笼罩璃月时的悠长时光,是归离原上空飘荡的尘世烟火气中最温馨的一缕,是玄机漫长仙生中,关于“家”和“朋友”最鲜明、最温暖的印记。

    医疗室的冰冷触感将桃乐丝从温暖的回忆中拉扯回来。右臂和左肩的伤口依旧传来清晰的痛楚,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鼻腔里萦绕的不再是霓裳花香与茶香,而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

    那些会吐槽她裙子、会与她一起研究衣饰、会穿上她推荐的新衣无奈浅笑或爽朗大笑的身影……早已湮灭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化作了绝云间呼啸的风,化作了璃月港流传的传说。

    归终师父…弥怒…伐难…应达…浮舍……

    甚至连最初给她“浮云潋雾”封号、会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摆弄满洞天华服美饰的父亲鸣海栖霞真君,也早已在战争中仙逝。

    故人尽逝,唯余她一人,拖着残破的仙躯与记忆,在这异国的泥潭里挣扎,用曾经持过绣花针、摆弄过机关巧械的手,如今沾满鲜血与尘埃,握着匕首,进行着一场生死博弈。

    门被轻轻推开。琳妮特端着一杯水和新的药剂走了进来。银发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悲伤气息和桃乐丝脸上未干的泪痕。她脚步顿了一下,紫罗兰色的猫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没有询问,只是默默地将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

    “该吃药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些往日的疏离。

    桃乐丝迅速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湿痕,再抬眼时,那双浅粉色的眼眸深处,往昔的璀璨华彩早已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剩下被千年风霜磨砺出的、磐石般的坚韧与冰冷。归离原的阳光、归终的温暖、那些关于友人最深刻的记忆……都成了深埋心底、支撑她走下去的、最珍贵也最疼痛的基石。

    她接过水杯和药片,动作因为伤痛而有些迟缓,但手指稳定,眼神锐利如初。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

    活下去。带着那份念想。

    这一次,她要亲手终结这个时代的“战争”,为那些还活着的人,挣一个能再次看见彩虹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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