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祁舟说完之后,足足有三分钟,车厢里一片寂静,蒋温月愤慨惊愕,膛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神经病。
他就是个神经病!
酒店就在前面不远,霍祁舟在路口掉了个头,左转,车子以快而平稳的速度驶出去。
“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请保持当前道路行驶,新路线将在……”
车载语音导航发出警报,机械冰冷的女声播报了新路线或者按原有路线重新掉头,霍祁舟却一个都没管,继续按他心中的方向去。
偏航的提示不断响起,大概是嫌吵,他直接关了。
平静的声音对蒋温月说:“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但仔细想,这样的平静,又怎么不是另一种极致的疯狂?
蒋温月终于从那种荒谬至极、但是又让她哑口无言的震惊中回过神,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憋红了一张脸,愤恼道:“我不去!”
霍祁舟像听不见,不管不顾,继续前行,甚至车速还更快了些,紧紧跟在前车后面,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只保持了最后一点理智的距离。
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时都可能会追尾的惊险——也可能是错觉,给了蒋温月压迫感。
她真的有点急了,一手紧紧攥着安全带,另一手抓住扶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快停下!我说了不去!霍祁舟!快点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祁舟选择性地回应:“不用担心,我的命很贵,知道什么叫交通安全。我的驾驶分至今还是满的,你要看吗?”
“不看!我不看!”
蒋温月真觉得应该有个人来把他抓进去,精神病院或者看守所,随便哪个。
这时候,霍祁舟一抬下巴,示意蒋温月看前方那个星级酒店,最后一次问她:“真的不需要吗?”
“不。”
蒋温月咬紧了牙关。
霍祁舟看她一眼,终于正常了一些:“好,那送你回家。”
车子方向没改,途径酒店,不过好歹也没停下,绕了一大圈,总算是回归正途。
车速其实也没降下来多少,但蒋温月还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弄得心神不宁,虽然劫后余生,但依然心有余悸。一时无言。
霍祁舟也不说话。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就在蒋温月以为会安静到底,至少在车子停下之前,她都可以和霍祁舟一直保持这种诡异、但是稳定的状态的时候,他长臂一伸,打开了音响。
舒缓的轻音乐飘出来,节奏轻快,曲调温柔,确实可以很好地安抚人绷紧的心脏。
气氛好像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了,霍祁舟就在这种稍稍缓和下来的平和氛围中开口,说:“我的确不在乎这个,但是,蒋温月,你也实在没必要故意用这种事情来激怒我。”
——你其实连吻都不会接。
霍祁舟没有说出来,而是告诫她,用一种很客观的态度:“你是女孩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记住,永远不要主动在男人面前提这些。”
“吃亏的只可能是你。”
没有人会比男人更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了。
他们随便又低劣,来者不拒。
像蒋温月这样的,任何一点与性可能相关的话题,都会引来一场狂欢。
正直的人都会浮想联翩,更何况还是他这种原本就在觊觎的。
“关于你说的‘做’,我其实有很多过分的话,你要听吗?”
霍祁舟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蒋温月紧紧抿着嘴,不吭声。
她其实也是懂的,正常情况下,她从来不会和人讨论这种轻佻的话题,就连顾卓年暗戳戳占嘴上便宜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接话。
刚才真的是气昏头了。
蒋温月用沉默来对抗,霍祁舟也不咄咄逼人,适时住了嘴。
等最后到蒋温月家楼下的时候,霍祁舟悄无声息地,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斯文的翩翩君子。
他将自己克制地很好,一如初见时那样,礼貌而带点疏离地对蒋温月说:“再见。”
虚伪!
但如果真的要在肆意妄为的神经病和披着人皮的伪君子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蒋温月辗转半晌,觉得还是疯子更可怕一些。
她终于还是沉默,在顾卓年后来追问时,改口说没什么。
顾卓年不信,死缠烂打地逼问了一番,撬不开蒋温月的嘴,只好恶向胆边生,决定践行自己的狠话——
用另一种方式撬开,狠狠品尝了一番。
亲完,他整个人都美了,那些可有可无的小事当然也不再重要。
-
霍祁舟好像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会越界,之后也没有再找过蒋温月。
蒋温月将他联系过自己的号码拉黑,设置了短信过滤,并且在每一次顾卓年无意中提到他的时候,第一时间转移话题。
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这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但他们很快还是又见到了。
那是一场饭局,顾卓年带她过去的时候,只说是蹭饭,等到地方了,才知道是庆功宴——霍祁舟办的庆功宴。
据说是谈成了一个大项目。
当然,对霍祁舟和他的公司来说,‘谈成项目’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个也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特意庆祝。
不普通的是,这是他表弟祁轩进公司后参与的第一个项目,跟着霍祁舟跑前跑后,虽然没出什么力,但也着实是累着了。
祁轩仗着和老板的私人关系,非嚷嚷着要他犒劳自己。
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霍祁舟原本一概都是无视的,但这次他想了想,答应祁轩可以请他吃饭。
祁轩想讹辆车,不肯,然后私人请求就变成了今天规格宏大的庆功宴。
到场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和正经事完全不挂钩,基本就是第二个‘生日会’。
祁轩在你一句‘商业奇才’他一句‘业界精英’中被捧得有点飘,转头跟霍祁舟说:“哥,这你不得给我涨点薪?就那几个钱,够谁花。”
霍祁舟无情地戳穿他:“醒醒,你在这个项目里起到的作用还没有卓年大。”
“什么?”
