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的风轻轻拂过,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
唐棠和黛玉并肩坐在石凳上,阳光透过竹影洒在两人身上,斑驳而温柔。
“姑娘可曾注意,这池中倒影虽模糊,却从未消失。”唐棠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黛玉怔了一下,低头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被误解、被疏离、被流言包围却又倔强不屈的自己。
她的目光在水面上游移,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终于看见了什么。
“人生如水,有时清、有时浊,但始终在流动。”唐棠继续说道,语气平和,却字字入心,“您不是为了谁才活,而是因为活着,才有故事。”
黛玉缓缓抬头,那不是简单的感动,更像是长久压抑后的一次释放。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棠。
那一瞬间,她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未曾察觉的模样——原来,她并不是无足轻重的。
唐棠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有些话需要时间去沉淀。
他合上手中的医书,站起身来:“我该走了,明日再来换药。”
黛玉点了点头,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第一次觉得,这个午后并不孤单。
夜幕低垂,潇湘馆内烛火摇曳。香菱提着一盏小灯,悄悄走进来。
“林姐姐。”她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黛玉手中,“这是我昨晚写的新诗,想请您指点。”
黛玉接过纸,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月下花影斜,风过叶声轻。
若非心中有,何以见分明。”
字迹稚拙,却情感真挚。
黛玉心头一暖,抬眼看向香菱:“你竟也学会写诗了。”
香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您教我的。那句‘不以辞害意’我一直记着。以前只觉得诗是高不可攀的东西,如今才发现,它其实就藏在我们身边。”
说完,她将一句附言低声念出:“林姐姐教会我如何看见美。”
黛玉怔住,眼眶微红。
她没想到,在别人眼中总是柔弱多病的自己,竟然也能成为别人的光。
不多时,翠墨也来了。她是探春身边的侍女,素来沉稳有思。
“姑娘托我带句话给您:她说,您是个有灵性的人。”翠墨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敬重,“还说,园子里的姐妹们都说您孤僻难近”
这话像一滴温水落在黛玉心上。
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证明自己并非多余之人,却从未想过,原来有人早已看见她的光芒。
夜深人静,潇湘馆内只剩烛火与风声相伴。
黛玉坐在窗前,望着满天星斗,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谁,又为何而来。
她不再执着于那些冷语热讽,也不再纠结于命运的安排。
因为她终于明白,她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重要。
而在园子的另一端,唐棠回到房中,提笔写下一句话:
“欲救其身,先正其心。”
而这,只是开始。
池边的风还在吹,水中的倒影依旧清晰。
只是此刻,林黛玉的心,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沉重了。
晨曦初露,荣国府中已传来丫鬟洒扫的窸窣声。
而昨夜那一场“池边絮语”,似乎还在众人心里悄然回荡。
次日辰时刚过,唐棠便请琥珀将莺儿私下议论黛玉的话原原本本呈报贾母。
他并未添油加醋,只字不差地还原了那日在梨香院外偷听到的闲话——莺儿如何暗讽黛玉“病秧子一个,偏又爱装清高”,又如何讥笑她“连个亲娘都没有,还摆什么大小姐架子”。
贾母听后脸色骤变,手中拐杖重重一磕,震得满堂鸦雀无声。
“你们都是读书明理的孩子,怎可背后伤人?”她目光如炬,落在低头默立的宝钗身上,“蘅芜苑是你管着的,下人口舌不清,你竟也纵容?”
宝钗面颊微白,咬唇垂首:“是孙女疏于管教,回去便严惩。”
贾母冷冷哼了一声,挥手道:“罚莺儿三个月月钱,再让她到佛堂抄经三日。若再犯,直接撵出府去!”
此事传遍大观园,众人皆惊。
平日里口齿伶俐、依附宝钗的莺儿竟因此失宠,更有人私议,这背后恐非偶然。
而在这场风波的核心——潇湘馆,却出奇地安静。
黛玉并未表现出半分得意或怨怼,只是坐在窗前,轻轻抚弄琴弦。
阳光洒在她眉间,映出一抹久违的柔和。
三日后,她提笔写下一段琴谱注解,递给前来换药的唐棠。
“我想试着不再只为自己而活。”她语气轻柔,眼神却坚定。
唐棠怔住,接过那张纸时,指尖微微发颤。
他知道,那个总是困在自怜与猜忌中的林黛玉,终于开始真正走出阴霾。
这不是靠药物能治好的病,而是心结解开后的重生。
“姑娘想通了。”他低声道,
黛玉望向窗外竹影婆娑,喃喃道:“我曾以为,只要足够聪慧、足够敏感,就能被人看见。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力量,不是让人害怕我的锋芒,而是让他们记得我的光芒。”
唐棠望着她,忽然觉得胸口一热。
他知道,这场心理战役,终于有了真正的转机。
然而,就在他起身告辞,踏出潇湘馆门槛的一瞬,一只黑羽乌鸦悄然落在屋檐之上,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啼叫。
它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着诡异的光。