顾卓年本来在给蒋温月拆螃蟹,听见他们说自己,顿时来了兴趣:“还有我的事儿?”
霍祁舟矜持地一点头,说:“你帮我补办好身份证,让我赶上了航班,可是大功臣。”
“哈哈……”
顾卓年大笑,顺口嘲讽了祁轩一通,然后又略带得意地跟蒋温月说:“这下你知道了吧宝宝,那天我真没骗你,是真有大事儿。”
“……”
蒋温月不知道怎么说,勉强笑了笑。
因为刚才在聊天,自然而然地,霍祁舟的目光也随着顾卓年追过来,用开玩笑的语气附和:“对,我可以作证。”
说完,他一笑,又对她说:“都是朋友了,不用拘谨。”
——像是看出来蒋温月不太自在,故意在调节氛围。
然后就不再管她了。
这是整场饭局下来,霍祁舟和蒋温月说的唯二两句话,也是唯一一次看过来。
他伪装的无懈可击,彬彬有礼、进退得当,完全不骚扰她,就算有一点交集,也是温和礼貌的那种,半点看不出来之前的疯狂。
而唯一的一点端倪,是桌上的菜品,有将近一半都是蒋温月喜欢的。
她并不领情,对着霍祁舟一点胃口都没有,零星夹的几筷子,挑的也都是自己不很喜欢的那些。
但也没关系,蒋温月想:就这样吧。
如果霍祁舟真的能说到做到,永远保持在这个程度,从不越界,那么,就这样相安无事也没什么不好。
饭后,一群人又去了‘蓝调’。
想打牌或者打球的各自组局,顾卓年喝了点酒,提不起来什么兴趣,就拉着蒋温月窝在沙发里面听他们唱歌。
一开始只是听,后面有个带了女伴的来了首情歌对唱后,他就有些意动。
开始问蒋温月会不会唱歌,磨着要和她合唱。
蒋温月嗓子一般,唱功只能说是不跑调,而且也不是外向的性子,原本是不可能在这么多不熟的人面前献丑的。
但……
现在的情况是,霍祁舟也没去参与别的娱乐活动,同样在这边,自己单独占据了一个单人沙发,开了瓶酒,一个人慢慢喝着打发时间。
他坐的位置离蒋温月他们很远,视线却是正好相对的。
而蒋温月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发现了,他仗着K歌区的光线不似刚才酒店包厢里明亮,不动声色的,一直在注视着她。
或者说,观察。
眼神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一边虚无缥缈,若有似无,就算去对簿公堂也留不下什么实证;一边又如有实质,带着火辣辣的存在感,让人想忽视都难。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可能也没感觉,但是一经发现,就再也甩不脱了。
偏偏,霍祁舟的目光还不带半点下流,没有任何要骚扰的意思,平静坦然的,就只是看。
蒋温月心里面有点烦,确实想做点什么打破这种让她窝火的现状,于是一时冲动,答应和顾卓年情歌对唱。
顾卓年很高兴,有心想要秀一下,特意点了首甜得人牙酸的经典老歌。
他唱歌居然很好听,在一群普通人中勉强可以算是专业水平,蒋温月也声音温柔,不跑调,再加上他俩俊男美女的组合,很快就把场子热了起来。
现场一片甜蜜的氛围。
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围观人群开始起哄,纷纷表示:“亲一个!亲一个!”
顾卓年唱着自己的部分,笑意盈盈,巴巴地看着她。
蒋温月脸一下红了。
但是她也没有退缩,在唱完自己女声的最后一句后,有点害羞地凑过去,在顾卓年嘴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哇……”
因为被亲,顾卓年的最后一句词没有唱出来。但是没关系,这已经是这次演出最完美的收尾。
顾卓年非常激动,立马搂住蒋温月,又在她嘴巴上响亮地还了一口。
在周围人‘撒狗粮’的叫骂声中,蒋温月余光瞥见,霍祁舟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